《荼靡》夜家玄子

8、白露未央

　　自漫展回来后，安柯便忙了起来。除却大二该有得课程，她还得学习“阁主”该做的事。只是大大小小的事都被周秦之接手了，多的交际一类也几乎被谢长安挡去。于是安柯只有听听传闻，和沈亦棠一道结一结账目。
　　“听说，琅绣阁阁主年值盛华，恰是十八。”
　　“为人得体，行踪神秘，主大局而不乱。”
　　“着旧服，盛半面，琴棋书画、四书五经无一不通。”
　　“举止亲和，怒时甚威……你发过脾气了？”沈亦棠打着扇子学舌着，时不时质疑一下。虞安柯笑骂她嚼舌头，闻言想了想，笑将起来：“不是按旧礼吗，前儿个倒有一个女孩子，却学了些不好的，和几位客人私下来往。让我气得，按了我哥哥订下的礼，罚了跪在二重门外的。”
　　“啧啧啧，虞家订礼……恐怖程度好比我哥跳舞。”
　　“呸，一天天的，总是不正经，小心又被关祠堂。”安柯摇头，“我有这么可怕吗？我当时只不过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主位上喝茶罢了。”
　　小祖宗，你清清冷冷的时候面无表情好吗？！
　　还特冷漠。
　　沈亦棠在心里叫嚣着，但只是收了扇子假正经道：“没有啊，不过……哎，你说，这奇奇怪怪的传闻是谁编的？倒挺像那么回事。”
　　安柯低头喝了口茶：“赤鸾。”
　　“……这卖主求荣的丫头。”沈亦棠骂了句，缓了缓，继续道，“不过，思之挑人倒还是挺厉害的，训的也不错，挺像旧时候的。”一个个都那么的伶俐大方，什么沉稳大气、古灵精怪的，倒都齐全了。
　　“金令的几个出挑，尽是掌事；银令的也都好；就连咱们家的铜令，都比人家正经主茶的能干。”沈亦棠掰着手指头算着，纠结了好一会儿，“金令都没什么人拥有，果然只能做掌事了。”
　　“你这说的可像人家是天上掉下来的，别夸了，在这说倒不如去宣传部，我看你挺适合的。”安柯挑了挑眉，清清冷冷地喝了口茶，手边的手抄宣纸账本又翻了一页，“最近多了很多赞助啊。”纸上只有几条简略的条目和注释，果然，细致的只能问主管财务的沈亦棠了。
　　沈亦棠歪头看了一眼：“琅绣阁除了四家旧识和普通客人，很多客人都是从这些展子慕名而来。”也不瞧瞧主堂那多少穿Lolita和汉服的客人，还有多少人包场子开茶会的。
　　“按例给宣传部的加奖金吧……我且再看看。过段时日，按业绩加年假。”安柯点头说着，叫人换茶。
　　等外头端来茶叶，安柯信手挑了几朵放在鼻前轻嗅着，只觉一袭不凡：“好白露，是谁挑的？”
　　来人回道：“是阁主亲选的茶师，金令十九。”
　　安柯倒是略默了半晌，抬头看她：“你是……金令文柒？”
　　“阁主好记性！”那个名唤“文柒”的女孩子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
　　“金令文柒，擅书画。”安柯颔首，“听说你对唐时名茶十分擅长，我倒想尝尝这西山白露了。”文柒闻言，应声端茶退下。
　　沈亦棠在一旁看着，倒觉得她们的一举一动，尽是古朴。尤是安柯，像是旧戏里的那位，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像是事先排演过的那般，与这尘世格格不入。何况二人皆着汉衣旧服，倒让她觉得是跌入了哪一端的黄粱。
　　“这两天冷的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落雪。”安柯看了看窗外，回眸看她，目光漆黑湿润，太过不真实。沈亦棠静静放下扇子，走到她身边。
　　很久很久，她没有再动。
　　安柯还是那样坐着，抬首凝眸。对视了好一会儿，沈亦棠竟始终没能看出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的让人看不透。
　　幼时，安柯只是大人口中乖巧异常的孩子。可私下，安柯还是会轻轻的笑着，牵着她的手在院子里走着，细细地喊她“棠姐姐”。可之后，大了些，她的眉间永远是那样的安和又隐忍，可眼睛终究是那样澄澈。
　　直到那一年，安柯再也不笑了。可除了那一夜，她仅仅只是看出了安柯的失望与悲伤，此后，再无其他。连那个雪夜，她也仅是看得安柯眉眼间猛的一黯，便再也寻不得她了。
　　直到现在，在安柯被谢长安接走五年后，明明是比以前快乐的，她还是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什么。
　　沈亦棠垂下眼眸，不像往日的明朗。
　　“小柯，”沈亦棠慢慢地说着，手轻轻地覆上了安柯的双眼，“我很难过。”
　　因为你这么久，还是无法逃脱虞家礼法的束缚。
　　时光太过漫长，以至于这一切已经融入了你的血脉，深刻入骨，终成习惯。
　　沈亦棠顿了很久，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把手放下了。
　　而安柯始终毫无动作，甚至连那个眼神都和刚才一模一样，漆黑湿润，终究无悲无喜。安柯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直到文柒端茶侍立在一重门外，才复侧首许她进来。
　　等文柒退出了二重门，安柯才笑了笑，让沈亦棠坐下。
　　“我知道的，棠姐姐。”安柯起身端茶与她，垂着眸子，“只是我如今一切都好。”
　　至少，我很开心。
　　还有，我已经和旁人无二了。
　　不等她们再说什么，周思之已经气呼呼地跑进了门。两人对视一眼，蓦地生出了同感。
　　小丫头子又来吵她们了啊，干他丫的！
　　“玄姐姐，你家小叔叔让我不要写你的传闻了，我哥还说我呢！”
　　一语未完，周秦之慢悠悠地迈进来，一翻白眼：“废话，把安柯写成了什么与这时光不符的旧人家，你还嘚瑟呢。”
　　“但玄姐姐就是啊！”周思之不服，不依不饶一定要沈亦棠和虞安柯评理。
　　安柯还是这样半倚在太师椅上，闻言挑了挑眉。
　　沈亦棠上前，拿过周思之手中的本子，和安柯翻看着，煞有介事。
　　“是不错，写的很好。”安柯清清冷冷地评了句，看了会儿周思之嘚瑟得不行的样子，方才悠悠地说道，“现在去签约写手，一定火的不行。”
　　周思之一噎。
　　“是啊，对了，记得把我写成女主。”沈亦棠憋着笑接了句，“肯定大卖。”
　　“把你写成万千宠爱，家里是福布斯排行榜上No.1对吧？”周秦之笑了。
　　“对对对，我还要笑的时候会下樱花雨，哭的时候电闪雷鸣。”沈亦棠把本子还给呆住了的周思之，“有个帅的不行的霸道冷酷少主对我一见倾心，甘愿做我的守护者。还有我的青梅竹马，我失忆了爱上了别人，他难过到自甘堕落。我的名字是玥蓝·岚樱·Q·希洛·雨烟·K.叶洛莉兰·凝羽冰·泪伊如冰落·殇心樱，记住了吗？我还有一头五米长的七彩秀发，和一对会因心情变色的眼睛。”
　　“你还有个隐藏身份——杀手榜上No.2。”周秦之叮嘱了一句，憋笑快憋疯了。
　　“你们！！！”周秦之嗷了一声，转身气呼呼地向门外冲去。
　　“小心别摔啦，记得请客！”沈亦棠不怕腰疼地加了一句，转身跟周秦之击了个掌。
　　门外，传来摔门的声音。
　　“二重门，罚她五天的工资。”安柯看了眼，“青鸾，记上。”
　　“得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