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六章 一尾6 ...
-
本与他无关,更不想理会。
但心中隐约有个声音一直在催促,“快问”。
从小到大,自问见过无数男女,却从未有一人似她这样看起来冷冰冰的,做事这般随心所欲。
不顾他人看法,不顾他人眼色,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若真如丁二宝所言,那么事发之前,她又是怎样的性子?
会笑吗?
会哭吗?
丁二宝歪着头想了想道,“当年我才得了人身,哪里弄得清他们上仙之间的事情?”
林羡心中一紧,面上又若无其事道,“那便罢了。”
“咦?你是第一个没有因为我是兔子成了精而惊吓过度的耶!”丁二宝喜怒全在脸上。
“你是我师兄,我为何要怕?”
“因为不是同类。”丁二宝落寞道,“其实在玉虚,只有你待我好。旁的师兄、师姐从不愿将我当成人。”
丁二宝吸了吸鼻子,忙仰着头说,“其实我不在乎啦!”
说着,不自觉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头,语气也落寞了,“只是有时候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看着这样的二宝,林羡心中微动,眼前二宝的形象似乎与某处的自己重合了。
林羡只觉眼眶一热,掌心落到二宝脑袋上,低声道,“从今往后,你若是觉得心里空落了,就来寻我。”
“真的?”丁二宝满脸的惊喜。
“嗯!”
丁二宝忙伸出肉乎乎的小手,“那我们说好了,你不许反悔。”
林羡毫不犹豫握住了那只小小的手,语气坚定道,“嗯,不反悔。”
林羡砍伐竹子的速度越来越快,建造时也十分迅速,但只停留在这里而已。
因为他无法既躲过师父的攻击,又能保护好才建起来的东西。
故而,他与师父每夜依旧住在树上。
斗转星移,日升月落,转眼间,故人已逝三年。
躺在树上的林羡睡得并不安稳。
因为,他做了一个梦。
十分真实的梦。
梦里有人问他,“往后,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那时候的他意气奋发,“定要做个除恶扬善之人,护你与云初一生周全。”
听了他的话,与他年岁差不多的少年笑容灿烂,少年小心翼翼牵起站在身边少女的手,语气轻快道,“我与云初此生便托付给你了。”
少女一脸娇羞,轻轻靠在少年肩膀上。
突然间,画面一转,他看到了熊熊大火,还有肆意流淌的鲜血。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他眼前逝去。
他们的奋战时的嘶吼声,绝望时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猛然间,有一个血糊糊的手抓住了他脚脖子,原本熟悉的面容沾满了鲜血,带着不解的语气问,“为何偏要闹到如此境地,死了那么多的人还不够吗?究竟还要死多少人,才能停下来?”
一声声的质问让他慌了神,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不敢去看那张脸,他想退,可是不过眨眼间,有无数只带着淋漓鲜血的手攀到了他身上。
耳边出现了无数声音,“还我夫君!”
“把爹娘还给我!”
“还我家园。”
他以为自己会被淹没在这一声声质问中,更以为自己会被这些带着血的手拖入地狱,可一切就在这里戛然而止。
他听到了有人在唤他,“林羡,该回来了。”
声音清冽,犹如山中清泉,将他从无边的悔恨与恐惧的深渊中拉了回来。
睁开朦胧的双眼,待看到身边人时,一时间,情绪难以平定。他一头扎进了师父的怀里,身体还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已经做好被师父推开的准备。
只是,她没有。
师父没有动,也没有推开他,只是同他说,“方才看到的并不是真的,也不是梦,不过是魇兽趁你不备,潜入你的意识里。魇兽看透了你内心的恐惧,为你造了一个幻境。”
他咬着唇不敢出声,他怕控制不住,在师父面前再次哭出来。
“有些伤口,看起来已结痂痊愈,实际内里已腐烂化脓。”师父顿了顿又道,“你若克服不了内心的恐惧,不敢将伤口里的腐肉清除干净,你的修为就只能停留在这里。”
过了许久,他才离开师父的怀抱,他垂头道,“我忘不掉。”
“忘,大抵是这世上最容易之事。”许久之后,他听师父这样言语,只是声音不似往日那般清冷,倒带了几分情绪,“不忘、不怨、不恨、不惧,才是最难。若是看得透,便离飞升又进了一步。”
他抬头看向师父,问:“修仙,当真要断绝七情六欲才能飞升?”
“修真之道,大多自己参悟才有心得。所谓师父,不过是引领罢了。”原本并不打算说这么多,但看到刚从噩梦中醒来,惶然无措的林羡,这一幕似乎触动了她心底深处的某个地方。
故而,今日比往日多了几分耐心,也多了些话。
“若有一日,你误入歧途,将你领回来的会是我。”思略良久,景汐如是说。
“若他日我误入歧途,我不愿随你回来,你会如何?”
景汐站起来,看着初具雏形的房子,轻声道,“你知世事艰辛,当更加珍惜才是。”
说完,她便离开了。
林羡坐在地上,算了算,今日竟是那人忌日。
当年师父将那具尸体带回,没有人知道掌门如何处理那具遗体,更不知葬在何处。
清明寒食,也不知有没有祭拜。
做了孤魂野鬼,也不晓得受不受欺负。
虽说师父早已教授符箓、招魂之法,但心中挂念,却从未再见过。
他想过,或许是自己学艺不精,故而招之不来。他日,学艺精湛,定能与他们再相见。
故而,他没日没夜的修行,只为了早日见到他们。
从未想过深埋在心中那些人会成为修行路上的绊脚石。
林羡缓缓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他心里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何打算。
不知是因师父引领得当,还是他突然顿悟,抑或也有丹药、药浴之功。自此之后,他进步神速,不仅以一己之力建造并保护了属于他和师父的房子,在玉虚也有了姓名。
就连掌门也曾夸赞道,“自有玉虚以来,除却天赋异禀之辈,如林羡这般的,寥寥无几。”
杜衡上仙在一旁窃窃私语,“做小师妹的徒弟,要么成才,要么疯魔,没有其他选择。”
“小师妹收弟子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费竹子,半山腰的竹林已经秃了。玉虚的仙草也要比往日难寻许多,太上老君处的仙童三天两头来玉虚哭诉一回,希望小师妹能少去几次。”浅韵又给捅了一刀。
掌门突然觉得呼吸不大畅快,于是当场就做了个决定,“往后不要再自作主张给小师妹分派弟子了,玉虚的景致挺重要的,玉虚与老君之间的交情也十分珍贵。”
听到这个决定,杜衡上仙连忙用衣袖擦了擦脑袋。
毕竟,采摘仙草这种事儿,小师妹可是丢在了他和浅韵的肩上。
掌门这个决定做得好啊!
只要小师妹门下再无弟子,往后就再也不会被奴役。
杜衡上仙差点儿流下感动的泪水。
玉虚上下,谁也没有想到,当年那个被景汐师叔捡回来的凡人,能在十九岁结了金丹!
玉虚上下一片哗然。
有人真心恭喜,觉得林羡这个凡人好厉害。
有人却因嫉妒,私下诋毁,“定是他与他师父之间有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他师父使了见不得人的手段帮他提前结了丹!”
偶有听到的人便问,“咦?向晚师姐,这事儿是你亲眼所见?”
每有人这般问,向晚便要摆出一副笃定的表情,“这种事儿需要亲眼所见?他若与他师父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儿,怎么会这么快结成金丹?玉虚最不缺的便是天赋异禀的修道者,更有甚者,自幼入玉虚,有谁几年间就结丹的?”
“当初那个凡人入玉虚,大家都瞧见的,身上可没有半分天赋之兆。如何短短几年,便甩下我们这些前辈独自结丹,难不成不能怀疑?”
“再者说,仙界的乱来是乱来吗?人家美其名曰‘双修’!”
每当向晚将话说到这里,大部分人也就被说服了。
玉虚声名在外,弟子之众,有拼天赋者,也有拼勤能补拙者,自然也有资质平庸却自命不凡者。
毕竟,这些人在凡间比一般的凡人要出色。
只是玉虚出色者甚众,能力一般又不愿意埋头苦学者,自然免不了泯然于众。
拼不过天赋,又不愿勤学苦练。
如今,一介凡人居然这般出色,平庸却又自命不凡的,哪里肯承认自己不如一个凡人?
既然在修真道上被甩开,自然要在旁的方面将他踩进泥坑中,才能平复心头的不快。
有踩林羡的,自然也有肯承认林羡优秀的。
偶听这番羞辱人的言论,丁二宝虽年纪小,但维护挚友之心却坚,“你无凭无据,凭什么毁林师弟和景汐师叔名声?你就不怕掌门知道你在外这么败坏玉虚名声,将你逐出玉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