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劫是认真的》晚落

4、第四章 一尾4

　　林羡总觉着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没等林羡想出何时何地听过向晚这个名，又听她道，“怎么，你是个哑巴？见到师姐都不知道问一声好？看来景汐师叔也没什么本事，连弟子基本的礼仪都教不会，还收什么徒？”

　　林羡明白，以自己现在的处境，学好本领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目光冷淡地扫了一眼向晚，便同临福说：“临福师兄，我们继续走吧。”

　　临福愣了愣，冲着向晚作揖道，“向晚师姐，我们先行一步。”

　　“谁准你们走的？”向晚自觉被新入门的弟子怠慢，顿时恼火起来，指着林羡的鼻子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我这个做师姐好心好意指导你一二，你竟这般无理。看来今日我得替师叔教训教训你，以免你他日丢了师叔的脸面！”

　　“师……师姐。”临福一听，着急了。

　　人是师父交给他的，若是林羡被向晚师姐教训出个好歹，他可怎么跟师父交代哟！

　　“林师弟刚入门，有些规矩不懂也是有的，您入门早，就……就担待些吧？”临福五官愁的都皱在一起了。

　　向晚的声音提高了八个度，“凭什么叫我担待？他入门晚，我就得让着他？我偏不惯他这个臭毛病！我今天就代师叔教训这个目无尊长的东西！”

　　林羡心中哀叹，本不想惹事，但麻烦事并不想就此放过他。

　　心下思忖怎么才能让这件事情对自己的影响降到最低，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我门下弟子，何须你来教训？”清冷的声音响起，让林羡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林羡忙俯首作揖，“徒儿拜见师父。”

　　临福也忙问了一声，倒是向晚一时间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你何德何能？”景汐走上前，冷眼看着向晚。

　　向晚咬着牙道，“路不平就得有人铲，师叔的弟子藐视我，我身为他的师姐，就得教训他！”

　　“他日你飞升仙尊之位，玉虚弟子随你教训。今日回去，向你师父领罚。”景汐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临福摇了摇头，嘀咕道，“从不见景汐师叔过问这些事，今日是怎么了？”

　　林羡心中一动，抬头看去，只见师父停下了脚步，侧首道，“跟上。”

　　林羡向临福道了谢，这才跟上师父的步伐。

　　“我并非有心惹事。”思忖半晌，林羡到底还是开了口，“我亦不知何时惹怒了她，给师父丢了脸面。”

　　“你来玉虚，并不是来给我挣脸面的。”

　　林羡垂着头，景汐又道，“我在玉虚从不惹事，却也不怕事。你既是我弟子，也当如我。”

　　闻言，林羡顿觉心中有一股暖流涌出，待要说些感激的话，可喉咙中仿佛是被塞了什么物什，怎么也说不出来。

　　忽见她广袖一挥，双手上已多出一摞书籍。

　　这摞书很快就到了林羡的手上，林羡茫然，她道，“你将这些书熟读，有不明白之处可仔细揣摩，实在不懂，再问我。”

　　“师父，读这些书有何用？”

　　“入门之道。”

　　“可……”林羡有一肚子问题想问，可是师父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因为他师父瞬间就从他眼前消失了，涌到嗓门口的话只能吞回去。

　　林羡心中虽有质疑，但除了埋头苦读，他没有别的选择。

　　只是，除了埋头苦读外，他还有别的需求。

　　比如，填饱肚子。

　　往日吃饭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在玉虚，只想活着罢了。

　　师父只给他扔了一摞书，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看样子，是要他自力更生。

　　不是没有自己动过手，只是食物都变成了一块块黑炭，压根不能入口。

　　前两日，勉强靠着野果、野菜、凉水填肚子。

　　只是不知是野果有毒，还是野菜不干净，总而言之，上吐下泻。

　　前后不过五日，他已头重脚轻，连走路都困难了。

　　好不容易从房间里挪出来，便看到一身青衣，大概七八岁的孩童蹲在外头。

　　那孩子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带着探究。

　　看到林羡扶着门出来，脸上立马堆满了笑意，“原来你还活着呀！”

　　一直饿肚子的林羡已经满肚子火，但他也不好在一个孩子身上撒气，只道，“你有吃的吗？”

　　孩童点了点头，忙从怀里摸出俩馒头，递给他说，“我特意给你留的。”

　　林羡靠着门框缓缓坐下来，孩童立马将馒头塞到了他手里。

　　即便腹中饥饿难耐，林羡也没有狼吞虎咽，而是慢条斯理地将馒头掰成小块往嘴里送。

　　孩童见他吃起来，心中高兴，忙又给他递了一个水囊，“我特意给你留的汤，可好喝了，我只喝了一口，全都留给你啦！”

　　已有许久，不曾有人这样待他了，喉中不由一阵哽咽。

　　“你为何……待我这般好？”

　　“师父吩咐的。”孩童一脸天真，“师父说，景汐师叔闭关去了，师叔不在，你可能活不下去。师父就问我们谁愿意来照顾你，师兄们大多不愿意，只有我最小，没法推。”

　　“多谢。”林羡由衷道谢。

　　孩童坐在他身边道，“你虽年纪比我大，但我比你入门早，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兄。”

　　林羡念着他送食物的好处，微微颔首，“多谢师兄。”

　　“不过，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二宝。”孩童嘿嘿一笑，“毕竟你长得这么好看，我看着欢喜。”

　　“你师父是浅韵师伯？”林羡往旁边挪了挪，小心翼翼问道。

　　“咦？你怎么知道？”二宝一脸喜色，“难道是师父太喜欢我了，一直念叨着我，所以你才知道吗？”

　　林羡叹了一口气，并未接话。

　　二宝个性活脱脱是浅韵上仙缩小的样子！

　　二宝倒是个藏不住话的人，拉着林羡的衣袖便问，“你晓得我师兄们为何不愿意来找你玩吗？”

　　林羡摇了摇头。

　　二宝一本正经说，“听说你刚入玉虚，便欺负了向晚师姐。”

　　“我没有。”林羡忙否认。他做过的事，不会否认，但他没做过的事，也不会承认。

　　二宝歪着头想了想说，“大家都认为你欺负了向晚师姐，可是我相信你没有欺负。”

　　二宝见他一脸惊讶，忙摆了摆手，“瞧你这么好看，肯定不会欺负那么丑的人。”

　　林羡苦笑，但并未放在心上，毕竟他与他们的目的都不同。

　　他们只是一心求道飞升，而他身上还背负着血海深仇。

　　这些无足挂齿的小事，怎能干扰他的心神？

　　见林羡吃饱喝足，二宝接过水囊，潇洒道，“我先回去了，傍晚我来接你去吃饭。”

　　一边走，一边说，末了还不忘举起小手摇了摇。

　　直到二宝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林羡才缓缓站起来，他有些怀念往日的日子。

　　从小到大，他从未孤身一人过，从不知孤独寂寞是何物。

　　而今，他不得不独自承受。

　　日落西山，二宝如约而至，但并非是送馒头，而是带他去了公厨。

　　上至掌门，下至弟子，全都在公厨用饭。

　　原本林羡也该知道的，只是临福领着他逛玉虚时，向晚打了个岔，这事儿就忘了。

　　不过事有凑巧，景汐闭关，而浅韵上仙和杜衡上仙前脚才被小师妹坑，这哪还敢上赶子。

　　若不是临福吃饭的时候随口提了一下，林羡大抵是饿死了，也没人晓得。

　　别的不说，若是小师妹发现自己院子里有具尸体，只怕这事儿可不是好糊弄过去的。

　　为了让自己的上仙生活不出什么岔子，浅韵上仙当机立断，让门下弟子去救人了。

　　在二宝带领下，林羡端着饭菜来到桌前刚坐下，就看到自己的碗筷被挤到了一旁。

　　“这里是我的位置，你去别的地方。”

　　林羡没有抬头，因为他认得这个声音，这是属于向晚的。

　　林羡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里，端起碗就要去别的地儿，手却被摁住了。

　　“林师弟先来的。”奶声奶气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周围的弟子纷纷侧目，但二宝丝毫不怯弱，仰着头看着向晚说，“凡事讲求先来后到，掌门师伯没有教你吗？”

　　“这里是我先看上的！”向晚斩钉截铁道，“我比他先进公厨，他必须让出这个位置。”

　　二宝正要据理力争，林羡一把握住了那只小手。

　　“二宝师兄，她既想要这里，让给她就是了，饭菜要凉了。”林羡无意与她争论，甚至连头都没有抬。

　　正是林羡这种无视的态度，极大的刺激了向晚的自尊心。

　　明明就是什么都不懂的凡人，竟然敢不正眼瞧瞧她这位修仙者。

　　他，凭什么？

　　向晚咬牙切齿，正准备寻个由头再发作，谁晓得林羡手脚麻利，已经先逃一步。

　　向晚是可以不依不挠，但周围还有旁的师兄弟，若是事情闹大了，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便暗自记下了这笔账。

　　“为什么要怕她？”二宝仰着头问，“明明就是我们占理！”

　　“不与小人为敌。”林羡思忖良久才道，“她并非坦荡之人，我不屑与之纠缠。”

　　二宝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做小师妹的弟子没几日，倒将她的性子学了十足十。”调侃之音响起之时，林羡已然起身，冲着来人道，“林羡给师伯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