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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高等级的妖怪传音,修为更低的妖怪无法察觉,是以锦缎并不知雪珍珠说了什么。见她离开洞府,便现出原形,直往浴池清水扑腾。

      北溟洬跟上去,十分自觉地伺候起来。

      他对锦缎的蛟角总是比鳞片更为关照,轻轻用丝帕擦拭,用手指抚摸,仔细清洁良久,这才往下,掀开蛟身一块块鳞片,给锦缎仔细清理。

      “你好好检查清楚,”蛟妖吐出一串透明的小泡泡,“不是每天洗澡,每天换水,可不会有这样干净的蛟鳞。”

      说这话时,锦缎闭着眼,所以北溟洬看不出他的情绪,只知道那语气听起来不够快乐。

      他将锦缎翻身,让他趴到浴池沿儿上,慢慢清洁背部的鳞片。

      锦缎安安静静的,不似往常哼他的小调,不说话,连以往那种舒服的小声哼哼,都没有了。

      北溟洬很不习惯,出声唤他,“锦缎?”

      锦缎掀开眼帘,瞥他一眼,“干嘛?”

      听起来蛟妖的情绪实在是不好,北溟洬便不再说话。

      一时室内静寂,只闻水声。

      “洬洬,”过好一阵儿,还是锦缎捺不住先开了口,声音闷闷的,“你不乖。”

      北溟洬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将力道放得极轻,慢吞吞地擦拭,“疼吗?”

      锦缎却好似受了惊吓似的,摆一下尾巴,一下子游到浴池另一侧,掀起的水花盖在北溟洬脸上。

      “痒!”

      哦,方才摸到尾巴根儿了。北溟洬心道,原来尾巴也会怕痒。

      他走到锦缎那头,重新在浴池沿儿坐下,调整了力道。

      锦缎不再游走,摆摆尾巴不时掀起水花,让北溟洬身上着了好些。后来北溟洬终于有些受不住,将锦缎的尾巴拨到另一个方向,这样锦缎掀水花也扑不到他。

      不想这竟犯着锦缎了,他一生气,尾巴往后卷住北溟洬,一把扯进水池,随后扑扑腾腾,将北溟洬用水花兜头满身满身地浇。

      北溟洬终于有些恼了,擦一把脸,腾身回到地面,带一肚子闷气,径直离开了。

      他换一身衣裳,在静室中打坐良久,终因心中烦躁,无法修炼。

      许久过后,烦躁才压下些许,他也才终于想明白,大概锦缎说他不乖,是指他出关后没有传信。

      北溟洬气归气,到底理亏,想起蛟妖大概还空着肚子,只得不情愿地步出静室。

      他一时还不想理会锦缎,只扎进厨房,将储藏的鱼鲜果子大锅大锅地炖上。毕竟么,待丰富的香气缭绕开了,以锦缎馋嘴的性子,必得蹿出浴池,到厨房来围着他转。

      想想还挺烦的……

      可奇怪的是,锦缎久久不至。鱼肉皆已出锅,洞府内却一直没有动静。北溟洬将餐桌布置好了,想要领锦缎吃鱼,但找来找去,锦缎根本没在洞府,哪一间屋子都没有他。

      北溟洬寻出洞府,这才意识到,锦缎其实已经离开了。他那云舟留下的风迹很淡,在夜空中只有若隐若现的白晕。

      他在石台站定,大概总算能将锦缎气走,也是件成就,省得往后锦缎总是打扰他修炼。奈何胸口发闷,怅惘惘若有所失,也不知为个什么。

      “你修妖术了?”青牙从海面升起,飘至他身侧,打量片刻,“不错。”

      北溟洬垂手一礼,大概是烦得厉害,连“师尊”二字,也省去了。

      青牙也不在意,自顾自道,“今晚月色很美,那支沧浪,可以一听。”

      北溟洬这会儿哪还有功夫起什么浪啊,心里堵得慌,于是转身。他一脚迈进洞府,又听青牙叹气,“我看见小蛟妖等你,就在方才你站立的石台上,一直往洞府看,但你一直没有出来。”

      这是说的锦缎,可北溟洬一听到锦缎,更觉烦躁,也更不想听到青牙多说。

      “我还看见罗刹,一头又一头,在海界线。”

      北溟洬已跨入洞府,那大门开始关阖,很快只剩下一点缝隙未曾合拢。

      青牙还在用他那慢悠悠的语气,不过在石门彻底关闭前,北溟洬竟然听清楚了。他听到青牙说:“锦缎,怕是要喂罗刹了。”

      这语气很轻,有一点淡淡的惆怅,好似惋惜一般。

      而青牙这语声刚落,夜空中一道流光划过,是北溟洬追寻锦缎的云舟而去。

      青牙再次叹气,缓缓沉入海底,这一晚,仍然没有沧浪。

      北溟洬还不会驾驭云舟,当然他的纳戒中也没有云舟这样的法宝。作为隐世的灵修,以及刚刚跨入凝脉的小妖,雪珍珠既没有灵修的法宝可赠予他,也没来得及准备妖族的武器。

      他只能凭借修行的本能,不断耗散妖力像羽族一般飞行,因为感到速度太慢,很快就换用灵力。

      这样一来,在异乎寻常的速度下,迅疾的风刃划破他的皮肤,衣衫也多处撕裂,但此时他已顾不上了。

      所谓罗刹,是一种野生野长的海怪,同其他海怪一样,都有些修为,也都未经教化,在北溟被视为蛮族。

      北溟各大区的中心城市,因为海狩盛行,保护城镇的结界也设置得非常完备,已经很少见海怪出没。只有各区边界,尤其是第二区北界这样的世界尽头,还时有海怪作乱。这些海怪食量极大,几乎见什么啃食什么。其中,落单的幼妖他们最喜欢,因为幼妖骨脆肉嫩,且富含妖力,血液极为甘美。

      在众多海怪中,罗刹是最为神秘的一支。他们来历不详,行踪莫测,仅在深夜群聚活动。又正因群聚,即使是修为较高的单个妖怪,也不一定是他们对手。

      雪珍珠在焰山的洞府设置了各种各样连北溟洬都未必能一一识别的结界与禁制,海怪从不敢靠近,北溟洬也从来没有见过海怪。他只听青牙提过,这片海域北界,有罗刹猎场。

      一路上,锦缎云舟的风迹越来越偏向北界,该是受到罗刹围堵,被逼到海界边缘去。但越是边缘,妖气越是稀薄,锦缎独自支撑,哪里耗得过围追的群怪。

      北溟洬忧心不已,一面向雪珍珠传信,一面将速度提到极致。迎顶着肆掠的狂风,他很快看见一片血红色的海面。这是罗刹猎场,厚重的腥气将湿黏的夜色缝合得密不透风,漂浮的鱼虾垂死挣扎,而一艘残破的云舟跌落在海湾,云舟内室赫然洞开,几只黑影形如鬼魅,在云舟内室搜寻,更多的黑影散落在海面,却没有一只去收拣鱼虾。

      显然,这片海域还有更吸引罗刹的猎物。

      北溟洬不知如何寻找锦缎,若贸然使出传音之术,又怕光影惊动罗刹。略一犹豫间,海岸上已亮起打斗的弧光,熟悉的气息让他心中一震,于是迅速飞掠过去。

      那一处正是锦缎,他已经受伤,血水和污浊的海泥糊了一身,他的蛟身完全辨不出颜色,蛟尾聚力一扫,将靠近他的几只罗刹甩去半空。

      这一扫让原本靠近他的罗刹心生忌惮,只将他围堵,密集的妖术化作剑雨,纷纷往他刺去。

      北溟洬在半空中瞧见这一幕,只觉千钧一发,慌乱乱忧急不已。无论他在紫府中那一剑刺得如何不留情面,无论是幻象还是河水凝聚的蛟身,那毕竟都是假的,真实的锦缎不会到他紫府。北溟洬彼时在紫府无动于衷,但面对真实的锦缎,看到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口,只觉心痛如割。

      幸而锦缎虽然伤重,这一时到底没落在罗刹口,北溟洬总算也不那么慌乱。他顾不得遮掩什么,挥手架出一道灵墙,挡住罗刹的剑雨,又腾身至锦缎身侧,将脏得几乎辨不出模样的锦缎抱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锦缎睁开教血泥糊了一半的眼,看清是他,又急又气,卷起他便往岸上,落在一块黑色的岩石后面。

      北溟洬正要开口,教锦缎捂了蛟爪在他嘴上,禁了声。

      老实说,锦缎那爪子太脏了,北溟洬到底顾虑这时候情况特殊,这才强忍下去。他开不得口,只看到蛟妖朝外探头,而后迅速收了回来,眼中有难辨的沉静。

      随即,锦缎化作人形,裹上一件黑袍。

      蛟妖的身形让他更适应打斗的本能,但一直以来他所修习的妖术,那些繁复的手印,只有作为人形才能结出。

      此时的他粗喘浓重,不知是疼痛还是疲惫,北溟洬被他捂着嘴,也就顺应他不曾说话,只伸手握了握他的,想用眼神告诉他,安心。

      作为镜合期的灵修,再不济,他就是拿灵墙去堵,也能堵到雪珍珠赶来。

      然而锦缎错会了他的意思,作为已经将照料他作为自己一部分责任的蛟妖,看见他衣裳破烂满脸血痕,又看见他一双水灵灵的无辜的眼,满是眷恋和信赖地凝望过来……锦缎咬了咬牙,掐出一段略显复杂的法诀,将北溟洬绑在原地。

      而他自己,拖着一身即使在浓重的血腥空气中,也格外突兀的鲜甜骨肉,将围聚过来的罗刹引到别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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