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游乐场（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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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21 游乐场（上）
周日，早晨九点。
李想看着儿子和同学相谈甚欢的模样，终于确定自己今天必然是要一个人郁闷了。但是当他走出大门口，却发现除了司机以外，钱莉莉也站在车边。
“你怎么来了？不舒服就回家休息。”
面对儿子的困惑，李想似乎有点不好意思，靠近钱莉莉身边，低声说道。
“没关系了。”
司机老王在一旁看着自己的老板一脸关切的表情，活脱一个初坠爱河的少年，实在有点忍俊不禁。
“你有兴致去玩玩也好。”
“我来开车。”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腻歪了半天，让钱莉莉都有些不好意思，便拿过司机手里的车钥匙，率先坐进车里，调整着座椅的距离。
“皓皓，这是钱阿姨。”
钱莉莉转出纪景花园的大门，听见李想这样向儿子介绍自己，几乎就要啃上前面的那辆公汽的屁股。
“你好，晨皓。”
“钱阿姨好！”
少年的声音重复了两次，钱莉莉从后视镜里看到两张年轻到无法想象的脸，其中一个的脸上挂着疑虑的深沉表情。钱莉莉有点无措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李想，他居然置若罔闻，只是扶着拐杖，若有所思的盯着前方。
“李想，我不认识路。”
“用GPS。”
于是一个好听的女声开始一次次的提醒着钱莉莉：前方100米，左转……
很快拐上了高速公路，钱莉莉听着身后男孩子们低低的说笑，心情渐渐开朗，好像这全黑的内饰也没那么压抑。只是身边的李想却一直都是心思沉重的模样。
“去上海怎么样？顺利吗？”
李想抬头看了钱莉莉一眼，好像诧异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但是他还是没开口，只是疲惫的摇摇头。不知道他是表示不要问，还是说事情进展不顺利，钱莉莉也不敢再多问。当律师的，总该明白什么是自己应该知道的，什么不是。
“爸，你去上海了？给我带礼物了没？”
倒是身后的小家伙反应快，接了下去。
“礼物？……没有，太忙了，没时间去买。”
“哦。”
钱莉莉从后视镜里看见一张失落的脸，向下撇着嘴角。再看李想，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对儿子的心情毫不在意。所幸，两个少年聊着天很快又恢复了热闹。
四十多分钟之后便看见那个五彩缤纷的大门，上面写着三个字欢乐谷。李想下了车，从钱夹里抽出数张钞票，递给儿子，让他去买门票，自己则和钱莉莉慢慢往大门口走。一会儿便看着李晨皓和同学一起舞着门票向自己跑来，李想再次抽出几张钞票让儿子装好。男孩子们很快就跑进人群没了踪影，李想才牵起钱莉莉的手，随着人流往前走。
“你想玩什么？我陪你去。”
“我胆子小。”
拿着面积很大的门票，钱莉莉的手指一一划过那些名字。神树天梯、天旋地转或者魔法大草帽等等，再加上照片里那些大笑或惊叫的面孔，已经足以让她止步于所有的游艺项目，连李想都有些无奈的看着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哎？摩天轮！咱们去坐摩天轮。”
“好。”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安全”的项目。排队的人不多，大部分是情侣，李想看着前后左右腻作一团的年轻人，多少有点尴尬。所幸很快就钻进了小小的轿厢，钱莉莉像孩子一样微微露出兴奋的表情，这让李想下意识的拉紧了她的手。饶是如此，她也还是不安分，一会儿趴在左边的窗户，一会儿又是右边，眼看着逐渐升高，脚下是大片延展的蓝色水面，远处的城市也渐渐可以看到轮廓。
“李想，你看！你家……”
“这里怎么看得到我家？”
手上用力一带，钱莉莉整个人就被拥在了怀里。
“干嘛？”
坐下来就只看得到天空，那一片晴朗的天空，很蓝，飘着几缕似有若无的白云。
“嘘……安静。”
李想从背后搂住钱莉莉娇小的身体，把下巴顶在她的肩头，尖尖的下巴硌得钱莉莉肩膀疼。
“你瘦了。”
“是你太瘦。”
阳光从他们身后照射进来，把他们的影子投射到面前，她看着他们相拥的轮廓，曲线纠缠，两个人好像变成一个人。窗户可以打开，风猛烈的吹进来，撩乱了他们的影子。
从起点到起点，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大部分时间，他们就这样抱着，李想不说话，甚至有时候钱莉莉觉得他已经沉沉睡去。但是显然他没有，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钱莉莉的手臂。
“好痒。”
她躲开，他睁开眼睛，迷蒙的仿佛带着雾气。于是，她想去吻他的唇，却被他躲开。
“公共场合！”
悻悻的靠在李想怀里。
“Lily，在上海的时候，我真想你。”
我也是。
钱莉莉在心里悄悄地和，他的呼吸在她耳边却是那么的撩人。
“你知道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
她看见阳光下，这个拥抱着自己的男人，独坐在轮椅上。医院的花园里，春天的柳絮在缓缓的飞，但是他没有任何表情，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学校志愿者协会的负责人很热情，站在两个人中间，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而两个当事人却长久沉默。
“那个时候你就说了一句话。你说你叫李想……我回去以后为这个想字，简直想破了头。幸亏后来偷偷看到你的病历，不然打死我也不敢去问你名字是哪个字。”
“那么怕我？”
“怕。那些小护士都挺怕你的，虽然，她们都说……”
“说什么？”
“偷偷的说你挺帅的，还问我些八卦的问题……结果我一个也答不上来，她们后来也不跟我多说话了。”
“还有这些事？”
“是啊。你当时满脑子都想什么呢？跟谁都不说话，除了康复医师。”
“你真要知道？还是不说的比较好！吓着你。”
“那，后来呢？”
“后来？”
“我不当志愿者以后……”
“后来又换了好几个，但是……”
李想深深的看了钱莉莉一眼，她不知道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们都……和你不一样。”
“不一样？”
“……你好像从来都不知道你有多么特别。”
钱莉莉抬起头，看着李想无比认真的神情，那里面有些东西缓缓流动，或许可以称之为深情。她自己也很难想象，七年前，他们相处的时间里……有什么让他如此难忘。
“我干了什么？”
“没有，你什么也没有做，却让我觉得我必须做点什么。”
“你在说什么呀？”
钱莉莉困惑的摇摇头。
“你……只有你把我当成一个普通人，而他们要不然就是心不在焉，要不然就是把我当成一个毫无用处的残废……”
残废两个字从李想口中一出，钱莉莉心头一震，敛起了笑容。因为她从未想起过这个词汇，更不可能把这个词按在他的身上。
“……因为你，我才相信我可以过得更好，我可以改变现状。我才相信……所以，如果没有遇见你，我不会是现在这样，不会……这些你都不知道……知道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区别。……”
李想自顾自的说了很久，钱莉莉不言语，只是静静的听着，心里有隐隐的感动。她从未想过自己能这样影响一个人，可以让另一个人过得更好，让另一个人感觉到幸福，但是此刻，她也更清楚地知道，已经被改变的是他们两个人的生活。
“李想，……我们怎么会又碰到呢？”
毕业以后，钱莉莉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南下珠三角，在珠海的一间律所找到了生平的第一份工作。工作倒很顺利，同事们都是年轻人，性格也相投，甚至让她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友吴仲轩。在那个飞速发展的城市里，她度过了人生中很不错的一段时光，虽然忙碌，但是快乐。可是那一段时间里，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孤单？沉郁？辛苦？不快乐？她无从知晓也无法想象。错过的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只是她看不见的痕迹，其实都与她没有关系。甚至，她根本不可能知道在遥远的家乡，有一个人一直在惦念着自己，因为自己不经意的举动而努力生活着。
“缘分是很神奇的东西。”
李想看着钱莉莉的眼睛，让她觉得他的目光一直深深地照进了自己的内心，带着灼热的温度。甚至，那一刻，她觉得他会开口求婚。
求婚？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照亮了她的脑海。两个人在一起，却似乎从没想起过这个世界上还有结婚这件事。没有提起，没有暗示，他们已经过上了相拥相伴的生活。
但是，此刻，仍然没有。李想说完缘分的事，就若无其事的远眺着外面的风景。摩天轮已经渐渐靠近地面，外面是一片如镜的湖水。
休息了这么久，李想看起来心情很好，拉着钱莉莉的手，穿过热闹的人群，穿过头顶上不断传来的尖叫声。
“咱们去看鸟。这总不害怕吧？”
“没有老鹰吧？”
“只有乖乖的鹦鹉。”
李想和钱莉莉在观众席后排坐下，前面的舞台上，远远的可以看见三五只色彩艳丽的鹦鹉，体型颇大，一只只都听话得立在树杈上，听候驯养师的指令。
那些极端艳丽的羽毛，随着鹦鹉飞行的姿态在头顶上掠过。钱莉莉下意识的去躲，李想护着她，于是那鹦鹉便落在了李想的手上。
“啊！它真是很漂亮。”
这么近的和一只鸟对望，钱莉莉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李想从钱莉莉手上拿过花生米喂它。鹦鹉转动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好像在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然后才狐疑的叼起花生米，振翅飞走，蓝到发亮的羽毛在阳光下似乎是一片地中海的水。李想也一脸微笑，显得很温柔。钱莉莉看着他，发现他的目光一直随着鹦鹉的飞翔移动，带有孩子一样的好奇和快乐。
其实，他真的很少看起来快乐。钱莉莉突然意识到，他可以很温柔、很体贴，很严厉、很威严，但是他好像不快乐。
快乐，这个看似简单，却复杂到极致的词汇，在钱莉莉的脑海里盘旋。
一个会因为小动物而快乐起来的男人？钱莉莉拉紧李想的手，和他一起看着那只在人们头顶上起起落落的鹦鹉。
“它们看起来都很聪明啊……”
甚至，在他们走出去的时候，李想还在意犹未尽的感叹。
喜欢小动物，是不是说明他很善良？钱莉莉这样想着，却发现人群都在往不远处聚集。
“听说那个……出故障了……”
“有人受伤？……”
渐渐的，紧张的氛围在空气里加速传播。李想敏感的停下来，拉住身边一个脚步匆匆的人询问。
“怎么回事？”
“听说有一个机械出了故障！”
“故障？”
李想一愣，那人就大步流星的往某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皓皓？！”
很快，两个人就加入了人流，向一个方向汇集过去。钱莉莉能感觉到李想是真的慌了，他的手心里全是汗。钱莉莉不敢懈怠，又不敢走的太快带倒了他，到头来，两个人反而是拉拉扯扯。
“李想！你慢点！”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游乐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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