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谁边》GIVENCHY

22、游乐场（下）

　　Ch.22 游乐场（下）
　　其实两个人走了不过三四百米的距离，钱莉莉已经觉得是自己在旁搀扶着李想了。
　　“你！……”
　　李想回过头来，但是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身边的女人，而只有一种深入骨髓一般的恐惧。
　　“李想，你听我说。打电话给他。你打电话给他。”
　　但是李想的脚步还是没有慢下来，一边从口袋里掏手机，但是稍一分心，他果然就脚下踉跄，幸亏钱莉莉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了他，才免去直接跌倒地面的尴尬。
　　“李想！”
　　两个人不得不站住，钱莉莉在他的面前，牢牢地扶住他的身体，也就随之感觉到他的身体在轻微的发抖。额头上也已经不是一层薄汗的问题，汗水已经汇聚一处，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流。他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撑着拐杖，眼睛盯着前面的一处高塔。那正是故障之所在，游客们被困在半空。远远的甚至已经可以听见女孩子的哭声，而高塔下聚集的人群则已经黑压压的一片。工作人员似乎正准备处理故障，但是还没有看到有人真的靠近那些受困的游客。
　　太远了，不可能看清上面的没一个人；而电话，在响了数声之后，才听见机械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李想不停的重拨，重拨，手指抖得几乎拿不住他那个超薄的黑色手机。
　　“我来！”
　　钱莉莉拿过李想的手机，继续重拨。但是，还是没有人接听。
　　“你别慌！他可能正在玩别的项目，听不到铃声……你，冷静点。我继续打。”
　　李想不说话，只是盯着半空中的人群发呆，呼吸沉重。钱莉莉觉得他随时都可能跪下去就站不起来。
　　“爸？”
　　“晨皓，你在哪儿？”
　　“你是谁？”
　　钱莉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就被李想抢了过去。
　　“李晨皓！你在哪儿？！”
　　钱莉莉被李想的声音吓得一抖，她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他，已经将所有的担忧转化成了盛怒。
　　“爸？怎么了？我在……这是哪儿？……渔猎漂流。这里叫渔猎漂流。爸？”
　　“你没事儿吧？”
　　“挺好的呀！……中午我们就自己吃饭了，你们别管了。”
　　男孩还根本不知道这边出了什么状况，钱莉莉在地图上仔细的找他说的那个地点，隔在整个湖泊的另一边，他们都安然无恙。
　　“嗯。……好的。”
　　李想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到口袋里的动作都那么迟钝。钱莉莉还站在他面前，牢牢地扶住他的身体，看着他低头不语，似乎在尽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幸亏我没心脏病……”
　　谁知道他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钱莉莉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笑出来，她被他刚才的反应吓住，看着他居然开起玩笑，竟然一把抱住李想，仿佛刚才紧张的要死是她一样。
　　“你吓死我了，你！”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被他紧紧地抱住了脊背。嘴角就贴在她的耳边说，
　　“站不住了，陪我去坐坐。”
　　钱莉莉抬头，看着眼前那张已经放松下来的脸，轻轻地抹去他额角的汗珠，随他而行。
　　没想到这餐厅如此特别。整个在剧院的地下一层，一侧的墙壁完全是透明的玻璃，外面是蓝色的湖水，间或有鱼群贴着玻璃游过，像一片彩色的旗帜在风里飘。
　　“就坐这里吧？”
　　“对不起，小姐……这是预留的座位，这个恐怕……”
　　斜刺里冲出来一位经理模样的人挡在了李想和钱莉莉面前，作势要将他们引到另一侧的空桌去。
　　“哦？这样啊？那我们不能坐这里了吗？”
　　“这个恐怕是不行了，因为客人预约在先，我们也不能失信于人。”
　　“麻烦你看一下，预定的时候留的是什么名字！”
　　李想淡淡的说了一句，钱莉莉能敏感的察觉到他有些生气了。
　　“这个……请稍候。”
　　很快，门口的迎宾小姐赶了过来，附在经理耳边说了两句什么，让后者脸色微微一变。
　　“两位请坐。刚才是有点误会，请不要见怪。”
　　经理适时的递过菜单之后就自觉的悄然消失了。
　　“你还定了位子？”
　　钱莉莉有点诧异，他没想到李想准备的这么周到。但是刚才那个小插曲着实坏了点心情。
　　“这里也很有名的。川子告诉我的，他常带女朋友来。”
　　“哦。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因为你以前没有男朋友。”
　　李想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子，已经对他没有了兴趣，只顾着看身边游来游去的小鱼，伸出手指随着它们的动作而移动着。
　　“我看我们就不要吃鱼了吧？”
　　“为什么？”
　　“喏！你看嘛。”
　　在鱼儿们的注视下吃鱼？李想只好又一道一道把菜换掉。
　　“今天，辛苦你了。”
　　钱莉莉抬头看着李想的脸，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你高兴就好。”
　　淡淡的应他一句，也就淡淡的没了心情。一顿饭吃了很久，钱莉莉看着对面的男人一言不发的又陷入某种沉思，眉宇间尽是沉沉忧虑。
　　两个人在经理恭敬的笑容中缓缓离开，外面阳光灿烂，比上午又热了几分。李想只穿一件深蓝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裤显得他的腿似乎更瘦了一些。他走的很慢，拉着钱莉莉的手。
　　“去坐坐吧。再走下去，午饭都消化光了。”
　　李想笑笑，和钱莉莉一起在草坪边的长椅上坐下。
　　“你……最近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有吗？”
　　敢情某人还以为钱莉莉是瞎子不成？
　　“当然。”
　　钱莉莉走到李想的身后，开始按摩他的太阳穴。
　　“是不是你公司有什么事？”
　　“嗯。不过你不用担心。”
　　“我只担心你太辛苦。”
　　李想不再开口，安静得享受着钱莉莉的按摩和温暖的阳光。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他顿了很久，终于轻轻的说。
　　“你想玩旋转木马吗？”
　　“什么？”
　　“你看，那里。”
　　李想指着草坪对面那一片灯光迷离的地方。
　　“可惜不是晚上。”
　　确实，明亮的日光让那些五颜六色的光影和音乐都失了颜色。
　　“那就等天黑了再去玩。”
　　“还是现在就去吧。太晚了，咱们怎么回去？”
　　她怕他累着，回去又得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已经陪着她走了一整天了。钱莉莉几乎是下意识的搀扶着李想的胳膊，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动作，即使大部分时候李想并不需要在起身的时候被人搀扶。
　　绕过草坪，那一片绚烂就在眼前，音乐声已经听的如此清楚。旋转的木马上，孩子的脸明快而灿烂，笑声和笑脸都在眼前慢慢的晃过。
　　“去吧，我在这里看你。”
　　“你不去？”
　　“我？……我，不方便。”
　　李想不给钱莉莉任何试图说服他的机会，把钱莉莉推了进去。
　　她对黑色有一种情结，果然很快她就找到了一匹黑色的马，潇洒的翻身上去。朝栏杆外面的李想用力挥手。
　　音乐渐渐的响起，非常欢快的曲调，钱莉莉看着周围的景物仿佛进入了一片幻境之中。她努力想要分辨李想的脸，却发现他从自己眼前一掠而过，显得很陌生。她努力引起他的注意，甚至喊出他的名字，他也只是那样淡淡的微笑着，微笑着，却好像很寂寞。
　　旋转的木马，带着甜蜜的幻想。在李想眼里却很遥远，仿佛要把身边的女子带去远方，带去另一个他够不到的世界，带去另一个没有他的地方。
　　“嘿！”
　　他甚至都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已经离开转盘，跑到了自己身侧，自己脸上的落寞似乎来不及收拾。
　　“你怎么了？”
　　钱莉莉似乎被眼前的人吓住。谁知对方却没有回答，只是搂住了她的肩膀，很紧。
　　“……不准你再一个人去玩。”
　　好像是撒娇一样，低沉的声音在耳边。钱莉莉觉得自己心里微微一抖。虽然是孩子气一样的任性，却让人只觉得他其实很怕寂寞。
　　“哼！喊你去你不去嘛。”
　　虽然李想是一催再催，晨皓和他的同学却还是姗姗来迟。眼见着两个瘦高的少年说说笑笑的跑了过来，拉开车门径直坐了进来。
　　“爸！你看……”
　　李晨皓看起来心情大好，冲着父亲摇动手里的一个吊牌，根本没发现李想的脸上浮着一层淡淡的怒气，更加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迟到在父亲眼里是怎样难以原谅的过错。
　　“现在几点了？！”
　　“七点……爸？怎么了？”
　　孩子还是聪明，听出他爸话里有话，于是热闹的心绪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马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了，只是小心看着李想的背影。
　　停了很久，李想才轻轻的说，
　　“你答应我的是几点？”
　　“……六点。”
　　男孩也同样停顿良久，在父亲的严厉注视下才说出这个数字。
　　“爸……”
　　“知道错了？”
　　“……知道了。”
　　“错哪儿了？”
　　李想很快的跟了一句。
　　“不守时……”
　　“你这叫言而无信！”
　　李想回头，丢下一句话。钱莉莉清晰的看见后座上的男孩轻轻的一抖，看来，他确实很怕李想。
　　“爸，我错了。”
　　李想似乎没听见，反而低声命令钱莉莉开车。对他的态度再多不满，钱莉莉还是忍了，只是点火挂挡，慢慢的驶出了停车场。自此李想便不再开口，先是仔细的调出了GPS，低声告诉钱莉莉先送晨皓的同学回家，然后送晨皓回他母亲那里，最后两人才回去李想的住处。随后便开始闭目养神，把后座上的儿子晾在一边，不再理会。钱莉莉也不敢多嘴，只是偷看晨皓，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沉默不语，一张年轻的脸涨得有些发红。他身边的另一个男孩也不敢出声，一脸深沉的看着窗外。或许这就是他们父子间的习惯和默契。不一会儿，男孩子们渐渐就都睡着了。而身边的李想却似乎在睡梦中也眉头深锁。
　　把男孩子们逐一送回了家。李想还是闭目不语，似乎根本不知道身边发生的事。倒是晨皓下车之后，把钱莉莉也喊了下来，说了一番话，似乎多少不符合他的年纪。
　　“钱阿姨，谢谢你今天帮忙开车。”
　　“不客气。你赶快上楼去吧。”
　　“嗯。阿姨……”
　　“什么？”
　　“抱歉，今天让你们等了那么久……麻烦，您转告我爸……我的道歉。”
　　男孩说完之后朝钱莉莉挥挥手，跑进了大厦。钱莉莉呆立了良久才反应过来。
　　这对父子真够奇怪！但是，这孩子也太早熟了吧？
　　钱莉莉把车开回到李想家楼下之后，李想还是没有醒来。
　　“李想……”
　　黑沉沉的地下车库里，钱莉莉独自坐着，看着幽暗光线里李想的睡脸，隐隐觉得有点害怕，忍不住轻轻的喊他。
　　“到了？”
　　他竟然是根本就没睡？
　　“装睡干什么？”
　　“累得不想动。”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身边有些无措的女子。
　　“刚才对不起，态度不好，拿你当司机了。”
　　钱莉莉只是摇摇头，表示并不介意。
　　“你累了？”
　　李想以手指抵额，几乎看不见的点了点头。
　　“上楼去吧。咱们早点休息。”
　　钱莉莉甚至已经为他拉开了车门，然后看着他不得不用手帮忙把两条腿慢慢的挪了出来。下意识的把头转过去一些，于是就没看见李想向她伸过来的手。李想略迟疑了一下，转而扶住车门站了起来。
　　“走吧。”
　　虽然似乎一直都是自己占据主动，拉着她的手，搂着她的肩，但是在某个方面，某个时刻，李想觉得难以想象的是，自己似乎越来越依赖她了。
　　可是，怎么会？怎么会依赖她？依赖一个似乎发育不全的黄毛丫头？
　　但是无论怎样，今晚，他很累，很想抱着她入睡。
　　“快睡吧。我明天居然还要上班……”
　　“李想，你今天都没祝你儿子生日快乐……”
　　“我好像说了……”
　　“……那个，你儿子让我转告……”
　　钱莉莉被李想抱在怀里，但是很快她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阵平稳深沉的呼吸声。钱莉莉不敢移动，只能在心里浅浅叹气。
　　等了大约一个小时，钱莉莉趁李想翻身放开了自己才蹑手蹑脚的起身，溜去了客房。

作者有话说

　　小g终于毕业了，阿哈哈哈阿……
更新以示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