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时栀

2、第 2 章

　　第四堂课下了课是晚饭时间。班级里装了摄像头，班主任陈非从摄像头里看到司旻没去吃晚饭，便过来找他。
　　司旻正在桌面下偷偷玩手机，和司母单媛单女士为他住校的事情据理力争。
　　单女士：不准住校！
　　灯：住校方便
　　单女士：你是不是还在和你爸怄气？别跟他生气，他性格就那样
　　灯：没
　　灯：不是因为这个
　　灯：我一个人住外面没意思
　　单女士：别住校嘛，你想你住校就玩不了手机了
　　灯：……
　　单女士：一个人住无聊的话，我可以把弟弟送过去陪你
　　灯：不用，我待会儿就去申请住宿了
　　司旻手机前一秒显示“发送成功”，后一秒陈非就踏进教室的门。司旻假装扶着一本《红楼梦》，装模作样的拿着一只红笔圈圈点点。
　　陈非走到司旻桌边，敲了敲他的桌面。
　　司旻立刻放下书，跟着他的步子出了教室。
　　暮色四合，夏天的傍晚时而有阵轻风。司旻抬眼看到远方的天际线火红一片，绚烂至极。一楼和二楼之间传来的嬉笑打闹声不断飘进他的耳中，校园围墙外还有车流的声音，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司旻从三楼向下看教学楼前的一块小花圃，等着陈非开口。
　　陈非说：“明天会有个正式的开学典礼。”
　　先来个铺垫。司旻在心里评价。
　　陈非又说：“明天你会作为高一学生代表上学发言，这是演讲稿。”说着递过来一小叠A4纸，“能背下来当然更好，实在不想背也行，记得带上去读就可以。”
　　司旻习惯性的翻了翻，全是无趣的套话。
　　他有些无语，“老师，为什么选我做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陈非瞥他一眼，淡淡道：“如果你进来的时候不是全校第一，我想这个代表也不会轮到你头上。”
　　司旻：“……”明白了。
　　司旻想到刚才和单女士终结的话题，抬头见陈非准备进教室，又叫住了他，问道：“老师，现在开学了，我还可以申请住宿吗？”
　　“怎么想住宿？”陈非停了脚步，转头问他，“你知道寄宿生的生活有多难捱吗？”
　　高中两个星期放一次，但二中和其他学校都不一样，听以前的毕业生和学长学姐们说，二中最喜欢的是克扣假期，三天的假期能给你缩成一天不到，封闭式管理，家长不能进来，学生也不能出去，还不能送东西，过的日子基本上也就是与世隔绝，什么也不知道，仿佛一群群超脱的隐士。
　　只是这群隐士们年纪不大，能爆粗口，功利心还强而已。
　　司旻点点头，“知道，但我家里没有人，一个人住没意思。”
　　陈非有些怀疑的看了他一眼，“你家里没有人是怎么通过外宿生审核的？”
　　要成为二中的外宿生条件很麻烦，首先需要房产证明，证明你在学校附近十几千米范围内有房子，租的不行，必须是买的。然后要跟医院打证明，为什么要住在外面，是因为残疾，还是其他方面。再然后要签协议书，保证每天晚上家长接送，安全学校不负责，这一层一层弄下来需要很久，所以每届的走读生都是在暑假刚开始就开始准备材料，司旻也不例外。
　　只是好不容易通过的外宿生审核要被他糟蹋了。司旻想。
　　“……”司旻沉默了一下，对陈非的问题迟疑了片刻，回答道，“钱？”
　　陈非：“……”
　　差点忘了这位还是个关系户。
　　话已至此，陈非道：“行，帮你安排一下，但是只能安排到六楼人没满的宿舍，你能爬那么高吗？”
　　司旻：“没事。”
　　“那就过几天搬，到时候我通知你。”陈非道。
　　陈非给了个准头又转身回了办公室。司旻得偿所愿的拿着演讲稿进了教室，看见sd同桌已经吃完晚饭回到座位上了，纪琛见司旻手里拿了一叠A4纸坐到座位上，便把头伸过来看。
　　sd同桌纪琛问：“旻哥你要上台演讲？”
　　“显而不见？”司旻反问。
　　“都是套话吗？”纪琛又问。
　　司旻直接把那叠A4拍他脸上。
　　纪琛被这样对待居然也不见生气，手伸到抽屉里摸出手机，打开微信，戳了一个人的聊天框，介绍道：“这是我舅舅。”
　　司旻丝毫不感兴趣，“所以？”
　　你舅舅关我什么事。
　　纪琛在一旁一顿猛如虎的打字，发送完毕之后，才往司旻脸上怼了怼，“看看。”
　　首先映入司旻眼帘的是头像。
　　一片空白。
　　名字也并不像现在流行的丧文化如“失乐”那一类，听起来更像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叫林思予。
　　下一秒他的目光才转到了纪琛发的信息。
　　KD：舅舅，如何能让一个在开学典礼上发言的学生代表演讲的内容有新意呢？
　　他们等了好一会儿，司旻才看见“林思予”回了一条消息。
　　林思予：脱离条条框框的约束，不要拘泥，放飞自我
　　司旻：“……”
　　纪琛：“……”
　　这都什么话。
　　纪琛好说歹说还知道自己是个学生，找回了点自己的良心，又问了一个问题。
　　KD：会不会被打？
　　“林思予”这次回的倒快。
　　林思予：这个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
　　林思予：我哥来了，下了
　　然后再没消息。
　　司旻难言的盯着聊天记录看了好一会儿，面无表情的捧了他的《红楼梦》，眼睛盯着一行林黛玉所言“我最不喜李义山的诗”顿了两秒，然后突然转头就冲纪琛来了一句“我最不喜你这个der”后又假装沉迷《红楼梦》去了，留下纪琛一脸茫然，“？？？”
　　我怎么了我？？？
　　我怎么就成der了？？？
　　这时打了上课铃，从门口走进了他们那位胖胖的，人称郭美丽的语文老师。她迈着不太稳当的步子慢慢挪动到讲台前，说了句“今天晚上两节课看《红楼梦》1到20回”就再也没向下面看过一眼，自顾自的坐下看她的书去了。
　　司旻依然冷漠的没有任何表情，把《红楼梦》翻回到第一页，从头开始看。
　　纪琛没准备《红楼梦》，见他手里捧着一本，便道：“旻哥，可不可以分我一半？”
　　司旻看了他一眼，“不分。”
　　纪琛：“第二册。”
　　司旻：“没有。”
　　纪琛指了指他桌角，一本《红楼梦》备考版第二册放在那里。
　　司旻：“不给。”
　　纪琛：“…………”
　　司旻又把视线放回书上。才看了一段“寿夭多因毁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突然感觉有人在扯他的衣角。他低头一看，那只爪子是纪琛的。司旻正准备拍开他的手，手心里被抵上了一个东西。
　　抵着他手心的那头圆圆的、硬硬的，向下摸，是一根细细的塑料棒——
　　一根棒棒糖。
　　草莓味的。
　　司旻没接，拧眉看向纪琛。
　　纪琛指了指他手里的《红楼梦》。
　　司旻：“……”贿赂这招都使出来了，看来不给不行。
　　司旻把两本备考版叠起往他手里一塞，自己重新从抽屉里摸出另外一套版本的红楼梦接着看。
　　他没告诉纪琛，他有两套，一套备考版，一套注解版。
　　纪琛默默看着他旻哥做了一场卫星都不敢轻易做的变轨运动，还骗了他一颗糖。
　　司旻左手将书稍稍抬高一些，挡住郭美丽偶尔向下投来的视线，右手伸到抽屉里摸到了手机。
　　中午的时候纪琛死皮赖脸的要到了司旻的vx号，这会儿倒是派上了用场。司旻点开绿色的vx图标，目光向下飘着按了几下，然后转头对jc比了个口型：看vx。
　　纪琛依言拿起手机看vx，聊天列表第一条赫然是司旻。
　　[您收到一笔转账。]
　　纪琛点进，[司旻向您转账2元，是否确认收款？
　　是/否]
　　这时司旻又补发了条消息。
　　灯：还有早上那根，一并收了
　　纪琛：“……”
　　他点了[立即退还]。
　　司旻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纪琛给他发了一个微笑，接着连续两条消息发了过来。
　　[纪琛向您转账100元。]
　　[纪琛向您转账100元。]
　　KD：够？
　　KD：两本租金
　　司旻：“……”同桌总有让人难以想象的操作。
　　钱都到了眼前，哪有不收的道理。
　　司旻心安理得并且麻溜的照收不误，然后登上游戏买了个传说级皮肤。
　　只要不上课，时间就像长了脚一般跑的飞快。第一堂课下课纪琛把司旻堵在座位上，炸毛道：“这不公平！”
　　他“啪”一声把两本大文豪曹雪芹的世界名著拍到司旻桌面：“旻哥你奸商！”
　　“嗯。”司旻坦然的接受他愤怒的视线。
　　他没发现从提前一周开学的郁闷烦躁的心情在有了同桌之后一扫而空。这会儿他嘴里叼着那根纪琛贿赂他的草莓味棒棒糖，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自己败家还赖我奸商？”
　　“……”纪琛一拍桌子，“这是我想的吗？！”
　　司旻毫无感情的鼓掌：“哇那你好有钱喔，散财童子。”
　　纪琛：“……”差点气哭。
　　司旻说：“下堂课还是语文，我劝你好好对待你的书本提供者，不然……”
　　他话还没说完，纪琛眨眼间就换了态度，甚至vx又转了100，毫无骨气的开始乱认亲：“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