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有点甜》浦四月

2、第二章

　　迷迷糊糊睡了不知道多久，顾知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正午的阳光从落地窗洋洋洒洒落满了半个客厅，顾知抬起胳膊，轻轻遮挡了下半眯的眼睛。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散步的声音。顾知轻轻扭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脑袋，目光落在了一边的茶几上。
　　两份快餐盒静静地躺在包装袋里，袋子外面赫然印着“粥老大”三个字。顾知知道这家店，他入职两个多月来，经常在早餐的时候去光顾“粥老大”，开店的是一对安徽小夫妻，每天看到顾知进去都十分热心地招呼着，顾知尝试过几种粥，味道都还不错。
　　包装袋的旁边静静躺着一张便签纸，顾知抻了抻有点酸麻的胳膊抓起纸片，好一堆龙凤凤舞的字：“不知道你爱吃咸粥还是甜粥，各打包了一份，凉了可以加热。我的手机号码：159436*****，有事call me。”末尾落款：陆晓。
　　顾知看到陆晓那就像蟑螂须子甩出来一样的大字，实在没忍住，咧嘴露出了一个没良心的笑。顾知并不想动弹，虽然咕噜咕噜的肚子早就对顾知的虐待提出了抗议，他还是慵懒地再次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之间，陆晓的电话号码闯入他的脑海，他睁开眼，扭头再次抓起便签纸，打开微信好友搜索，把陆晓的手机号码输了进去。
　　陆晓的头像是一张本人的照片，照片中的他在潇洒地盘弄着一个滑板，整个身体腾空而起，滑板像一艘小船，在他的脚下等着他降落。乍一看上去，整个照片还挺有文艺气息。只是这另类的微信名“看什么看”，又莫名地戳中了顾知的笑点。
　　顾知点了好友申请，大概过了有二十分钟，显示陆晓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谢谢你的粥。
　　顾知第一时间给不知在何处鬼混的陆晓送出去了由衷的感谢。
　　—不客气
　　顾知把手机扣在胸前，太阳穴好像又开始突突跳着疼，大概是饿的。思绪缥缈的功夫，又一条微信闪进来。
　　—我大概吃过午饭回去，你有什么想吃的，我可以帮你带。
　　还是陆晓。
　　—不用，够麻烦你的了，我自己下去吃就好。
　　—OK
　　简短的对话就此结束。顾知艰难地从沙发上起身，两只手揉了揉疼痛的脑袋。还是吃点什么吧。好端端一个人总不能被活活饿死。顾知伸手摸了摸打包盒，里面的粥还残存着一丝温热。
　　此时距离顾知15公里开外的滑板公园里，陆晓正和韩成皓、刘义梵、张卓李坐在公园的树荫底下。陆晓拿着矿泉水瓶一边牛饮一边不停地擦着脑门上的汗。阳光烈的刺眼，都九月份了还余威不减，四个人大汗淋漓，就差像狗一样伸着舌头散热了。
　　滑板公园是陆晓寝室四个死党读书期间最爱光顾的地方。这四个兄弟大学都在海城的R大就读，同一个寝室睡了四年，毕业后又都在海城找到了合适的工作。四个大男生，除了张卓李对滑板兴趣稍微欠一点，其余三个人之前每周都必然会光顾一趟滑板公园。
　　这个不大点的公园里，碗槽、U型台和街区应有尽有，周边很多喜欢滑板的年轻人没事的时候都爱汇聚在这里，陆晓作为一个高于初级，够不着中级的滑板酱油爱好者，在公园时不时会遇到专业玩家，得到一些专业的指点，这让他对滑板公园非常钟情。
　　“你今天不行啊，玩两个小时就累这熊样？”
　　一旁的刘义梵对着眼神放空的陆晓问道。
　　“累，没休息好，昨天晚上一起住的哥们喝多了，送他去了趟医院。”说完陆晓又从兜里掏出手机，漫不经心地划拉了几下。
　　“敢情你找了个酒鬼室友啊？刚认识就送他去医院，你挺够意思啊！”韩成皓懒洋洋地躺在一边的草地上打趣道。
　　“谁闲着没事喝成那样，大概遇到事了吧。”
　　陆晓按灭手机，轻轻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右脚把放在身前的滑板向前一推，滑板借着惯性向前滑去，陆晓紧追两步，跃上滑板，冲身后的三兄弟打了一个响指。
　　“走，吃饭去！”
　　三个人摇摇晃晃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各自拎起脚边的滑板跟了上去。
　　四个人在公园附近的小饭馆坐定，这家店是他们四个玩滑板过后经常光顾的地方，几年下来，跟老板都混成了半个朋友。
　　“来啦？老菜样吗？”
　　老板站在柜台里冲陆晓他们露出憨厚的笑容。
　　“嗯，老样子，再给来一打啤酒！”
　　韩成皓冲老板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头顶懒洋洋地晃了几下。
　　“好嘞！”
　　几分钟后，水煮鱼、萝卜牛腩、糖醋里脊、地三鲜纷纷上了桌，韩成皓打开一旁的啤酒，兄弟四个一人一瓶，举起来简单碰了一下便迫不及待地仰头灌进去了大半瓶。
　　“又累又热，整点啤酒真J8爽！”
　　张卓李放下酒瓶，赞赏地吧唧了一下嘴。
　　“你可拉屁倒吧你，划拉了统共没两下，哪来的脸说累啊？”
　　韩成皓放下酒瓶，对张卓李撇了撇嘴以示鄙视。
　　“就你这样的，带个板子来装的人模狗样的，一上午净坐在树荫底下划拉你那破手机了，下次不带你了！”
　　刘义梵也加入鄙视战队。
　　张卓李不屑地“嗤”了一声，扭头看向一边的陆晓。
　　陆晓左手捏着酒瓶子，嘴巴里鼓鼓当当的塞满了一嘴的牛腩，右手正拿着店里的菜单子看的聚精会神。
　　“陆小花你研究的毛线菜单啊，菜不够啊？”
　　张卓李伸手在陆晓旁边的桌子上哒哒敲了两下。
　　“啊？”
　　陆晓抬起头。
　　“我看有什么清淡点的菜，要不然给室友带回去一份啊。”
　　陆晓低头继续研究手里的菜单子。
　　“我去，陆小花，你可真够了，菩萨吗你？认识有两天吗操那份闲心。”韩成皓夹起一块鱼塞进嘴巴里，伸手扯出了陆晓手里的菜单。
　　“吃吃吃，吃完回家睡觉！我觉得，现在如果躺家里的是我，你都不带这么走心的!”刘义梵说着，又仰头猛灌了一口啤酒。
　　“要是你喝成那副鬼德行，我就带耗子和鲤鱼去你的床前再整个酒场，干脆再灌你几瓶，保证你今后立马改邪归正，做个酒场上的三好少年！”陆晓冲着刘义梵邪魅地一笑。
　　“操，一群贱人！”
　　刘义梵骂了一句，几个人鹅鹅鹅笑成一团。
　　陆晓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下午2点，推开门，顾知还像早上他离开一样安静地躺在沙发里。只有桌子上动过的快餐盒代表这个半死不活的人不是一直这样昏睡着。陆晓换上玄关柜里的拖鞋，转身进了房间。
　　困，陆晓一头扎到床上，就睡了个昏天暗地。
　　等他再次睁开双眼，外面的天色已经略微有些暗淡，太阳公公虚弱的光还在有气无力地四处播撒着。陆晓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傍晚五点多。手机上推送了一条微信。陆晓点开，对着一个叫“小和尚”的微信名又发了半天呆，才突然想起这是中午刚加的好友顾知。
　　打开微信，陆晓就看到了顾知的转账红包，这家伙大概是对医院的收费一无所知，竟然转过来一千块。陆晓慵懒地伸出另一只手，在屏幕上哒哒哒戳了几下。
　　—用不了这么多，输液加拿药一共花了三四百。
　　没一会，顾知的微信进来。
　　—收下吧，还有打车和饭费，谢谢你了。
　　两个人住在一个屋檐下还在用微信交流，这让陆晓有种怪怪的感觉。陆晓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环顾一圈，发现屋里空无一人。
　　温漫漫躺在同学沈蔻的床上，漫不经心地划拉着手里的手机。沈蔻坐在桌边，不停地啪啪拍打着脸蛋，好让皮肤在入睡前吸入最后一把肥料。
　　“我说漫漫，我真是服气你，说辞职就辞职，为了一个顾知把自己爸妈气那样，犯的着吗？我看昨天顾知对你，好像也就那样啊？”
　　温漫漫怒了怒撅着的小嘴，把身体出溜进被窝。
　　“蔻蔻，你不懂，我喜欢顾知喜欢了都快十年了，我现在放弃，对得起我自己么。”
　　沈蔻给自己的脸送上最后温柔的一巴掌，搓了搓掌心，掀开空调被，坐在温漫漫旁边。看着温漫漫挂满委屈的小脸，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好了，别盯着手机了，兴许昨天他是有事忘记回复你了。别想多了。现在都十一点多了，你也甭再指望他回复了。我一看他就是属于作风优良的好少年，不熬夜的那种。”
　　“蔻蔻，昨天顾知去车站接我的时候，我从他脸上没看到半点惊喜，我有点失落。”
　　“惊喜？大小姐，你可拉倒吧。我不知道顾知怎么想的，如果我是他，恐怕只有惊吓。你给他的心理负担不要太重。”
　　“我哪里有给他什么心理负担？我没有说辞职是因为他啊，我也没说一定要让他现在同意做我的男朋友，我……”
　　“好啦好啦，睡了，别想了。”
　　沈蔻随手关上了柜子上的台灯。一片漆黑中，温漫漫睁着无辜的大眼睛。
　　温漫漫和沈蔻是研究生的室友，毕业后，温漫漫在妈妈百般劝解，父亲齐力助攻下回到了老家上安，进了父亲托了二十八道曲折的关系才安排好的和自己专业八竿子打不着的研究院。而沈蔻毕业后凭借自己的努力在海城找到了对口的工作。
　　温漫漫翻身望着漆黑的窗外，内心一片烦躁。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重放着今天她和顾知见面的场景。顾知在车站见到他时勉强的微笑，吃饭时稍显拘谨的客套。她从好多年前的高二和顾知分到一个班，就一直喜欢他。顾知是个学霸，而她只是一个学习成绩中不溜秋的普通小姑娘，高中毕业顾知考到211,985的H大，温漫漫竭尽所能打听到顾知的第一志愿，毅然而然报考了和顾知在同一座城市的二本院校。后来顾知毫无悬念地保送了本校研究生，温漫漫为了和顾知更近一步，拼上了高三时候复习的劲头，考进了顾知所在的H大。这么多年来，她竭尽所能地向顾知示好，可是顾知总是对她保持着该有的礼貌和距离。越是得不到，越是爱的抓心挠肝。温漫漫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坚持了这9年多，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眼前追求的到底是顾知，还是一个自己一直渴求却未能得到的结果。
　　温漫漫迷茫了，自己做错了吗？临行前爸爸的背影和妈妈的泪目又出现在她的眼前。辗转反侧，翻来倒去，夜，前所未有的漫长。
　　而此时的顾知，正静静地躺在床上和天花板深情对望。他感觉自己的两脚好像踩在云端，就那么轻轻地飘着，够不着天，蹬不着地。昨天把路漫漫送到沈蔻的住处，他就满心抑郁，找不到人说，也没合适的方法排解。顾知知道，温漫漫是为了他才辞掉了上安的工作。这么多年来，他尝试用各种方法委婉地拒绝温漫漫，可是这个小丫头像吸食了鸦片，对他的瘾只增不减。本来以为他来到海城，温漫漫回到上安，这份没有开花结果的感情就到此为止。可是温漫漫前一阵子一个电话又把他拉入了身负千斤重的地狱。再加上自己家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妈妈昨天的一通哭诉电话。顾知感觉整个人就像一只压抑了几千年的狮子，憋在喉头的一声无法释放的吼叫让他始终无法冷静。于是，他在抑郁的当头一头扎进了公寓旁边的饭馆，两瓶啤酒混着半斤白酒下了肚，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五脏六腑在他喝完的一瞬间，都差点和他彻底地说了再见，再也不见。
　　白天昏睡了一天，晚上死活没了睡意。顾知在床上翻来覆去，像摊面饼一样把床单滚了几百遍，最后数羊都用上了，脑子还像一滩清水一样清澈透亮。无奈坐起了身。月光从窗外浅浅地透进来，更显得屋子里冷冷清清。他叹了一口气，起身打开灯坐到了电脑桌前。用了四五年的破电脑像一头已经耕不动地的老牛，吃力地吭哧吭哧响了好半天才开开机，加会班吧，对着图纸兴许能催催眠呢。
　　陆晓又成功熬到了十二点，放下手机，他轻轻趿拉着鞋去厕所放水，路过顾知的门口，发现房门虚掩着，灯光从门缝照在走廊的地上。陆晓打了个哈欠，穿过餐厅去厕所的时候，瞥到餐桌上放着一杯没开封的奶茶，装在奶茶店的塑料袋里。陆晓平时总爱去这家店买奶茶，这么多年来，他专一不二地喝着他家的珍珠奶茶，虽然谈不上酷爱，隔三差五总还是去光顾的。于是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他特意瞅了一眼杯里是什么样的料，红豆？珍珠？布丁？奶盖？嗨！操那闲心，自己又不能喝。陆晓打了个呵欠，刚要进卧室，顾知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以为你睡了。”顾知扶着门说道。
　　“没，我十二点之前基本不睡。你回来那会我在玩游戏。”陆晓挠了挠头，又说道：“你下午给钱给太多了，用不到那些，我微信转你了，看你没点。”
　　“不用，收着吧。给你带了一杯奶茶，以为你睡了没叫你，大概凉了。”
　　“你这太客气了。大家以后都是同事，别这么客气。”
　　陆晓的性子挺二百五，不认识的人看来这娃儿拽酷拽酷的，认识的知道，拽酷只是这孩子“虚伪”的外壳，平时有啥事，能帮忙的时候绝对不闲着，跟居委会大妈没啥两样。但是孩子直通通跟擀面杖一样的性子，又不太乐意看到自己随手帮完了别人，别人感恩戴德的样子，搞得自己像为了收获别人的感激刻意学雷锋一样。所以这会儿，陆晓从心里对顾知挺无奈，虽然作为刚认识的人，得到帮助多说几句谢谢也挺正常，但在陆晓这儿就感觉这一声声的谢谢外加一杯从天而降的奶茶刺的自己浑身痒痒。
　　“我自己喝，顺带手就给你买了一杯。睡去吧，晚安。”顾知说完，轻轻合上了房门。陆晓也颠儿进了卧室关上门，心想你这顺带手还挺会顺，刚好顺到我爱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