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7th meteor Mojit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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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特蕾嘉看着约莫十一二岁，面貌轮廓带有鲜明的沙漠民族特色；着一袭暗红色的裙子，看上去庄严又神圣，有些类似于古希腊女祭司服饰，柔软华贵的布料贴合在身上流淌，像水一样，自肩头上系紧的绳结发源，一路向下最终停留在靠近脚踝的地方。
裙摆下露出一截异常细瘦、系有缎带的脚腕，足底蹬着轻便的鞋子。
她耐心的听完我们的诉求，面上始终保持着那轻柔的微笑，开口答道，“可以啊，飞机卖给你们就好……不，不必抬高价格，能够帮助到处于危难中的人们，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感到满足的事……是的，我完全能做主将飞机卖给你们，没有家长，没有监护人——他们是我的侍卫者，”她对着站在不远处站得笔直近乎僵硬、紧紧盯视着这边的两个中年人点点头，烟掩雾绕的眼眸游移着，停驻在我身上，“你……”
“嗯？”我挺直身板肃容望向她——带着一种自己都不明所以的情绪——这样下意识的反应后，我才发现——我在紧张。
这家伙，斯特蕾嘉，从刚才她出现那一刻起，我突然感到一阵发自心底的寒意——不是骤然遭遇惊变那种突兀的危机感，而是平静的走在路上时发现脚下是即将融化的湖上冰层那样的感觉——不知不觉中，惊觉自己早已踏入无力挣脱的陷阱。
有问题的不是这女人——至少不一定是她——那种危险的感觉并非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它们不来自她黑亮的鬈发、也非关她低垂的长睫毛和秀丽的蜜糖色眼睛。危险的信号源自心底，从置身的这片地区任何一个可能的角落、可疑的人身上。
现在的我就像嗅到天敌气息、全神戒备的猫咪，经不起一点刺激——任何可能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惊跳反应。
“能让我为您拍张照吗？”挑起敏感神经的对象笑了笑，提出一个突兀又令人匪夷所思的请求。
“……哈？”我发出一声难以理解的气音——随即坚定拒绝，“不可以。”
“拜托了，我没有恶意，”见我神色坚决，她转头看向其他人，像是寄希望于他们能说服我，“我是一名人物摄像爱好者，平时的爱好就是拍摄感兴趣对象的照片加以收藏。”她举起挂在胸前的相机急急解释着，“我知道突然提出这样的请求有些冒昧，但是，这位小妹妹好可爱，我真的……很希望能多一件收藏。”
“咳……”
“噗……咳咳！”
不用回头，我已经能够想象出那几个家伙拼命憋笑到脸酱紫的样子——可恶！有朝一日有机会我一定要让你们都尝试一下穿裙子的滋味——心中恶狠狠的想着，面对乔瑟夫先生投递过来的探询视线，我头一次放下自己的盲目崇拜，旗帜鲜明的予以否定回答。
“我！拒！绝！”
“不是因为误会用意，或是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原因。纯粹是我个人的问题——不管是个人摄影也好，合影也罢——照相这样讨厌的事情，我都会拒绝到底！”拍照、签名这一类的活动……不如说，对于任何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存在痕迹的行为，都令人发自本能的感到疑惑和厌恶。
“切，小鬼！”波鲁那雷夫不屑的嗤了一声，上前招呼被拒绝后情绪低落的女孩给自己拍照，“虽然我是不如那边那个……噗，小妹妹……可爱啦，”他可疑地顿了一下，“但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做你的模特哦！”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斯特蕾嘉使劲的点着头，把相机举起在眼前，不敢置信般重新确认道，“您真的……是发自本心，愿意让我给您拍照吗？”
“啊，当然！面对这么一位可爱的小小姐，又是刚刚对我们施以援手的人，有谁能忍心拒绝她的要求呢！”他向我这边瞟一眼，补充了一句，“小屁孩和低能儿除外。”
呵，混蛋！我低头咧了咧嘴角，心下暗自决定找机会送他一份“大礼”。
外壳小巧精致的相机被稳稳托举着，以一个略显怪异的姿势——掌控它的那双手，严格来说是几根手指：两手食指、拇指扶在相机的边棱处，像是比出一个方框——其中一只手的中指灵巧地探向一侧，按下快门。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希望能再拍摄一张。”
“当然不介意，你随意。”被拍摄对象颇为自恋的换了一个拍照姿势。
片刻后，喀嚓声再次响起。
“先生，您的照片帅极了——我想，您一定是很有镜头感的那类人。”斯特蕾嘉，以带有神秘色彩的职介称呼自己的女孩，在静静地欣赏了几秒照片后，叹出歌唱般的赞美。
不必说，被夸奖的那家伙立刻被吹捧得一副飘飘然找不到北的样子；而我则注意到，拈起相纸的手十分纤细——是综合考虑主人的年纪也显而易见的纤细——细指镶嵌着浅粉色的指甲，包覆着蜜褐色的肌肤，拇指与食指交叠夹住轻薄的相纸，像是深颜色的花蕾上停着蝴蝶，有一种相得益彰的美丽。
——不仅如此，它们还柔软，只有这样柔软的手才能以那样一个不寻常的方式按动快门。
……很奇怪，总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对劲。
旁边乔瑟夫先生还在絮絮叨叨劝说些什么，我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好啊，我就拍一张照片。”
“啊……你同意了吗？”斯特蕾嘉可爱的捂嘴，露出的眼睛里压抑着喜不可遏的笑意。
“先说好，只有一张。”我仔细打量她的神情，边提出苛刻的条件，“拍完的照片我要先看过才能给你收藏；最后，你刚才给那边的扫把头先生拍的照片，我也要看。”
“都可以哟！”她迫不及待地举起相机，“那么，我要给你拍照啦——可以吗？”
我无所谓地点点头。
快门声响起，白色边框的相纸又一次被冲洗出来，上面的影像经曝光后显现出定格的一瞬间：过度曝光的色彩，神态恹恹的白裙孩童——不需多言，作为人物像而言极为失败，我几乎能看到某种令人惊怖的元素要从照片里满溢出来。
“怎么样，这张照片很完美吧？”斯特蕾嘉带着令人费解的自信，微微弯下腰，几乎是紧贴在我耳边轻声道，“我一定要好好珍藏，太美了。”
“什么？”我后退半步，揉着被她吹出的气流呵痒的耳朵，不可思议的地蹙眉看向她。
“眼睛啊！这一双眼睛……”她似乎没有听出我微妙的嫌弃，而是把这当成我的问题，细长的指尖抚过照片上那双凝血一样的眼睛，“像极了‘神明’……你不觉得很美吗？”
不觉得，谢谢——我面无表情地从她手里抽出照片，叫住一旁的村民们，“你好，能麻烦帮忙看一下吗？这几张照片——”我递过方才拍摄的照片，“你们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之前卖我们飞机的村民大叔率先接过，几个人相互传阅着看了看，递还给我，“还……还好吧！”
“谢谢。”我把照片还给斯特蕾嘉，她柔柔的笑着，似乎对方才我找人评判照片这一行为毫无意见，也并不感到好奇。
我松了一口气——至少可以确定，这些照片只是普通相片，那么斯特蕾加本人似乎也可以排除嫌疑——如果和“替身”相关，刚才那些普通人就不会是那种反应：
“噫——这照片，一言难尽啊……”
“那个银毛耍帅过头了吧！”
“对啊，这么挑战人体极限的pose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那两张还好啦！这个……这孩子才是真的……”
“我看看……啊……明明长得超级可爱，照片却很那个……”
“对啊，阴森森的感觉。”
……
在他们窃窃私语时，我偷偷召唤出寂静之地获取到私下里他们的对照片的真实意见反馈。当然不是我真的在意他们的评价——那些东西根本无关紧要——我是为了确定，这照片在非替身使者的人眼中是否会有差异。
现在基本可以确信照片不存在问题——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
解决了交通工具问题，乔瑟夫先生亟不可待准备启程。我想了想，趁着他正在调试飞机，在背包里翻了翻摸出一样东西，走向不远处还未离开的斯特蕾嘉，“谢谢你的慷慨相助，我想回送你一件礼物。”
她歪了歪头，看上去颇为期待的样子。
我深吸口气，向她伸出手，缓缓打开紧握的拳头——
“哇！好可爱的糖果——谢谢！”她看上去是真的十分开心，伸手捏起平躺在我掌心、彩色糖纸包裹的饱满圆润糖果，然后——做了一个出乎我意料的举动——
她冲我弯下身——行动快到我尚未来得及反应，就感受到脸颊一侧柔软又温热的感觉。
“期待与你在仙境相会，小爱丽丝。”一触及离，她没有停留，留下一句莫名其妙语焉不详的话语就转身离开。
当下我顾不上思考她那句话的意思了——我要气死了！
“你！”我瞪大眼睛，使劲擦拭着被她的嘴唇碰到的地方——那里残留着被蛇信划过一样的战栗感，鸡皮疙瘩爬了满身——“臭婆娘！你竟敢——”亲我？见鬼——只有我妈能这么对我！！！除此之外我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但是这些话太难以启齿了，说出来的话总感觉像莫名其妙被非礼的大家闺秀，充满了羞耻的氛围——出于这种考虑，最终我也只能忍下满肚子气，自己认了这个栽！
“行嘛，你这小鬼！”等到我气冲冲走到飞机跟前，波鲁那雷夫先生一如既往读不懂空气开始调侃：“即使穿着裙子都这么讨小姑娘喜欢，把你当什么都不懂的小鬼看待真是抱歉了——是我小看你了。”
“……也许正是因为打扮成女孩子，才会被轻忽做出亲昵举动呢。”我咬紧后槽牙，强迫自己盯着那张欠揍的脸微笑出来，“波鲁那雷夫先生如果羡慕的话，等到了下一个城市，完全可以自己去买件裙子尝试一下嘛！说不定穿成那样搭讪的话会有意外效果哦——再糟糕也不会超过这把年纪还没和女孩子交往过丢脸吧！”
“你这什么馊主意！不对——你，你是怎么知道我还没和女孩子交往过？”他磕磕巴巴的问道。
“……”我只是随便猜测的，但是看他的反应我好像猜中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也许是我们——连同方才在一旁听完全程的乔瑟夫先生等人——同情的目光刺激到了这个可怜的大龄单身男人，他脸色变换了几次，突然丧失了全部斗志，蹲下身去蜷成一团。
刺激了一把波鲁那雷夫先生这件事并没有让我感到一丝丝愧疚，当然也没有胜利的快乐——说真的，同行几日这场景已经多到让我玩腻——直到坐上飞机离开地面，盘踞我脑海的都是另外一件事情。
我闭上眼睛靠进座椅里，脑海里过电影一般反复思索着同一段场景——
神态、表情、眼睛……
不，更细微一些，把那些细节放大——她脸上每一丝肌肉的活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甚至她眼睫的轻微忽动——毫无破绽。
当时我假借送礼物的契机，悄悄把寂静之地藏在掌心里，并且直到我的手几乎伸到她的眼前时才摊开手掌——那个距离，没有任何反应时间，只会下意识随着身体的本能行动——然而，斯特蕾嘉确实毫无反应，她的微笑、声音、睫毛抖动的频率，都完全无视了在眼前飞舞的寂静之地，也就是说，她看不到。
她看不到——如果她是替身使者，那么面对威胁着最脆弱的眼睛的东西——即使以为那是一只虫子，也会在最原始的本能下惊惧、发起防卫或者攻击。
她确实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衣着、行为都有些怪异的普通人——我似乎过于关注她了。
蛇信蹭过的感觉再次浮上来，我猛地睁开眼睛，抬手狠狠地擦了擦脸颊，然后继续思索整件事情。
现在，最好的情况和最坏的局面并存：出行前最后接触的对象可以解除嫌疑；而危险的感觉仍旧如影随形。
那么……是哪里——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27th meteor Mojit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