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th meteor 鳟鱼五重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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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人的生命终结于自己手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如果有人问我这样一个问题，我会在思索后很诧异——连自己都倍感惊诧的——告诉他：没有任何感觉。
是的，对于文学作品中描绘的掠夺生命这一行为所衍生出的厌恶、战栗、恐惧……这样的罪恶情绪我毫无感觉——甚至连大脑过载的片刻空白都不曾有过——如果非要形容，那么大概就像吃掉pocky前拆开它的盒子、撕毁它的包装纸一样，我的行为只源于“必要”而已。
因为“必要”——因为杀死这个人是“不得不为之”的事情，即使明知这种行为本身是错，一旦横下心来去施行，我就不会犹豫。
这并不代表我是个Mickey Knox那样的天生杀人狂或者什么先天性情感缺失患者——尽管迄今度过的人生称不上漫长，但我并非被保护着未曾见过死亡的温室花朵——外祖父的安详沉眠、记忆深处被埋葬的秘密、还有前不久所亲眼见证的乔小姐称得上美丽的死相……正因为见证过死亡，我清楚这是一件冰冷、残酷、无可挽回的事情，也清楚对于逝者打从心底感到哀悼和悲伤这样的情绪才是正常的。
事实上过去我的一切反应都是正常的——因此我并非对于死亡麻木或隐秘喜悦的病态者。
那么为什么，我就是无法对丹这个存在的彻底湮灭感到难过——哪怕是如一缕空气般稀薄？他固然是个死有余辜的人渣，但我并不能拿这原因完全说服自己接受自己的异常心理状态。
所幸很快，我就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思考这样无聊的问题了。
Dio情绪切换之快仿佛患有解离型人格障碍，确认了丹的死亡之后，他就迅速从那种莫名的狂悖中抽离出来，恢复了他一贯冷肃深沉的姿态。我保持着“突然被劫持惊呆了”的表情，在他低头望过来时瑟缩一下，露出感激讨好混杂着怯懦恐慌的笑容——TMD，那一刻我真切听见了他不屑的哼笑声——然后就被他提溜着后颈的软皮扔到一边。
Dio迈开长腿坐回那把宽大舒适的椅子上，具有奇异震慑力的眼睛扫视着大厅里的其他人：剩下聚集在此的基本上都是信仰他的狂热分子，或慑于他刚刚所展现的强大力量，此刻俱是倒模一般端正肃穆的表情，怀着叹服或畏惧，静候在下方等候等待他的指令。
“小达比，你跟我去丹的房间，找出他偷走的东西；恩雅婆婆带人收拾这里的‘垃圾’，其他人，服从恩雅婆婆的指令。”令行禁止下，所有人快速行动起来，管家跟在Dio身后踏上被蹂躏得破破烂烂的楼梯，其他人也在恩雅婆的指挥下行动起来收拾房间里的“破烂”——飞溅到各处的残垣断壁碎片和丹的尸体。
我孤零零立在一旁，周围一片真空地带——所有人都有意忽视、绕开了我——在我的行为尚未被定性之前，他们既不会帮我也不会动我——这倒无所谓，我可不是那种被“排挤”就会哭鼻子的小鬼，现在占据我全部心神的是另一件事情。
——一系列意料之外的变量令我的计划产生了不止一处致命谬误。
丹先生，你自己一时口嗨说漏嘴，不但葬送了自己最后苟活的机会，还给我的计划捅出大篓子啊——我在心里沉沉叹了口气，颇感到了几分Dio所说的“工于心计之人败于天命”的无奈。
按照我本来的计划，借由一支箭和日记敲定丹的盗窃行径，借此掩盖另一支箭的丢失，但是管家的替身能力和丹自己的愚蠢行径迫使我不得不动手并修改自己的盘算——如果没有管家的能力，如果丹没有不打自招，让他活着受尽拷问的折磨才是我原本的目的——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吐露“由他窃走”的另一支箭的下落，按照Dio的多疑他自然会猜测丹是勾结了外面的什么人替他转移了箭。
而现在……很明显，Dio注意到了丹得意忘形之时透露的“偷走箭是他自己的主意并且尚未来得及转移”这件事情——正因如此他才会直接下死手——而他现在带着管家直接去搜查丹的房间，即使找到了丢失的其中一支箭和最重要的、我为了坐实丹的罪证而藏到他房间的日记，但是对于另一件失物，难道他会就这样放任其下落不明吗？
如果他执意要追查，那么剩下的唯一嫌疑人就是同样去过书房的我，如果被管家那个探测灵魂的能力详细追问，我绝不可能像上次一样粗略回答几个早有准备的问题就幸运过关……绝对会暴露的！
……该说，幸好在了解管家替身能力的那一刻，我就留下了后手吗？
波因哥再次自以为隐蔽的、用满含担忧和恐惧的眼神望过来时，我没有逃避，视线直接对上他的眼睛。
他像是吓了一跳的样子，倏然转过头，动作幅度让我不禁担心他会扭伤脖子。我保持着注视的姿态，不疾不徐等待着，默数了三四秒后，他果然再次回头，犹犹豫豫的看向我。
我悄悄环顾一圈，确定没有人看向我们这里，伸手指了指台阶——在通往二楼的台阶下有一个楼梯底面与地板搭成的隐蔽空间——过去我们一起玩耍时，他会躲藏在那儿等我去寻找他。性格使然，波因哥天生很会躲藏，在那里我们会分享一些不愿为他人所知的小秘密。
毫无疑问，在我钻入那个狭小的空间后，波因哥跟了过来。外面本就微弱的烛光照不进这一方天地，其余人活动、交谈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帷幔，耳边只能清晰的听到我们两个人的心跳和紧张的呼吸。视觉尚未适应黑暗，我看不见波因哥的表情，但是他要说些什么我大致能够猜出来，所以我决定率先出声跳过彼此间那些毫无意义的关怀与询问：“波因哥，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对吧？”
“啊？啊……当然啊，娇娇，这种事情……跟本不需要问的吧……倒是你啊，你为什么……”
“那么，我能够信任你……对吗？”我打断了他的问题——“我为什么要进Dio的书房”、“我为什么要帮丹打掩护”、“我是不是真的背叛了”这些问题根本不重要——我必须在其他人注意到我们消失之前完成那件事情，为此有必要节约时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可以对你交付信任的……对吧？”我一边说着一边凑近，仰头凝视他的眼睛。
“当然。”他这样说，我看见了他眼神里的光亮，与灵魂的色彩如出一辙的明亮——他没有说谎——波因哥是个值得信任的人，虽然小小年纪遍尝人生的不幸、与粗心的哥哥相依为命、和Dio他们一众渣滓为伍，但是他在本质上与他们截然不同。
“我想交给你一样东西……别怕，不是什么要命的东西，我不会伤害你。”我小声安抚着这个容易受惊的孩子，“只是一样很平常的东西，但是对我很重要。”黑暗中我摸索着握住他的手，将一枚带有方孔的圆形硬币塞进他的掌心里。
“这是……”他在黑暗中磨挲着那枚硬币，迷茫的问着我。
“是我母亲留下的东西。”我笑了笑，“在我的家乡……人死后入土时，会在口中塞上一枚古币——放心，这个不是。”我没有挪开手指，死死摁住他颤抖的手中那枚古币，“我本来，想那样做的，但是父亲他并没有将我母亲下葬，所以用不到了。可以拜托你替我保管它吗？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再重新交还给我吧。”
“可以倒是可以啦……但、但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要交给我啊？”紧张的情绪让他吐字有些磕磕绊绊，这一次我没有打断，耐心的听完他的问题后，我回答：“这次的事情，我大概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吧……短时间内也不会再得到父亲的信任和保护，其他人，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我非常害怕他们会把我珍重的宝物丢掉。所以……”
“我明白了！我会保管好的！娇娇，你……你也不要太，太难过。”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成功引起波因哥的同情，他郑重将那枚古钱放入衣兜里，安慰着我，“我相信你不是他们说的，背……背叛者。等到误会解开了，就好了。”
“……谢谢你。”久久凝视黑暗让人有些晕眩，古钱离开我的手指被收起的那一刻我感到一阵解脱的轻松和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一片空茫中波因哥的劝慰钻入我的耳朵里，在本能的驱使下我向他轻声道谢。
我们前后脚钻出来的时候，大厅里的狼藉才将将被清理，周围忙乱的人群并没有发现两个不起眼的小豆丁一起短暂的消失了片刻，只有欧因哥正在寻找自己的弟弟，发现他站在我旁边时赶紧过来拉走了他，将他拖在臂弯里小声叮嘱着什么，仿佛一个告诫孩子不要和坏小孩玩耍的操心家长。
我有些委屈的瘪瘪嘴，波因哥的哥哥什么意思啊？事情不是搞清楚了吗，我明明就是无辜的。
“Dio大人！”恩雅婆不愧为Dio头号狂信徒，在我那位父亲一只鞋尖踏出二楼尽头台阶时就匆匆赶过去迎接他，“怎么样？您找回‘箭’了吗？”
“……”Dio匆匆迈下台阶，情绪平静，一直下到最后二楼的最后一级台阶——没有继续行动——站在那里，“恩，找到了……我丢的东西。”他这样说着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但是，似乎产生了一些新的问题。”
“刚才我随Dio大人翻查丹的房间时，发现了一些线索，足以证明还有其他人和这件事情有关系。”管家从Dio身后走出来，挂着一脸死了爹的沉重表情询问，“在这里的人，还有谁，今天下午接触过‘箭’？”
一片死寂，所有人纷纷停止了手中的动作，面面相觑。管家审视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划过，向Dio微微摇了摇头。
“……忙你们自己的事情吧，等到结束后，我会安排小达比对所有的房间进行排查——在那之前所有人都留在这里不许离开。”话音落下，Dio返身折回楼梯上层的房间里。
我目送他的背影离开，低下头有些无聊的用脚尖磨挲着地板砖之间的缝隙，下一刻面前落下一片阴影——“范尼少爷，Dio大人让你上去。”管家的表情中隐藏着一如既往的怀疑和……几不可见的杀意，从他棕褐色的眼睛里我看见一个脸色煞白的自己，“请吧。”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14th meteor 鳟鱼五重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