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面具》酸奶杯

6、第 6 章

　　傍晚，文轻驾车，将福小帅和韩毅送到了司令府的大门口。
　　马福彦还没迈进书房的门，便有一只茶盏兜头冲他砸来。
　　“长本事了啊你，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敢带人封店打人？我送你去德意志是让你去学怎么指挥打仗，你就学了这些无用的撒泼能耐？”
　　马福彦慌忙的跳开，险险的躲避茶盏，却还是溅了一衣摆的茶水：“小舅，你砸我干什么？我这不是替你去查那黄金面具了吗？”
　　“查案就查案，你围了人家古玩店铺子干什么？”马司令怒道。
　　“小舅，我们西北土夫子道上的规矩甚多，其一便是下地拿什么都可以，就是遇见那西夏贵族脸上的黄金面具，是不可随意触碰的。”马福彦道，“所以即便有人想要借那黄金面具的诅咒来杀人，也很难在市面上收到货，除非他自己亲自下地去找。”
　　马司令这才息怒，转而盯着他听他解释。
　　“夏宋辽元明清，宁省地界的墓葬颇多，即便亲自下墓，哪那么容易就能碰上西夏墓，还是个足以有黄金面具敷面而葬的早期贵族墓。”马福彦继续道，“况且土夫子有自己的道道儿，一般来讲，是不会有人敢违背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的，除非他不要命了。所以这次出现的黄金面具，要么是外行人不小心带出来的，要么就是外地来的土夫子，不尊我西北道道儿的人干的。”
　　“你这一天就调查出这点事情？”马司令挑眉。
　　“这不还有带兵封了兰草轩的事儿没说呢么。”马福彦一脸委屈，“我下午带人查了，最近外来的土夫子只有一拨，就是兰草轩的掌柜兰陈夹的喇嘛。”
　　马司令这才正经起来。
　　“这兰陈手眼通天，不但养了自己的土耗子，也跟在行里挂了名的几拨土耗子都有来往。”马福彦道，“但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我问了行里几个秘密的掮客，都说这兰陈的货，走的是海上的路子，从来不愁销路，所以这两三年来，兰陈的兰草轩几乎销了西北五省四五成的冥货！”
　　马司令听了一阵恶寒：“四五成？西北五省？如此垄断，就这两三年的光景？”
　　“所以他上头一定有更大的势力支持。”马福彦点头，“小舅啊小舅，你看这军政治理，千头万绪，各行各业，哪怕只有一个角落你疏忽了，就要滋生阴暗，弄不好，这一个小角落能侵蚀掉咱们整个大蛋糕啊。”
　　马司令忽然被他教育工作疏忽，忍不住额角跳动，手边茶壶嗖的一声又飞了出去。
　　“啊呀呀呀。”马福彦被茶壶砸的跳脚，吱哇乱叫，甚是恼人。
　　“滚！”马司令怒道。

　　马福彦自小爱热闹，又机灵，这宁城上三教下九流没有他不熟悉的。所以在他的小堂舅马鹤唳司令治下，兰陈偷偷摸摸运走了西北五省近半数的古玩冥器，都没有暴露，却在福小帅归国回来的第二天，就将他的行径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从小堂舅的书房出来，等在外面的文轻和韩毅立刻从走廊栏杆上跳下，围了过来。
　　听闻西北近半的古玩冥器都被流出了海外，韩毅气的开始抓自己满头黑发，恨不得跳出去将兰陈之辈千刀万剐。
　　一旁的文轻很是奇怪：“韩六少您到底是干啥的呀。我记得前晚您说您是半个大夫，在古玩店里又说自己是汉学家，还能识得那失传了千年的古文字，现在又对这些文物冥器如此的喜爱。”
　　韩毅抬头，懵懂的看着他：“啊？我没有自我介绍过么，我学的是人类学，就是有关人类的一切我都学！”
　　马福彦一巴掌拍在他头顶，对文轻解释：“你听他在吹，他那个专业叫什么考古，就是挖坟掘墓还要美其名曰是考察古代人的死后生活之类的。”
　　文轻道：“学这个考古的，还要先当大夫吗？”
　　“不用当大夫，但是要学一些人体结构和法医的知识。”韩毅解释道，“西医是各种学科的综合，生物，化学，解剖学等等，我这个专业需要跟医学院的学生一起上解剖学的课程，还有艺术专业的学生也要上解剖学。其实西学真的很有用，如果我们国家可以派更多的学生到西方去学习这些知识就好了，不要像现在这样，即便能出去留学，大家还是更希望学军事。”
　　“国家如今四面强敌围困，只有学习军事，强大军力，才是当务之急好不好！”马福彦忍不住吐槽，“像你学那些乱七八糟的，有什么用？像你家里那五个姐姐，学些什么唱歌跳舞绘画雕塑也就罢了，女孩子文静一点没啥。可你堂堂男子汉，就不能为我们国家之崛起，而做点贡献么？”
　　韩毅噘嘴，不满他的轻视：“谁说我做不了贡献的？如果没有我向你们科普科学知识，你们就真的要以为昨晚死在司令府后院那三个人是诅咒而死了。”
　　马福彦仰倒。
　　文轻更是笑的前仰后合：“六少，您这不敬鬼神的天真言论，好像还真没人信。”
　　韩毅便道：“为什么不信，科学才能给与一切现象合理的解释。”
　　接着又道：“你们知道西夏被蒙古灭国几百年的时间，除了民间口耳相传的唐古特，所有的正史野史都没有留下关于大夏或者大白高国的任何记载，而这一段短暂而灿烂的文明在几百年后是怎么被后人重新发现的吗？
　　“据说，在凉州城清应寺的深处，庭院之中有一座四面被砖泥砌的严严实实的亭子，一百多年前的史学家张澍看见这座亭子，他好奇里面有什么，寺中方丈告诉他，此亭中封印了灾祸，魔鬼，已经封印了几百年的时间，没有人敢打开，甚至没有人敢于接近这个被诅咒的亭子。
　　“于是张澍打开了这座亭子，发现了被史学界称为‘天下绝碑’的汉夏双文的护国寺感应塔天祐民安碑。如此，一座已经故去的王朝的背影，在被风沙掩埋了几百年后，重又揭开了它的面纱。张澍也成为了西夏史研究的第一人。
　　“如果当年的张澍被诅咒吓到，不曾去拆除那座碑亭的封墙，那么可能至今还没有人能够解开西夏文明的密码！”
　　福小帅和文轻对视一眼，交换一个无奈的眼神。

　　韩毅想去宁城南面的西夏王陵。
　　福小帅忙着调查兰草轩的前因后果，已经抓了一批审了一批，这些日子也闹得宁城内外有些鸡犬不宁，就连街边小贩都知道：福小帅留学回来啦，宁城又要不得安宁了。
　　韩毅就是在这个时候提出想去城外的西夏王陵看看。
　　当时马福彦心血来潮，想带着六少尝遍我大宁城内最好吃最地道的几家馆子
　　可惜西方长大的江南人韩六少根本招架不住。
　　二人在城西的路边小摊子点了一锅羊杂拉面，一锅铁锅辣牛肚，然后就是韩毅安安静静的坐在凳子上，看着福小帅大口大口的将两大锅热气腾腾的动物内脏都吃了下去。
　　目瞪口呆。
　　福小帅也是吃的十分不爽，当然，主要是陪吃的家伙不给力，气出来的：
　　“这出来一整天，除了一杯羊奶茶，你啥也没吃啊。”
　　韩毅真的很努力适应西北饮食了，可是从一大早出来，福小帅就试图用白花花油乎乎的羊肉和纯碳水化合物的各种面皮面片来填满他，六少表示，受不住啊受不住。
　　幸亏这家摊主看他文文弱弱太过可怜，将自家喝的羊奶茶端了一碗给他，否则六少此时就算想吐，肚子里都没啥能吐的出来的。
　　一个人吃完两大锅的马福彦，很不高兴的告诉他：“帝王陵这种地方是没有黄金面具的，或者说，修建帝陵的这个时期，已经完全接受汉文化熏陶的西夏陵墓里，已经不会陪葬黄金面具这种诡谲的东西了。”
　　西夏王陵距此不过百里，早已经荒芜，不过是一些坟包和旧时宫殿的遗址，若不是地处偏远，大概连那些砖瓦都要被当地村民捡回家去盖猪圈了。
　　“我不只是对党项人早期葬习的黄金面具感兴趣。”韩毅却说，“我对所有的西夏文化，都很感兴趣。或者说，我从小生活在欧洲，即便有限几次的回国，也只是回到有着东方小巴黎之称的上海，我既没见过大西北这风光，也没见西北地区独特的繁茂驳杂文化。另外，我们在英国游学时也见到了不少我国唐宋期间的佛教画像、文献和雕塑文物，都是同一风格，据说来自于中国西北某荒漠地带，我一直都想回国进行田野调查。”
　　“斯坦因笔记里那些佛窟寺庙的记录你就别想了，距离此地太过遥远，而且沿途马匪猖獗，我不能让你去。”马福彦只得妥协，“既然你想去西夏王陵看看，就去吧，距离宁城百十多公里，即便有些流民土匪，也都在我西北军治下，搅不起大风浪。我给你点一队人马，保护你沿途安全，看完了就尽快回来，这些人都是有军务的，不能无限期给你使用。”
　　派兵护送总感觉像是被监视了，韩毅不太乐意，但是看好友坚持，也知道西北地区民风彪悍，他初来乍到，不能任性妄为，这才勉强同意。
　　马福彦不以此为大事，回去后随便点了几个近卫队的士兵，又点了一队骆驼，命人带六少去开阔眼界。即便道路不太好走，有强壮的驼队开路，也不过就是三五天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