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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西北的风沙颇大。
      弗一踏入古玩街最大一家店铺的门口,掌柜已经殷勤的迎了上来。
      “小帅,真的是您啊,我还以为我这老眼昏花认错了人呢。”
      马福彦乐了,大咧咧跨坐在大厅中央的方桌旁,“老掌柜慧眼识珠,可从来没看错过任何东西。”
      掌柜也笑了,转头吩咐活计去沏好茶,又招呼韩毅和文轻坐下。
      这三位少年,同样英俊相貌,一军装一洋装一民族装束,即便不是小帅的身份摆出来,那也是姣姣君子,令人侧目。
      “老掌柜,几年不见,您这店里的东西都不换一换的么?”马福彦环顾店内摆设,忍不住吐槽道。
      “小帅您就别拿我开心了,这店里摆的物件,只要您不砸,我没事换来作甚。”老掌柜殷勤招待,“话说您这出国求学,一走就是好几年,如今学成回来,就不用再出去了吧?”
      马福彦道:“也不一定,说不定您这屋里的摆件,还能再摆个三五十年不用换呢。”
      掌柜乐了:“哎呀,小帅愿意砸我这店里的东西,那是我的荣幸,只要您看得过眼的,随便砸,我但凡皱一下眉头,都是我老戴没种!”
      “噗嗤。”坐在旁边的文轻笑了,“老掌柜您当然不会皱眉,这满屋子的东西,就没有一件真的。”
      掌柜也不恼,赔笑道:“军爷,您老心理明白就行了,何必拆穿我呢,咱们上上下下几十口子,还是得靠这小店吃饭不是。”
      马福彦摆摆手,道:“行了,不是专门来砸你店的。老戴你也算是这宁省古玩行最大的一分势力了,最近手里有没有屯什么新鲜的冥货啊?”
      掌柜收敛笑意,正色道:“小帅想要什么,您开口,我就立马吩咐下去给您找。”
      马福彦嘴角微微上翘:“黄金面具,可有?”
      掌柜这下犹豫了:“面具那种东西,别说行内一般不收,就算是我现在发话下去说要收,土耗子也是不敢取的。”
      韩毅一听,来了兴趣:自古以来,这冥器之中最好销的就是黄货,莫非这宁省的盗墓贼下到墓里,什么冥器都敢取,却单单不敢拿那最值钱的黄金制成的面具?
      “小帅您要这不祥的玩意儿干嘛,这弄不好是要搭上一家子性命的啊。”掌柜又道,“您要是对那西夏古墓感兴趣,正好铺子后头有几卷的佛经收藏,小帅要不然看看?”
      马福彦啐道:“党项文佛经,又没人看得懂,要他作甚。”
      谁知,却有另一个兴奋的声音,跳出来拆台:“要!”
      马福彦转头瞪了出声的韩毅一眼。
      韩毅连忙收敛兴奋之情,悄悄拽拽他袖子:“我看得懂,想看!”
      马福彦这才勉为其难的对掌柜道:“拿来吧,我收了。”
      “得嘞。”掌柜连忙吩咐活计去后面取,同时用惊诧的眼神开始打量坐在小帅身边这位俊俏的洋派小少年,“小帅,您身边这位少爷眼生啊,不是咱宁城人吧。”
      “这是上海韩记洋行的六少爷,我留洋的同学。”马福彦简单介绍。
      “难怪,这有大学问的少爷就是不一样。”掌柜啧啧称赞,“我在这一行混了三十多年,还从没遇见过能看懂党项文的奇人,小帅身边果然都是人杰,这留过洋涨过大学问的人,就是不同凡响呐。”
      韩毅在国外长大,哪里经受得了这样赤裸裸的溜须拍马,红晕很快爬上耳尖。
      一旁的文轻也很是好奇:“这宁省本地的老人,萨满,阿訇,几乎都没有人敢说自己看得懂党项文了,你一个留洋的学生,怎么会看得懂这失传了近千年的文字?”
      韩毅连忙正色:“说来也是屈辱,二十多年前,俄国考古学家几次盗掠,从黑城带走了大量党项文的佛经和历史文献,其中有一本《番汉合时掌中珠》,便是党项语和古汉语的双解词典。几年前我的学院与俄国交流过一批古籍资料,我有幸曾经研究过那批文献的照片,所以现在国内已经失传了千年的古老语言,反而在西方的汉学家中,有能够破译之人。”
      “黑城?”马福彦一愣。
      韩毅点头:“又叫死亡之城,国内好像叫黑水城。”
      文轻一拳砸在桌子上:“就是宁省西北,蒙古境内那座黑水城?”
      韩毅只好宽慰他道:“黑城离宁省实在太远,又近俄国边境,不过一千多年前,都属西夏的领土。从陕北高原到河西走廊,北至蒙古南至青海,西夏的疆域覆盖了两万多公里,我早就听说,在宁省境内还有许多党项文和汉文蒙文的多字碑留下来,也或许还有其他的双文对照文献,对于进一步破译党项文字,会有很多帮助。”
      “小帅,你这位同学,还真是有大学问的人呐。”文轻一胳膊肘搂上韩毅的肩膀,对马福彦说。
      “有没有大学问不知道,你再搂一会儿,他就是个有大学问的死人了。”马福彦挑眉。
      文轻连忙松了手:“哎呦哎呦,忘了咱是个文化人了,这我也没使劲儿呢。”
      “噗,咳咳。”好不容易捡条命的韩毅,慌张的抬手护住自己脖子,憋得脸红脖子粗。

      佛经很快被取来,摆在托盘上,是两卷绢布经卷,另外还有一幅绢质佛画。
      韩毅很快爱不释手,表示要买。
      马福彦看了掌柜一眼,让他出价。
      老掌柜连忙道:“小帅的朋友能看上,那是本店的荣幸,哪能收您的钱呢。这经卷之物本就不值钱,您老若是喜欢,尽管带回去把玩,以后再遇上类似的东西,我都给您留着,您就放心吧。”
      马福彦满意的点头。
      韩毅自然不肯:“那怎么行,这般珍贵之物,怎能随意收礼。”
      掌柜以为他是行家,坚持给钱是为了了结因果,颇自然的接口:“那您随便看着给几个大子儿就行。”
      古玩行的规矩,向来是货银两契。只要给了钱,这东西日后翻个几十上百倍的价值,也都与原货主无关,但若是赠予之物,他日这东西价格飞升,赠予者就有可能跳出来向受赠者要求分享货物价值。
      因此韩毅坚持给钱的行为,掌柜自以为见怪不怪。
      可惜韩六少完全不是那个意思,他是真真切切想要给钱:“几个大子儿怎么行,就是几百几千都不可以啊。”
      马福彦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二十个银元,丢在桌上:“行了,戴掌柜刚才那一大套话,只有一句是真的,那就是这东西它不值钱!这是绢质的还能有人收,若是纸张经卷,估计已经被土耗子当草纸擦屁股用了。”
      “什么!”韩毅惊脱了眼眶:这些在他眼中犹如无价之宝的历史文献,居然在这西北荒芜之地,就是如此下场?
      马福彦瞪了他一眼:“你看我作甚?我也知道这东西他在你们这些学者眼里有大价值,可是饭都吃不饱了,什么历史价值顶个屁用!买粮食要用钱,买草纸也要用钱,如果遇到兵祸,就像如今宁省东黄河沿岸的那些村落镇寨,在日军的刺刀下逃命躲避才是第一要务,这些古籍经卷,一不能当饭吃,二不能当枪使,有个屁用!”
      韩毅捧着古卷的手抖了抖,想骂他粗鄙,骂他人类历史的罪人,却又一时哑口无言。
      一旁的掌柜连忙打圆场:“世家少爷不知人间疾苦,也算不得什么大错,小帅别这么严肃嘛。”
      马福彦这才又转向他,道:“刚刚话还没问完,最近是否有什么新鲜冥货流出市面?特别是有可能出黄金面具这样的早期大夏墓里流出来的东西。”
      掌柜凝神想了想:“新鲜货倒是有一批,但我这收的都是些零零碎碎,大货没落到我手里,所以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个早西夏墓。”
      “戴掌柜都没收到大头?”马福彦挑眉。
      “哎呀,小帅有所不知,如今这街上,可不是我老戴一家独大了。”掌柜连忙道,“南面斜对角新开了一家兰草轩,那兰小老板如今才是咱们整个宁省古玩行的扛把子诶。”
      “扛把子?”马福彦乐了,“在我宁省的地盘,还有人敢称扛把子?有趣,有趣至极。”
      掌柜也发现自己口误,连忙往回找补:“这,这不是小帅您这几年不在么。”
      马福彦站起来,磨牙:“走,文轻,这就跟本帅去会会那新任的扛把子!”

      文轻从小便是福小帅偷鸡摸狗仗势欺人等种种无赖行径的最大拥护者,在外人眼里那就是福小帅身边的最大走狗。
      不过他这个走狗,却比老大还淘,还能时不时的坑小帅一把。
      马福彦作为老帅唯一的嫡亲外孙,从小在西北宁省的地位便无人可比,即便是小孩子,身边也都是围满了讨好谄媚之徒。文轻能在其中脱颖而出,跟小帅玩在一起,除了心性耿介,那比小帅更加坏的流油的顽皮性子也不可或缺。
      小帅留学这些年,文轻已经在军中升到了中尉军衔,可见还是有些本事的。
      马福彦也一如既往的仰仗他,从古玩店出来,便悄悄问他:“这兰小老板,是什么来历?”
      文轻一开口,两颗小虎牙若隐若现:“兰陈是前年开始崭露头角,他的上面大概跟上海的□□有关,下面也养了一帮本地出身的土耗子,具体我不是很清楚,小帅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去查。”
      马福彦皱眉:“他一个古董贩子,为什么要养土耗子?”
      文轻只好应道:“我回去就查!”
      说罢,三人已经走到了那座兰草轩门前。
      有门口的伙计认识小帅,慌慌张张的将三人引入了室内。
      这兰草轩与对面古玩店的格局大致相同,摆满货架,中间有待客的方桌,桌上茶具雅致。
      待小伙计跑去后面将兰陈找来,三人已经在桌前喝了一轮茶水。
      兰陈是个很年轻的老板,穿了条暗红色的大褂,身形窈窕,眉清目秀:“小帅大驾光临,真是令我兰草轩蓬荜生辉啊。”
      “不敢。”马福彦阴阳怪气,“我听说如今这古玩街是兰老板最大,特地来拜会一番。”
      “小帅这般说法,可是要折煞兰某了。”兰陈谄媚一笑,应付自如,“定是戴老板在小帅跟前说了兰某的坏话,小帅可千万不要上当啊。在这宁省境内,谁能大得过您福小帅。我兰某不过是初来乍到,一直没有机会前去拜谒小帅,今日得见小帅风姿,果然气度不凡,器宇轩昂。”
      马福彦装不下去了:“行了,少给我来这套。兰老板生意做得这般大,有些事情就不用我提醒了,最近流出那批新鲜的冥货,兰老板这里还剩下几成?”
      “这——”兰陈一脸为难。
      马福彦看他表情,就知道这货要跟他搪塞,沉了脸:“兰老板,我从小没有父母教养,老帅又走得早,这宁城内外,没人不知道我福小帅是最不讲道理的!大概是这几年我在外上学,这城里头关于我的风言风语少了,兰老板才没听过我的手段。若你只把我当做一般的纨绔应付,那可能就要追悔莫及了。”
      兰陈慌忙跪下:“小帅息怒啊,您突然问这生意上的事情,我并不十分清楚,您总得给我时间统计一下,再向您报告啊。”
      马福彦微微一笑,明白这兰陈是打算拖延了,便拿起茶杯,幽幽对文轻道:“叫街上巡逻的卫队来,将这兰草轩前门后门左邻右舍都给我围起来,再去近卫营,调一队人马,带足了枪支弹药,来此寻我。”
      “是。”文轻一个翻身,跃出了兰草轩。
      地上的兰陈,这才惊出了一身冷汗,完全没料到这才进门说了两三句话,福小帅便翻脸动手了!他这一上来就吃了大亏,作为一个外来讨饭的人,哪里晓得这福小帅是最不耐烦拐弯抹角虚与委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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