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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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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别哭了,那福小帅就不是个东西,这宁城上下谁不知道他就是个混账,他吓唬你的!别哭了啊。”老人用婆娑的大手,温柔的抚摸着小男孩的脑袋,安慰着。
在慈爱的汉族老人心中:用凌迟的刑罚和十几把剔肉刀来吓唬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这种恶略行径的确是混账东西才能干的出来。
直到一个严厉的吼声,惊起义庄外一枝头的乌鸦:“别哭了,没脑子的东西。”
回教事死与汉人大不相同,他们有清真寺,也并不避讳死者尸身,义庄这种长期停放尸身或者收容无主亡魂的地方,显然是汉习俗旧址,因而位置偏僻破败不堪,根本没人会注意到。
这批从山陕境内流亡而来的流民,便生活在此。
活人,若不是真的被逼到绝境,谁又会愿意与死人吃睡在一起。
在这义庄之内,靠墙七扭八歪躺了十几个已经脏的看不出眉眼的小孩,窗边有火有柴,吊了个瓦罐烧水,三个据楼着背的老人在看火。
小男孩阿宁站在义庄中央最大的一副寿材跟前,哭哭啼啼的抹着眼睛,他身后一个老婆婆,正忙着哄劝他。
这最大最豪华的棺材盖上面,摆着一柄刀,一柄刀身被灰黑色的破布一圈一圈缠住的砍刀。刀的主人星眉怒目,是个典型的西北汉子,说话便如怒吼一般:“没脑子的东西,叫你去做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能让人給吓尿裤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除了偷鸡摸狗,你哪一样学的好了……”
骂人的话还没吼完,已经被一堆忽然冲进来的官军打断。
官军人人举枪,几十杆枪黑洞洞的指着屋里这些人。
小孩子自不必说,吓得抱在一起吱哇乱叫,那几个老人也挪过去跟孩子抱在一起。只有中央那副巨大棺材前的西北汉子,举起砍刀,圆目怒睁的与这些士兵对视。
文轻便是这个时候走进义庄的。
当日韩毅的钱包被盗,文轻已经怀疑到这些流民身上,只是他们都是一群老弱病残,又实在可怜,文轻一时心软,没有往下深究,只想着通过当铺赌坊等地方先将钱包收缴回来再说。
后面紧接着就去了战神墓,与狼群一场乱斗将韩六少爷的人都给丢了,谁还有心情再去追踪那一个小小钱包的下落。
于是直到今天,才腾出手来,查到这些躲藏在义庄的流民。
那西北汉子手腕一震,捆着刀身的布条纷纷下落,露出银光闪闪一柄长刀。
图穷匕见,见他露了武器,立刻有士兵开枪,只见他身体一斜,借着巨大棺材的遮挡,舞动长刀挡住另一个方向的子弹,竟然颇为顺利的便退至了一侧的窗口。
眼看人就要翻窗而出,众士兵打得双眼泛红,就要冲上去。
只有文轻悠闲的摆摆手,示意大家停止射击。随后转身迈过高高的门槛,走到了院子里。
等候在院子外面的几十名近卫精英,早已将那跳窗而出的持刀汉子五花大绑扔到了李中尉的跟前。
孩子和老人暂时交与清真寺看管,现场带回来这唯一的成年人,就只能投下狱中了。
福小帅赶到狱中的刑讯室时,文轻正把玩着那把削铁如泥的锃亮长刀。
“晋城原三也不是默默无名之辈,为何会躲在我宁城外的义庄,莫非是在计划什么起义反叛之事?”文轻啧啧叹道。
马福彦进门便问:“怎样,招了吗?”
文轻连忙摇摇头。
马福彦斜眼看下属:没有招怎么知道他的身份?
“呃,身份,这刀在江湖上也算有名。”文轻连忙将手中长刀奉给小帅,“晋城镖局的原三爷,成名已久,在西北地区也有些声望,很多山匪马贼听到原三爷的名头,都会给几分薄面。”
“有名号的镖头啊。”马福彦接过刀,皱了皱眉,“名号都打出来了,总不至于再沦落到这种境地吧?”
“他什么都不肯说,牙关咬的死紧,想来是憋了什么阴损的大招。”文轻啐道。
马福彦抬头,看着被吊在墙上的青年大汉,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显然是已经上过刑。
马福彦走过去,与那人平视,语气淡淡的开口:“我只给你一个机会,说出你在帮兰陈做什么事,如果你答的不对,或是有任何犹豫,我就让人在义庄院子里挖个大坑,将里面住的那群孩子和老人活埋起来。”
大汉听了,本来无精打采的眼神忽的冒出火光:“呸,姓马的,你简直不是人!你踏马的比日本人还不是人!”
“别这么说。”马福彦阴损一笑,“我跟日本人还是有差别的,日本人跑来侵略殖民不需要理由,而我起码不会主动挑事儿,我只报复那些招惹了我的人!所以沦落到如此地步,原三爷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自己,谁叫你要太岁头上动土,难道不知道这宁城是我福小帅的地界,在我的地界偷我的东西绑我的人,你还想期待我对你心存仁慈吗?”
“你!”原三气的青筋暴露,怒目圆睁。
“说罢,三爷。”马福彦退后两步,翩腿在审讯官的桌子上坐下,“前日在山区的战神墓外,山道上送葬的队伍里,抬棺的有你一个吧?我虽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是看人的眼神还是不会错的。”
“我……”原三结巴了一下。
马福彦适时的推他一把:“想想义庄那十几个无辜的孩子,大概正哭着喊着要娘呢。”
原三咬咬牙,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硬着头皮道:“兰老板只让我找回帛书,其他的我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您那位会党项文的朋友被带到哪里去了。”
马福彦沉吟一晌,舔舔干涸的嘴唇,问道:“那天十六个送葬的人,除了兰陈,是不是都像你这样的身份?”
原三点点头。
马福彦震惊:“兰陈用什么手段,延揽了你们这群人!”
“我们村就在晋城外几公里,小鬼子打晋城受阻,发泄怒火跑来屠村,我兄弟几乎全都战死,只留下这几个孩子和老人。”顿了一下,原三自觉没用道,“没有兰老板帮忙,我养不活他们。”
“看来我真是小看了兰陈!”马福彦忍不住皱眉。“民间出高人,而他这么个下九流的出身,居然还真花样百出,能延揽到这么多有本事的人!”
这时候,有人进来,向福小帅报告:“小帅,那孩子开口了。”
马福彦点头,就要跟他出去。
墙上的原三立时挣扎起来:“你们要干什么,我都告诉你了,我知道的都说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动那些孩子?姓马的你说话不算数,你个混账王八蛋!”
马福彦冷哼一声,懒得理他。
隔壁的审讯室,也不知道狱卒从哪里找来的女眷,一个微胖慈爱的大婶正抱着小男孩在哄。
其他孩子都被送到了寺里暂养,但是这个叫阿宁的小男孩文轻却没敢擅自送走,便让狱卒找家属来看顾,等小帅到了以后再处理。
谁知还没等小帅想起他,他自己已经招了。
在大婶轻声细语的哄声中,小男孩早已恢复了冷静,再也不是那个因为凌迟酷刑而吓得颤颤巍巍不知今夕何夕的呆愣小孩了。
“阿宁,你接着说,把你刚刚跟我说的再说一遍好不好?”大婶说。
小男孩其实很机灵,比同龄的其他孩子都要聪明,前提是不要被心怀不轨的大哥哥吓唬。
“是大哥哥教我来帅府找福小帅换东西,不是兰哥哥,而是另一个大哥哥。
“我之前偷了大哥哥的钱包,他认出了我,不但没有怪我,还告诉我可以用他的钱包跟福小帅换任何东西,可以换好多好多粮食,我跟奶奶我们就不用饿肚子了。
“正好兰哥哥让原叔叔他们想办法去福小帅的府里找帛书,我就自动请缨说我去,我可以用钱包去换帛书,大哥哥也同意了,其实我就是想顺便换点吃的给大家……”
马福彦忍不住追问:“大哥哥还跟你说什么了吗?”
“大哥哥说:他的钱包可以换好多好多粮食,以后有他在,我们再也不用出去要饭,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从狱里出来,马福彦上马之前,忍不住吩咐文轻:“让人去情报室给我调晋城的战况资料,我要知道最近山陕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韩毅在帅府住的偏院里那间书房,除了被唁影来回翻阅了无数遍的纸卷,手稿,画卷,架子上的一些金属铸像和木雕泥塑,如今墙上还挂了一张图,一张怪异的线路图。
俞愿从河州疾驰回城向小帅述职,先被进门映入眼睛这幅巨大的缠绕线条图给冲击蒙了。
“这是小帅亲自手绘的,六少被绑后这几天的可能行踪图。”后知后觉的文轻,十分不甘愿的向兄弟解释道,“线上面标注的是时间,线下面标注的是地点。现在我们已经调查出来的,兰陈曾经带六少在城外义庄停留,并且利用原三和孩子换走了帛书卷轴;后来有人报告在夏城见到兰陈,但是只有兰陈,不知道六少是否跟他在一起;随后有商队在蒙古境内遇见兰陈带队的行商……”
俞愿神色一敛:“已经过了好几天,还是没有追上兰陈,找到六少的行踪吗?”
仰头看看墙上那副小帅画的根本毫无头绪的线路图,文轻沉重的摇了摇头。
马福彦是听着情报人员的报告一路走进来的。
两个人见到小帅,连忙迎上去。
马福彦冲俞愿点头,让他稍等,然后静静听完情报人员的报告,沉吟一晌,忽然看向文轻:“廖一尧还在外面的学校里作死吗?去给我把他找来。”
文轻一愣:“小帅找那个大闲人干嘛?”
廖大少自从来了西北,就没有一天干过正事,整日混在学生中间,试图在西北军总司令剿共的大背景下发展出更多的XX党下线。
“美国人在兜售一批新式火炮。”马福彦回答,“东黄河战场拖得时间很长了,我觉得这批火炮应该可以对提早结束战役起作用。”
“可这跟让我去找廖大少有什么关系?”文轻不解。
“你以为他真的就是个满脑子只有理想的新派留学生?”马福彦冷哼一下:“如果这样,张将军派他来西北干嘛?我养他个废物干嘛?既然带回西北了,自然是要发挥他的价值,他连飞机都能买,相信跟美国人买火炮也能给我们搞到一个优惠的价钱。”
文轻眨眨眼睛,显然被突然砸过来的大锅砸蒙了:那个每天奔波在城中各大学校,斗志昂扬的在少年中宣传新思想的天真廖大少,还有这样的通天本事?
直到俞愿伸手推了推他,示意他快去,他才反应过来,慌忙的领命跑掉了。
廖大少回来,还不等他推脱自己没有军火掮客的门路,便得到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要求:一批固定数量的黄金,西北军需要十台新式火炮,剩下若能多买回来一座,便可以在运回西北的途中,在延安停一停,多买多停,只要最后火车拉回西北的火炮有十座,中途他在路上停过哪里,福小帅一概不过问。
于是廖一尧已经冲到嘴边的那些搪塞的话自动干脆的吞了回去,这么一大笔黄金,福小帅的诚意满满,他若再不识抬举,那便是枉顾了小帅向XX党展现的这份善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