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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陷空岛幸福时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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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白玉堂在赵翎耳边悄悄的嘀咕了两句,便让江宁婆婆带着她去了浴室,庭院里只留下展昭和他两个人。他将画影戳在地上,坐在庭院的大树下面,手里拿着一壶琼浆佳酿,正优哉游哉的品尝着。
看见他如此雅兴,展昭心中佩服,薄薄一笑,眸子里带有几分羡慕。叹了口气,想到此行真正的目的,便对着白玉堂问道:“白兄,能不能给展某描述一下你救镖的具体情形?”
“猫儿,你居然跑到我家里,还是在我饭后消遣的时候谈你的公事。”说完,他举起酒壶狠狠的喝了一大口,还不忘记扫了展昭一眼。
看着他像小孩一般斗气的样子,展昭无奈的笑了笑:“白兄莫要见怪,展某不是有意扰乱兴致。只是那些杀手留下的证据,已经证实均不是我朝之物。只怕这次,那些劫镖者的来头并不简单。”
“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白玉堂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展昭面前,褪去孩子般的神色,带有纤毫的严肃:“救镖之时,那些杀手几乎全是徒手,很少使用兵器,他们出招狠毒,招招致命,且习惯抓人大椎和前胸的死穴。若是与他们近身相搏定不会讨到便宜。”言罢朝着展昭做了几个示范的动作。
看着白玉堂比划的动作,展昭吃了一惊,稍稍思量一会儿:“竟然和展某遇到的情形一样。六日前,展某前去荆州提取证物,途中曾救下一个被人追杀的商贾之人,那些杀手的武功套路与白兄描述的很像。形若磐石,沉重却稳健,力若寒风,刚劲迅猛,出手毒辣切人要害,威武有余但灵韵不足。”
“嗯?难道会是巧合?依我看,那些杀手的武功套路并不像是中原派系。劫镖案会不会和辽国和西域有关?”
“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单凭此一点,并不能证明什么。若主谋者属于民间帮派,为了掩人耳目,请得别国杀手也解释的通,毕竟中原武功,查其派别并非难事,否则到时候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且雇佣别国杀手最大的优点在于,事情一旦败露,比较容易脱身。还有……”说到这里展昭略有停顿,思索间,却被白玉堂抢过话:“既然这样,是不是有两种解释,一者劫案是辽国或西域所为,与他人无关;二者,民间帮派雇佣别国杀手所为。”
白玉堂总结的两种情况确实是展昭所想,他肯定的点点头,接着说道:“最有可能的应该是第三种情况,主谋者是辽国或西域的奸细,且藏匿于朝廷之中。那些杀手是其亲信或随从。”
“猫儿,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那么,敢问白兄,官银作何用处?”
“我是在帮你分析案情,你倒考起我来了!”白玉堂很不服气的样子,粼粼漆瞳闪着郁郁芊芊的神色:“连三岁的孩子都知道,官银是为朝廷所有,入国库用的,只能作为军需、税收、粮饷、俸禄之用,在民间是无法使用的,否则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白兄说的不错,”展昭浅浅一笑,很是赞同:“既然这样,便排除了第一种可能性,应该不会只是辽国或西域所为。对于一个国家而言,这些官银犹如九牛一毫,杯水车薪,用在何处都起不到多大作用。一旦被查出证据,定会给两国邦交留下话柄。再者,若是民间帮派所为,雇佣别国杀手倒是可以解释,但是劫得官银的做法便解释不通。反而不如抢劫民间的殷商富豪来的直接。官银必须经过火耗才可在民间流通,批量官银经过火耗,必须有官府公文才可实施,否则火耗的过程,便是暴露的过程。”
“也不一定啊,也许你救得的商贾就是个做铸银生意的,主谋者怕走露了风声,暴露自己,而杀人灭口呢?”
“所以,在那商贾走后,展某特意派了一名侍卫盯住他们,打探清楚是何来历。”当初救下那商贾之人,展昭已经略有怀疑那人的身份,此时白玉堂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随着一息幽叹,他似乎有些担忧:“不过,至今还未传来消息。”
展昭微妙的神色白玉堂并未察觉,见那猫儿心思细腻,他很是欣赏一般,拍着展昭的肩膀,嬉谐道:“猫儿,你这猫鼻子够灵敏的啊!”
展昭很是无奈的撇撇嘴,这老鼠就连称赞人都没正经样子。
此时,白玉堂泛起了猎奇之心,倒想刨根问底:“会不会是朝中贪官图此银两,劫镖后以朝廷作为幌子,将官银火耗,而中饱私囊呢?”
对于他的疑惑,展昭并不急于回答,而是用打趣的语气问道:“白兄,你的问题真的很多啊!”
“猫儿,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啊!”好奇心飞上了白玉堂的脑瓜顶,满是急不可耐的样子。见那猫儿此时耍笑他,便愤愤的责怪道:“猫儿,你信不过我?”
“当然不是。只是,白兄不是说过,不让我谈公事的吗?” 鼠儿的胃口被吊起来了,猫儿倒小有得意,也想和他逗逗闷子。
“你……臭猫!”他气哄哄的将脸偏向一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暗暗骂着:臭猫,不但心眼儿多,还很会给人下圈套,要是惹他一下,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出其不意的找回来。人家包大人是脸黑,他是心肠黑。
见那鼠儿很不服气的撅着嘴,怄气一般,展昭腹笑一番,不再逗他,解释道:“中饱私囊,根本不需要劫镖。朝廷每年都会有一定的支出贴补给地方,再加上每年的税收,到时候只要在账上动手脚,名正言顺的经过火耗,谁还会冒着杀头的危险来劫得官银?”
“的确,这样做便神不知鬼不觉了。这些贪官!” 涓缕忿恨之意在白玉堂的星眸中闪现。他虽自称鼠辈,却同样有着一颗忠肝义胆,侠义之心。平生最痛恨的就是那些贪官污吏,奸佞小人,这让他心中郁郁,很是不满。
狠狠的气恼了片刻,他若有所思,频频的点头:“这么说来,依你分析,确实是第三种可能性最大了。”
“若真如我推测的这样,恐怕事态就严重了。” 白玉堂的肯定让展昭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
看着那猫儿表情变化快的像疾风般掠过,白玉堂俊俏的脸上泛起疑殆之色:“其实哪个国家没有奸细,恐怕就连辽国和西域境内也有我大宋的细作吧?猫儿你却为何如此紧张?”
“白兄所言很有道理,一般的细作,无非是打探军情和别国内情而已,即使有破坏行径,也无伤国体。而这次恐怕没那么简单,所谓的事态严重,应该是主谋者私自养兵,意欲图谋不轨,而且……”说到这里,原本泠波般的眼神顷刻间锐利的像把尖刀,仿佛要斩杀世间所有的罪恶。停顿了片刻,他咬着牙,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而且……蓄---势---待---发。”
“兵变?还是很快就会兵变?为什么这么说?”白玉堂万分惊诧的瞪大了眼睛,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展昭,恨不得马上从他脸上看出原委。
“抢劫官银,定是缺乏银两,一时无法补充军需,如果不是急于起兵造反,又怎么会出此下策?”
“但是如你分析的那样,私自养兵,难道就不怕被人察觉?”
“时下正是荆州地区饥荒连连,藏匿朝中的叛党或奸细,定会以朝廷为借口招兵买马,招募灾民补充地方兵力。此种做法不但附和太祖皇帝“天下犷悍失职之徒,皆为良民之卫”的治国之道,还可以将抢劫的官银光明正大的用于军需。”说到这里,展昭停顿了一下,明铮铮的眼眸里漾着黠慧,轻哼一声,用十分坚定的语气补充了一句:“这,可是私自养兵,最好的障眼法。”
“最好的障眼法?那可不一定。” 鼠儿瞳睛熠熠,表情神秘。
“哦?难道展某说错了吗?” 猫儿睁大了眼睛,心中费解。
“你没说错。只是,这不是最好的障眼法,因为现在恐怕已经有人察觉了。”
“什么人?”
“就是你这只狡猾的猫儿!再隐蔽的鱼腥味,也会被你嗅到。”原来白老鼠也想讨个便宜。
展昭侧过脸去叹了口气,睆然一笑,真不知道这老鼠是夸赞还是憨戏。
看着猫儿终于无言以对,鼠儿就像打了胜仗。转过心思,接着问道:“猫儿,既然如你所料,主谋为朝中叛党或奸细,朝廷之大,为官之人多若海中鱼鲫,你又如何揪出这图谋不轨之人?”
展昭浅挑的眉梢,用自信的语气解释道:“根据地区分布。时下荆州地区正在闹饥荒,朝廷定会拨派银款,开仓放粮,用于赈灾。从灾民中招募地方兵,也符合国家法纪。如此一来重点嫌疑应该在荆州周围一带。”
“既然朝廷会拨款,还抢劫官银干什么?”
“那些官银应该不会是赈灾之用,很可能是每年各地方上缴的税收。要知道,税款数目可是比赈灾银款要多出很多倍。”
“这倒是。这么说,排查的范围确实缩小了很多。”
“再根据杀手所用的玄冰针作为线索,不愁找不到主谋者。”
“玄冰针?那是什么?”虽为江宁之子,但是白玉堂还从未听说过此物。
见他好奇,展昭便将先前义庄所发生的事情,以及玄冰针的来历给白玉堂讲述了一遍。
听展昭所讲,白玉堂英奕的脸上带着诧异,不错眼神的凝睇着他:“依你推测,这主谋者是复仇而来?所以要起兵谋反?”
展昭点点头:“自从廖前辈和那将军死后,玄冰针便不知去向,如今,却重返世间,被杀手所用。除了擒住师将军之人可能拥有之外,也可能早就被那将军或廖前辈的后人、挚友收藏。若是那将军亲朋为了报仇,起兵作乱不是没有可能。所以只要将二十几年前师将军叛国案重新翻查一遍,找到当时与那将军有关联之人,是不是在我朝廷之中,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吗?”说到这里,淡泞的双瞳变得更加清晰明澈,眸底的睿智慢慢浮现,涌出双眸镶嵌在俊朗的脸上,显得英气十足。
“难道会是那将军的后人?真是这样,他孩子的年龄也够做我们的长辈了。恐怕就连孙儿和外孙都和咱们一般大了。”
“嗯,所以,展某推测,主谋者的年龄应该主要锁定在二十岁至四十岁之间。”
“为什么不会是年龄更大一些的人呢?比如他的朋友。”
“年龄稍大者,此时已近暮年。而十几年前先皇驾崩,当今圣上登机,若那时兵变,未尝不是个更好的机会,也不用等到现在吧?所以,只能说明当时主谋者年龄尚幼,或没有兵变的实力。因为朝中但凡有些实权的官员至少已过而立之年。照此推算,主谋者应该在二十至四十岁的年龄范围之内。”
“嗯,猫儿,真有你的,如此庞杂的线索,都能被你联系在一起。当初还以为展大人只会抓逃犯,没想到你和那公孙狐……先生一样狡猾,干脆你别叫御猫了,叫御狐得了。”展昭见微知著,缜密的思维让白玉堂有些佩服。尽管如此,仍是没好话的开猫儿的玩笑。
展昭薄薄一笑,也不理他,继续说道:“目前朝中二十岁左右能够做官,且有些实权的人并不多见,倒是很好排查。”
“谁说不多见?猫儿,你不就是其中一个,你把自己也当疑犯好了。哈哈!”
“越说越离谱。”展昭撩了白玉堂一眼,摇了摇头。
“我这可是根据你的思路分析的,用你展大人的话就是:不排除这种可能性。”白玉堂谐噱一番,想起先前之事,感叹道:“猫儿,如果真是你料想的这样,难怪你会急着要走。
“其实着急也不能解决问题,敌暗我明,最重要的还是寻出兵变的时机。如果能解开这个疑点,纵使不能阻止,也可以防患于未然。若要兵变,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只是目前展某想不出,到底什么事情才会成为兵变的时机?”言罢,原本滢滢的睛瞳不再清澈,忧虑疑惑泔淡其中,犹如明湛朗朗的湖面蒙上了迷雾。沉寂片刻,涓毫坚毅的光芒射出,刺向霭霭夜幕,他感觉,肩膀越发的沉重起来。
展昭忉忧而沉重的表情,让白玉堂感觉浑身不自在,心里暗暗嘀咕:臭猫,又摆出“苦大仇深”的德行,你以为天下之事,就你一个人能扛啊?转念想想,猫儿破天荒的,竟然说这么多,想必心里已经拿他不当外人看待。美美的得意片刻,但仍想确认心中所想,便用试探的语气问道:“猫儿,你怎么会和我说这么多,你不怕我这个江湖中人走漏了风声?”
展昭释然的笑了笑:“若是展某连白兄都信不过,当初公主逃婚一案,也不会让白兄和四位兄长去保护包大人了。”此刻,他眉间舒展,沁着信任,嘴角微扬,流露着赞许。
相视而望,鼠儿的眉梢轻轻的跳动了一下,翘起嘴角,皓白的牙齿若隐若现。猫儿信任的眼神,让鼠儿脸上挂上了喜色,就像是被夸赞的小孩子,得意的说道:“那是当然,我白玉堂虽为江湖中人,这孰重孰轻,是非黑白我可是看的很清楚。”说完,扬起脖子,酣畅淋漓的咽下一大口酒。抹了抹嘴巴,用臂肘戳了戳展昭的胸口,笑道:“听说当时,为了追那女孩回来,你使出浑身解数,还落一身埋怨,是这样吧?猫儿!”
“白兄,你这都是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
白玉堂挠了挠头,咂着嘴,躲过展昭疑责的眼神,余光里,发觉那只猫正死死的盯着他,便慢慢回过脸,皮笑肉不笑的岔开话,反问道:“这样看来,那个小公主怎么和丫头有点像啊?”一股灵光乍现,利如剑芒,犀利的眼神徘徊在展昭的脸上,似乎要刺穿他的心事。
白玉堂的猜测,让展昭的心突然发紧。倒不是担心他会看破翎儿的身份,而是先前的一番分析让他惴惴不安。如果真如自己推测的那样,恐怕赵家江山早已被奸人虎视眈眈。既然白玉堂对翎儿的身份能有所察觉,更不要说那些藏匿在暗处的奸佞之人。翎儿此番出宫,若稍有闪失……想到这里,他隐忧满怀,不敢再往下想。此时,他反而希望那些推测并不成立,哪怕让白玉堂笑他胡思乱想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