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远山佳佳

5、第 5 章

　　门突然打开，伴随着一声气定神闲的“Bonjour”入耳，大家纷纷抬头看向门口。大名鼎鼎的Charles到达战场，卷卷的浓密金发因为走动的原因还在隐隐飘动，楚楚衣冠，手里拎着黑色公文皮包，径直走向空位，丝毫没有急迫或者窘态，好像他才是来上课的老师。

　　女老师笑了一笑，回了句“你好”，便轻轻走过来，将最后一张纸条递给他，低声和他说了几句话，又走开了。

　　和国内一样，大部分学生比较喜欢坐在后排，第一排基本空着，甄朱和另外一个学习好的女生就坐在这里，Charles无其他座位可选，也只能坐在第一排。

　　“这人真是好大的气派。”甄朱腹诽，她的思路被中断，因为Charles身上香水味飘进了她的鼻子。

　　“Bleu de Chanel。”甄朱轻轻说了声，香奈儿最新出的男士香水，前几天去给李云起买口红的时候，柜员还和她推荐过，问要不要买瓶送给男朋友做圣诞礼物，这香味当时闻着觉得没什么特别，就是好闻而已。如今旁边的这个人喷了，她一下想起来了，也就脱口而出。香水确实要和人的性格气质匹配，这个冷冽的香味果然适合旁边这个公子哥。

　　“你挺厉害的。” Charles偏过头看着甄朱。

　　甄朱一顿，她没料到他能听见，更没想到他会搭理她。不过她可没功夫聊天，说了句“猜的”就继续低头完善自己的大纲。

　　Charles见她专心致志写东西，脸蛋红润，精神饱满而紧张，一副势在必得样子，他也就不说话了，转过头盯着自己的纸条。

　　很快第一个同学说完了，接着几个同学也完成了演讲，越快轮到自己，甄朱反而越放松。首先，假期里自己准备的充分，这会已经洋洋洒洒写了一整页大纲，基本该讲的都囊括其中；其次，前面几位同学的论证都不够充分，还漏掉了一些知识点，说明假期可能就真的是只将心思用来度假了，她就更有信心了；再者，同学们的法国口音确实有点重，好几次她以为他们在说法语，到时候自己一开口，肯定能得到老师的赞赏，印象分至少会高。

　　轮到甄朱上场的时候，她才感觉到有丝丝紧张，台下的所有眼睛都盯着她，感觉大家都很好奇这一役班上唯一的中国女孩会怎样发挥？

　　她尽量放松，开头还有些紧张，越到后面说得越流畅，甚至又扩充了大纲上没有的东西，底下的同学一声不吭，静静看她发挥，她偷偷瞄了眼老师，老师的眼里也有赞赏。到了最后的陈词，她微微一笑，总算完美。

　　“非常好！”老师最先鼓起掌，同学们也都回报以响亮的掌声，甄朱注意到连Charles也鼓起了掌，前八个同学可是没有这个待遇。

　　她满心喜悦，要说春风得意也不为过，毕竟第一场考试就旗开得胜。回到座位，后面的女生凑到前对甄朱小声说道：“Bravo!”

　　甄朱有些不好意思，转头道谢。

　　她还没从喜悦劲里恢复过来，面前就被Charles推过来一个纸条。她不明所以，带着疑问看向Charles。

　　Charles朝她眨眨眼，轻声道：“帮帮我！居？”

　　连我叫什么都不清楚，还好意思叫我帮忙？甄朱脑海中挂起三条黑线，脸上却不表现出来。

　　甄朱知道这人经常缺席，同学都说他用不着好好学习，就算不毕业，也有他爸帮忙铺路或者回去经营酒庄，说白了就是一副花架子。平时井水不犯河水，甄朱也犯不着得罪他，再加上她刚刚优异的表现，心里正有点小得意，这人还很给她面子鼓了掌，帮帮他也不是不可以。

　　她认真研究起他的主题，是关于欧盟未来的预测以及欧元是否会被取消，如果好好复习过笔记的话，这个还是很好论述的。

　　她向他伸出手：“给我看看你写的大纲。”如果有不完善的地方，她可以添补。

　　Charles摇摇头，露出洁白的牙齿，向她展示了最友好的笑容。
　　那么长时间准备，居然一个字没写，甄朱大骇：“你是魔鬼吗？”

　　Charles皱皱眉头，觉得甄朱不应该这样说他,回道：“T’es relou!”

　　他说的是巴黎年轻人比较流行的俚语，甄朱第一次听到，不明白relou的意思，不过她猜想他大概在说她讨厌、烦人，但并不是真的讨厌，语气里还带着调侃的成分。

　　甄朱翻到背面，第十七位演讲，还有时间。她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拿起笔将草稿纸放在腿上，偷偷写起来。这个贵公子估计是一点没学，光写提纲是不可能的了，她必须得一字一句都写详细。

　　要写的尽善尽美时间不够，甄朱呼啦啦一气呵成，交给他。他道了谢看过一眼就放在桌上。

　　甄朱面上不露声色，心里极不舒服，认认真真写出来也不仔细看看，还真当她是伺候人的老妈子？

　　轮到Charles上台，他起身前看了甄朱一眼，甄朱心虚怕被老师发现帮忙作弊，根本就没敢看他。

　　她写的东西，由他口中说出来，倒比她自己先前论述还紧张。Charles全程就照着纸读，连装装努力背诵过的样子都不肯给一个，甄朱捏了把汗，深怕老师会问点什么。不过一切顺利，还是她想多了，老师很宽容，最后点评了一句：“不错！”

　　这一天两场考试，除了早上和Charles的小插曲，下午的小组报告也很顺利。甄朱和小组同学寒暄了几句，准备回家，出了校门碰上正在门口吞云吐雾的Charles。同学们三三俩俩的聚在一起边抽烟边聊天，他独自一人左手划拉手机信息，右手夹着香烟偶尔吸一口，就在甄朱步出移动门的时候，他好像有感应一样抬起头叫住了她。

　　“租······” Charles伸手将香烟捻灭在角落的垃圾桶上，然后向甄朱走过去。

　　甄朱也懒得纠正他，“朱”这个音在法语里面确实没有，班上老师和同学每次念她名字，都费好大劲。更别提眼前这个一学期只见过寥寥数面的人了。

　　“你们小组结束了？”甄朱没话找话。
　　“我没有小组！”

　　Charles的蓝眼睛在夕阳中好像变灰了点，真神奇还能变色，甄朱心里这么想，脸上还是要装出关心的模样：“不可能吧！老师也不允许啊。”

　　Charles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们临时把我踢掉了。”

　　甄朱又惊讶又尴尬，他总不是来向她寻求安慰的吧，她又能安慰他什么呢。她只能心里感叹：法国同学有时候还真的挺不讲情面的。

　　“那你和老师说了吗？”她想如果告诉老师说不定还有解决的办法。

　　Charles竟然笑了起来，眼睛看向远方，拨弄了两下头发：“这种事有什么好告状的……这门课我就当做挂掉了！不过我想请你帮忙……”他重新看向甄朱，一双眼睛既动人又真诚。

　　甄朱可没有被他的表象迷惑。她觉得头疼，自己平时也很低调，怎么就招惹到这尊大佛了。

　　正想着怎么开口拒绝比较委婉，Charles继续追击：“不是很难的事，租，我请你给我补习下金融和税收。你知道我平时没怎么来上课，这两门真的不懂，不能再挂了，不然要留级了！”

　　“可是我们后天就要考了！”甄朱加重语气，告诉他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你怎么确定我就学得好，能够帮到你？”

　　“你就是好学生，我知道……上午看你论述的表现就知道了，英语比班上每个同学都好，逻辑又强，这就是为什么我在这里等你的原因！”Charles夸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

　　“我……恐怕不行，时间来不及，再说我们俩个也不是很熟……你不能问问其他同学吗？像Marion、Anna-Sophie学习都很棒，你可以去问问她们。”明天又是休息，她也不是不可以帮忙，只是不想找麻烦，直觉告诉她应该拒绝。

　　Charles眼里的光芒一下暗淡下来，直接说：“我和她们也不熟，而且我不喜欢她们……” 说这话的时候，他就盯着甄朱看，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甄朱一时反应不过来，除了吃惊就是尴尬，这是说他就比较喜欢她吗？他见过她几面？第一次说话也是在今天吧？要不是Charles确实相貌出色，特立独行，她恐怕根本分不清他和班里其余的10个男生有什么区别。平日里她基本只在学校、图书馆和家里活动，商校的同学相处起来更像同事，下了课就分道扬镳，各回各家，比起国内大学生的集体生活，这里更不容易交心，况且她如今20岁，家庭遭遇变故，很难再无忧无虑敞开胸怀交朋友。

　　他能喜欢她？！甄朱并不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倒也不是自卑，就是觉得根本不可能，Charles这样说无非是讨好她让帮补习。

　　Charles大有不答应就不放她走的架势，也没伸手拦她，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叫她真是为难。

　　甄朱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呼出来：“好吧……其实内容挺多的，我先把老师的课堂笔记讲解一遍。如果你弄懂了，及格不是问题。”

　　Charles笑了，双手合十放在嘴唇上亲吻一声：“我亲爱的居，你真的是最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