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远山佳佳

3、第 3 章

　　大街上没什么人，只有家家户户透出的温暖的光和忙碌的人影，还有小半个月就要过年了。
　　甄朱一路狂奔，哪里可以去？哪里还可以躲？谁还能帮助她？
　　在一家饭店门口，她找了个角落站着。
　　过了很久，进出的人都向她投来奇怪的目光，她只好回家。
　　经过小区门口，岗亭和她交好的年轻人脸色凝重，左右看看没人，才将她拉过一边，小声说：“今天有好几个男的进来了，看着不像好人，而且不是小区的，我想拦，但是头儿叫我给他们放行，本来我还不知道他们找哪家，可头儿叫我别告诉你别多嘴······我要不要陪你去看看？”
　　甄朱的心又悬起来，身上已经汗湿，这会又一身冷汗，其实她已经怕死了，但是家还得回。目前家里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她不想把难堪都展示给别人，何况她不想让这个和她一般大的年轻人难做，她强装镇定摇了摇头，问：“那些人还在我家吗？”
　　年轻人抓抓脑袋：“这我真不清楚。我见着进去了，但是我没看见有人出来，不过下午我和小卫中间换过班。要不我问问他？”
　　“他们几点来的？”
　　“下午你刚走，他们就到了。”
　　甄朱算了算，过去六七个小时了，那些人应该走了吧。
　　走到院子门口，她停住脚步，家里漆黑一片，好像和她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草丛里窸窸窣窣一阵，她一惊，原来是小区的小橘猫“万达”窜出来。
　　万达在她脚边蹭来蹭去，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她蹲下来摸了摸：“你是要陪我进去吗？”
　　打开门，开了灯，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确认家里没声音没人才进去把所有的灯都开开。
　　家里一片狼藉，看来维辛署的人已经来“检查”过了。她浑身发抖，来到卫生间，一股臭味传来，没想到那些人用了卫生间，弄的满马桶盖都是，还有一坨东西也没冲走，她要吐了。楼下的洗手间全都是这种惨况，甄朱顾不得那么多，只能拉出花洒一个个去冲，去打扫。他们的恶意太大了，她不知道他们一家究竟得罪了谁。
　　接着她迅速上楼将家人的照片打包。她走近衣帽间后面的洗漱间，察觉父母的洗漱间并无异样后才跑回自己的房间。
　　她房间里弥漫着说不清的味道，以为是洗手间遭了殃，跑进去看发现并没有，她又退回到卧室，赫然发现床上散落着她的几张照片，每张上面都有些异样，而她的淡蓝色床罩上同样如此，不仔细看还不大看得出。
　　她好像明白过来，这比刚才的事更叫她屈辱。
　　原来人性的恶可以突如其来，也可以如此之深。那些闯到家里的爪牙，不曾谋面，竟可以因为一纸命令或者口头通知做出这样龌蹉的事情。
　　她听到猫叫回头。万达龇牙咧嘴的站在房门口就是不肯进来，浑身毛都竖起来了。
　　她的血液顿时凝固了，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地上，房间里难道还藏了人。她颤抖着声音慢慢走到门口：“万达，你是不是饿了呀，我下楼给你拿吃的。”
　　她走得很慢，尽量不慌手慌脚。到了楼下，拎上东西，连门都不敢关就往小区外疾步跑去。
　　周明坐在车里，看着慌乱出逃的甄朱，启动汽车，慢慢跟在其后。
　　“家里翻过了，没什么现金，估计已经给转移了，不然就照他们家全封死的状态律师费哪里出的？她还挺精明，强子也没得手，刚跑出来，我跟着呢。强子给我拍了现场照片，妈的，亏他干得出来，我估计也够她恶心一阵了。”周明顿了顿，又说：“吴秘，我看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她请的那个律师不是已经和咱们一条战线了，你看接下来还要制造事故吗？······好，好，以防后患，嗯！”
　　看来之前为上头处理掉情人的爆炸计划还是要用在小姑娘身上了。周明叹了口气，便宜占不上了，现在想找个质量高点的情人也不容易。
　　像他们这种身份，大多数都是家里的看着没兴致，外面的凑活用用，还得提防着对方反咬一口。
　　要是能在下手之前爽一次也行啊，说不定还是初次。周明心思又开始活络了，就今晚，看她落脚点哪里，想到这里他整个人异常兴奋，神经都紧绷了。
　　甄朱熟悉这家店老板，她点了一份东西，就窜到后厨，那里有扇门，她经常从这抄近路。
　　鲁秘书开门的时候吃了一惊。他赶紧招呼老婆给甄珠热饭。鲁秘书的老婆端着菜出来的时候，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便插进来。
　　“媛媛，我看你真的要赶紧离开云洲，作为母亲，我最了解你妈妈，她希望的就是你没事，不是有个律师吗？你需要什么消息，转达什么话就叫律师去看，等我们能去看的时候，我们去。你留下来不仅你危险，也可能连累到他们，现在维辛署不是就想从你身上做突破口吗？这就叫做钓鱼！”
　　甄朱也知道自己不离开不行了：“我明天打算去苏庄，这样既可以避开他们，我爸妈有什么事情还可以照应。”
　　鲁秘书急了：“媛媛，苏庄离这里就40公里，你不等于没走吗？要我说越远越好，去香港！你妈本来也是要在香港上市公司，在那边可以暂时叫邵嘉城照顾你一段时间。”
　　说完鲁秘书去了书房取了银行卡和护照。
　　“幸好帮你开了户，不然护照在家里都要被搜走。还有你今晚就得走，飞机汽车火车一样都不能坐。”鲁秘书转身看老婆，“我们俩换个车，一会我开你的车直接送她到口岸，最快估摸着也要大后天才能回。家里你留心点。”
　　“家里你放心，有什么消息我找公用电话给你打。那你们一会出发，我赶紧准备点吃的。”
　　“别忙了，我们路上随便买点，时间不等人，他们这会儿发现跟丢了媛媛，说不一定一会要封各个高速路口。我们现在就出发，走小路出市。”
　　“可是我的通行证没拿。”
　　“到了口岸再说，我想这个邵嘉城肯定能帮上忙。”
　　彼时还是副署的纪东旭凌晨接到了吴秘书的电话，说维辛署底下的人把甄家的孩子跟丢了。他倒不记得这件事了，几个月前布局搞垮工业区的这家龙头企业时，他就摸清楚了企业的背景。朱雪琴和甄世国是真正的白手起家，在省里和市里没有什么后台，简直是天助他也。尤其在和博瑞家居的朱雪琴谈过后，他摸清了这家老总的性格，朱雪琴女生外向，性格豪放，很有经商头脑，没有那些男企业家的花花肠子。企业马上要上市，资金不能乱动，她愿意按她的方式妥协撤出工业园地，却不愿意做无缘无故的损失。纪东旭心里笑她痴人说梦话，白活了四十多年，竟然还保有一丝幻想和天真。
　　是纪东旭太狠吗？是也不是。所有的大局为重都是以个人前途和个人利益来测量的，你不挡我的道，我从你身上也捞不到油水，那两边基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
　　甄世国和朱雪琴在犯守所里软硬不吃，不愿意配合他们，吴秘书提议不如从他们家的独苗下手，纪东旭也就没多管这件事了，对他来说，需不需要动他们家的孩子结局都已经注定。他默许吴秘书的提议只是给手下一点权力和甜头而已，这样他们更愿意效忠。
　　吴秘书害怕纪东旭责怪办事不力，没想到纪东旭听了之后没什么反应，轻描淡写说了句：“算了，小男孩多大了？”
　　吴秘书讶异之前送去给纪东旭的关于甄朱的报告他压根就没看，他也就不点破了：“不大，上着学呢，翻不出什么花样。”
　　纪东旭照样给周明升了职，吴秘书也确保了随着纪副署升职的可能。
　　甄朱也顺利出了关，不过她没有在香港久留，算了算余钱，在国内法语专业的她决定还是去法国读商科可能会更有出路。
　　来到法国，除去第一学期的学费、房租和必要的生活费，卡里还剩下10万左右, 连第二年的学费都不够，每周两天的实习一个月下来也就只有400欧的实习工资，目前能做的只有考高分拿到下一学年的奖学金才能继续读下去。甄朱决定破釜成舟，除了在学校上课、校外必要的实习，剩下的就是在图书馆阅览各种相关资料。她心里隐隐觉得准备得都差不多了，是自己的极限了，第一学年成败就在此一举。
　　窗户外面已经蒙蒙亮，房间里的灯还亮着，甄朱靠着床头终于睡着。
　　圣诞假前，法国同学都在谈论自己的假期计划，回父母家过节，然后全家再去滑个雪。同学们都好奇她会去哪里：“朱，你回中国和父母过圣诞节吗？”这样的提问甄朱早在心里演练过数次，她轻描淡写：“圣诞节不是我们的重要节日，我们过得是中国新年，所以圣诞不回去，但是春节的话已经开学了又回不去。” 即使面上做到自然镇定，她的心里还是难受：其实不是不回去，而是要一起过节的人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