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年此月此日，此事》曾用名

12、前后cp（十二）

　　欧阳泫事后得到的解释是，陛下那位救命恩人找到了，明澜宇是因为救命恩人的事才耽搁的。
　　对这个答案，欧阳泫自然是不满意的。他要谈的是正事，作为国君，正事不管先处理私事，明澜宇这样，放到外面说，起码要被上折子骂个三四页。不过，他也与明澜宇有私事纠缠，他骂不得，顶多下次见了提醒提醒。
　　欧阳泫想到此处生出烦闷来，这几日又无上朝的必要，索性在寝宫里练起了琴。君子讲求六艺，论乐他唯一擅长的就是琴。母亲曾说，琴音能叫人内心平静，他便认真去学了许多悠扬动听的曲子。虽不是高深的东西，但效果极好，连他父亲也赞同他琴音的疗效。
　　于是某日一直未再见的岳连裳竟寻着琴音来找他了。
　　“表哥的琴音还是如此的叫人安心。”
　　从宫宴到现在也算许久不见了，在欧阳泫看来，岳连裳有些不同了。比之前更内敛了，温婉贤淑的模样，让人更喜欢了一分。她穿着件淡色的长裙，披着纯白的披风，与欧阳泫隔着恰当的距离说话。
　　还说的不错，欧阳泫对她心情好了，露了点真心的笑来，他停下手示意岳连裳就坐。
　　“表妹谬赞了，可要到亭内坐坐？”
　　岳连裳看四下无人，本来擅自来欧阳泫宫里就已失礼，若她再过去，不知道会不会被看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怕再生麻烦。她摇头拒绝了。
　　“不了，不好打扰表哥的雅致，连裳来只是想向表哥道别。”
　　“表妹要回去了？”欧阳泫想到正事上，明澜宇是问清楚了？
　　岳连裳点头称是，察觉出欧阳泫到底不会在意她，自己免了客套，
　　“这些日子表哥照顾了我许多，连裳心中感激，日后连裳成亲还请表哥一定来喝杯喜酒！”
　　“嗯？……好！”
　　这话是出人意料，欧阳泫小愣了一下。
　　“这样，连裳便满足了！”岳连裳没把那失神算在眼里，只对欧阳泫答应了这事高兴得展了笑，“表哥日后见了！”
　　那笑容虽好看，却也掺进了许多东西，看得欧阳泫又闷了起来。
　　他目送了岳连裳转身离开，续而又抚上琴来。世事无常，总有突然伤悲的时候，他没多想。
　　只是若这赢都有什么不错的人，他愿意帮岳连裳引见。
　　欧阳泫又弹了会儿，将欧阳矞引了过来。
　　“兄长怎么弹起琴来了？”
　　欧阳矞还穿着正装，他直接进了亭内，与欧阳泫聊了起来。
　　“近来事情多了，我非完人，也有苦恼的时候，想借琴静心。”
　　欧阳泫也不多隐瞒，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叫我一面欢喜，一面愁啊！”
　　他自然先想到了自家兄长与明澜宇的事，这的确叫他悲喜交加。当然也有其他。
　　欧阳矞见欧阳泫只是笑他，不说话，又自己接着说，
　　“兄长也知道要歇歇，劳逸结合了，这可是喜事！不过既然令兄长为难了，小矞也觉得算愁事，不知兄长可能详说，让小矞为你分忧啊？”
　　“你有这份心就好，我安排的事不少也够你忙了，这事便算了。”
　　欧阳矞的话，将什么由头都寻好了，可惜欧阳泫就是不接。
　　“好吧，那我与兄长说说宫中的趣事！”
　　一处不行，就换另一处试，欧阳矞看兄长这桩亲事能成，忍不住要卖力推波助澜。
　　“讲吧，我听着！”欧阳泫惯着欧阳矞的地方不少，他弹着琴点头示意欧阳矞随便说。
　　“之前明澜宇那个救命恩人不是找到了吗？”欧阳矞小心地控制着语气，“谁知道说找来相认，那家伙连恩人的脸都不记得！”
　　“或许是当时情况紧急吧。”
　　欧阳泫不怀疑欧阳矞是有意提起这事，眼下他没被发现，只客观地评价这个问题。
　　“这也就算了，那寻过来的人又把他们遇险的一些细节说了，明澜宇也承认了，”欧阳矞接着说，“可谁知道，在那人以为他过关了的时候，明澜宇却说——
　　“他说，‘不对，我觉得不是他。’把那人气得青了脸！还是季归出来调和，先让那人住在宫中！”
　　“兄长，你说好不好笑？！”
　　欧阳矞说完就笑了，本来他是知道这些都是做戏，可明澜宇一本正经的样子，显然是本色出演。
　　“这些倒不重要，那来人什么样，又是什么身份？才是我们应该注意的。”
　　欧阳泫显然不觉得好笑，总觉得明澜宇这样正常得很，他注意的是入宫的人的身份。
　　那人自然是假的，所以他得查清楚。
　　“季归查过了，兄长想看，我可以将那文书带来。”
　　或许欧阳泫就是这性子，欧阳矞看他们又回到了正事上，也不多说别的，也专心与兄长谈起正事来了。

　　看了那个所谓的恩人的文书，又准备了一日后，欧阳泫这日便去寻明澜宇了，顺便也会会那个恩人。
　　再坐到了殿中，欧阳泫这回可问清楚了明澜宇具体什么时候回来，那回话的老人家觉得与这位主待着可能又要不好，自觉退了出去。
　　殿内静得能听见一点小动作回声，欧阳泫又等得无趣了，手指敲着桌子回想起之前弹的曲子。
　　几曲罢，在欧阳泫以为又被骗了时，殿外的脚步声传了进来。他抬头看向门外，眼神中终还是透露出一丝欣喜。
　　可惜，来人不是明澜宇。
　　是个生得讨人喜欢的少年郎，他有弯弯的眉眼和对称的酒窝，看一眼便能想到他笑时可以有多么的俊朗。
　　这样看着顺眼的人，他未见过的，眼下当然只有那个救命恩人了。欧阳泫略感叹了句，真是巧。
　　“你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姜拾，姜子慎？”
　　欧阳泫很快先发制人，丝毫不浪费时间。
　　“是！”
　　那人方才虽也有被惊到，但出神后反应也快，“见过欧阳大人！”
　　笑得真的不错，欧阳泫暗暗评价，对姜子慎的表现还算满意，
　　“你来此何事，可知皇上什么时候回来？”
　　这时试探并不好，他在明澜宇这公事显然更急，便直接问起这人的话来。
　　“陛下本是找小人有事，只是中途错过了。我知道后派人去寻陛下了，应该快来了。”
　　姜子慎不卑不亢，简单地解释清楚了。
　　欧阳泫望着他，看他知礼地低头任人审视，口上道，
　　“如此，坐下来等皇上来吧！”
　　心中却想那掌事的太监并没如此说，这样知礼识趣，非一般人能有，看来还需摸摸底细。
　　等姜子慎坐好了，欧阳泫作闲聊状，似随口问道，
　　“姜公子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可是家住暮山一代？”
　　“小人家离暮山不远，只是偏东些。因此外派时选了那里，对当地也算熟悉。”
　　姜子慎还是答得简单明白，礼数周到。
　　“那是一直在暮山任职了？这倒是方便找人了，如今姜公子于皇上有恩，对此有何打算吗？”欧阳泫见小打小闹奈何不了他，索性直白些问了，如今四下无人，刁难一下此人也不算什么，
　　果然，姜子慎听到这话，表情还是变了，笑的都生硬不好看了。
　　欧阳泫瞧着，又说道，“姜公子别误会，本官为皇上办事，只是想了解情况。”既算表面客套，也为自己找好借口。欧阳泫说完，便将人放在一边，喝起茶来了。
　　“大人言重了，小人既是皇上之臣，救皇上是本分，皇上如何做，对小人都没关系，自然也没什么打算。”
　　姜子慎默了会儿才回话，按理说，这心虚与一时的紧张是应该的，可欧阳泫却觉得姜子慎表现得过于合理，不像个简单角色。
　　“姜公子所言极是，如此见解在如今朝廷已是难见啊！”
　　硬来不行，欧阳泫顺势换了方向，笑着夸起了人。
　　他披的皮也是引人好感，这一笑起来甚是迷人，和姜子慎的笑大有不同。姜子慎笑起来，其生机与活力是最明显的，而欧阳泫的笑带着的更多是温柔细腻。一个是要与其相处，一个是想让其更近一步。
　　“姜公子如此人才，可愿与我交个朋友？”
　　欧阳泫往下说道，神情诚恳。
　　“这如何是好？”姜子慎先是一阵不自在，“小人曾配与大人做朋友！”说了好几句推脱的话，然后欧阳泫便再夸赞，再表心意。
　　最后，两人看差不多了，姜子慎似羞涩地抬头看欧阳泫，见他还是笑，终堪堪答应道，“那便听大人的话好了！”
　　此话一出，两人都暗里松口气，喝茶用点心后，他们转着几个话题聊起事来，相互都是欢喜，真似相见恨晚。
　　一直到明澜宇入门。
　　皇上驾到，两人自然是起身行礼。这让两人分出了距离。
　　等欧阳泫起来，压着复杂的小念头看明澜宇的时候，姜子慎已经说起两人的事来了。
　　“皇上，您迟迟未到，我便与欧阳大人聊了聊，”姜子慎还是带笑的样子，只是这会不同了，又带了新东西，一点愁色混入其中，见着叫人要心疼这人了。
　　欧阳泫心中一时放下了明澜宇的事，道这真本事来了。
　　姜子慎下一句说道，“我听大人说，他有要事找您。上次既然因为小人耽搁了，这次还是先与大人谈正事吧。
　　“小人会等您谈好再来，您不必特意寻我，通报一声便好！”
　　他的话说完，还不忘露个大些的笑容。愁情压得更深，却因笑得更堪而显露无疑。
　　此情做得何其真切，明澜宇看得明白。
　　欧阳泫见识完姜子慎的表演后，转头果然看到明澜宇未掩饰的少许不快。
　　他想看看明澜宇究竟是如何处理的，只随便做了个反应，
　　“多谢姜小友体谅，小友果然知我性情。”
　　姜子慎对他略有艰难地回了个“哪里！”，越发像性情中人，要将心情写在脸上了。
　　欧阳泫想到明澜宇登基那会儿也像姜子慎此番，表现过他的性情。不知现在是否能感同身受了。
　　明澜宇自方才姜子慎说话后便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欧阳泫只是中途提到时瞥一眼。这会儿他专门偏头来看欧阳泫了，这神情似乎还是往常一样的冷，只是欧阳泫看出来他比平时也更冷些，还夹起气愤来了。
　　看来是不好了，欧阳泫心中叹，失落一闪而过，他担心起这正事能不能好好谈。
　　“朕的事一时走不开，眼下与你谈国事也未必专心，不如夜里朕再派人去请欧阳大人来吧？”
　　明澜宇望着他，冷漠的语气中带入了天子的威慑。
　　欧阳泫与他对视了会儿，跪下来道了告退，瞧过姜子慎后快步走了。
　　他善于隐藏情感，这动作安排得好，明澜宇不敢多观察之下，未弄清楚欧阳泫到底有没有生气或者什么。
　　“皇上！”
　　明澜宇一时走不出自己的思绪，被还在一旁的姜子慎唤了一声，
　　“陛下不是还有事要说的吗？”
　　“知道了。”明澜宇想到这“正事”，马上努力地恢复过来。

　　欧阳泫回寝宫后唤了长琅。
　　这些日子欧阳泫闲着，作为贴身侍卫的长琅也跟着闲了。
　　眼下终于有事可做了，长琅跪着时有些兴奋地想。
　　“去派人盯着姜子慎，皇上那边也留意起来。”欧阳泫吩咐道，“每日都要汇报他们的情况。”
　　“是。”长琅应下。
　　“立即动身。”欧阳泫挥手让他下去，“此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属下告退。”想着此事不简单的长琅高兴地退出去了。
　　等长琅走后，欧阳泫找人去请明澜宇用晚膳。理由很简单，是有要事相商。
　　办完事后，欧阳泫拿起纸笔，又整理起最近的事来。
　　明澜宇生出的变数实在太多，他得将一些细节仔细写下来，才好弄出应对之策。这几日遭遇，欧阳泫说不心烦是假的。
　　救命恩人这东西还是影响了明澜宇，若是严重了，欧阳泫考虑处理掉姜子慎，方法先不论。明澜宇和他纠缠的事，可以用姜子慎抵一段时间，有用的话他也去找个人来稳住明澜宇好了。起码自己选的人，能够放心。封王之事，今日一定要解决，其他事也多处理些。毕竟现在看，他见明澜宇不如以前轻松了。
　　欧阳泫一笔一画写的认真，字迹可见其处事一贯的一丝不苟。待他完成看过一遍后，大手一挥，把东西烧了。事情想清楚了，便要立刻行动。
　　欧阳泫换好衣服，提点厨房做些明澜宇喜欢的菜。
　　他的厨子已经能分别掌握了两人的喜好了，欧阳泫忽然想到。

　　入夜，如今难得一见的皇上终于来了。
　　“陛下请坐。”欧阳泫彬彬有礼，仿佛没把之前的不愉快放心上。
　　明澜宇仔细看过他后，面色如常地坐下。
　　欧阳泫摆手，菜很快上齐，伺候的人识趣地退到外面。
　　“欧阳大人”明澜宇面对佳肴无动于衷，“朕倒不饿，我们尽快将事情谈完吧？”
　　这请求听着如命令一般，欧阳泫心中叹道，这人越发有天子的“样子”了。
　　“陛下可是有事？”欧阳泫对此忍不住语带嘲讽，“因陛下几日的私事，这要处理的公事不少，恐怕不能让您早些离开。”
　　“那麻烦欧阳大人派人给姜公子带话，”明澜宇不知是何想法，十分认真地看着欧阳泫说，“告诉他，今夜不必等我了。”
　　“好。”欧阳泫还是保持着平常的笑脸模样，不过这笑是何滋味也不好说了，“我这就派人去处理好皇上的私事！”
　　“公不如私”这说法，已被欧阳泫说得明白了。
　　明澜宇却还是刀枪不入的样子。
　　欧阳泫忍着不满，当即唤人去办事，说完话后客套了一句，先吃起菜来了。
　　他也不是第一次用膳对明澜宇随意了。以前的那人还乐意他这样随意……
　　现在，明澜宇也不说欧阳泫不讲君臣之礼待客之道，任他吃东西。
　　若欧阳泫正事不急着谈，明澜宇先吃菜也行。
　　如此，算是不愉快的二人，饭吃得依旧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