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对》酒井花恋

4、隔世相见

　　奇乐在一场梦境中清醒过来，突然意识到现实的残酷性。

　　三天前，设计系最勤俭节约、遵纪守法的好学生奇乐同学，通过了U-bey设计工作室的考核，十分光荣地成为了该工作室的兼职一员。

　　据悉，U-bey设计工作室几乎承包了国内所有的重要外包，挤得其他同行没有生存空间。更让人震惊的是，U-bey最近的设计承包项目是橙翼游戏研发公司的最新项目，一个投资上亿却无比神秘的研发项目。

　　多少人撞破脑袋也无法靠近的项目，居然被一个舞台艺术设计系，一向不受学院重视的专业的普通学子，挤了进去。
　　为表公平，该公司新项目角色原画设计的招新是在网上以匿名形式进行的。不采用网上投票形式，只有两家合作公司的顶级画师有资格评说。
　　一共有六个项目角色，参赛者从提供的文字素材中选出两个作外形设计草图以及相关的游戏说明，直接投稿到官方网页。

　　佛系选手奇乐三天不眠不休，把稿子一交，累得立马甩手，去准备期中考。

　　然而，不过两天，宿舍楼里一声兴奋的狂吼打破了夜的寂静。

　　接下来，奇乐同学很好地完成了第一张连项目名字和游戏角色名都不能公开的男主角色设计图线稿。开头那一幕便是奇乐同学接到第二件任务时的情景，在此之前，她已经不眠不休奋战了两天两夜。

　　奇乐叹了口气，拿起换洗衣物，三下两下洗完澡涂好睡眠面霜，抱着板子开始起稿。

　　这次任务和第一次不同，可能是因为人物是个普通的NPC，人物的基本信息基本都公开了。然而，奇乐同学看到了基本信息却是一声惊呼。

　　“我去，齐乐！”

　　小吴向她投来一记醒目的白眼。

　　“奇乐，你什么时候也自恋成这样了。好家伙，你这是高呼自己的名字应援吗！”

　　奇乐一脸黑线地看着小吴，“是这个新角色啦，只有姓和我不一样。”

　　“不是吧，不是说橙翼项目角色设计给的信息只有设计必要文案吗？”小吴好奇地凑到奇乐身边，细细地看显示屏上的邮件。

　　“大概是个没什么戏份的NPC，所以，没关系吧。”奇乐淡淡开口。

　　“我看这个角色挺对我胃口的，女杀手，红衣服，还是玩箭的，是我‘老婆’没错，游戏公服你可要借我账号。”小吴一只手搭在奇乐肩上，另一只手拨弄奇乐的头发。“好好画啊，这个我对上眼了。”

　　“好咧！”

　　奇乐看着邮件里的文字，脑海里很自觉地浮现了一个红衣身影，在幽绿的竹林里兀自静立。
　　她打开音乐盒，单曲循环了一首原唱版的《故梦》，开始了第三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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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月后，Z市某住宅公寓内。

　　奇乐坐在电视机前看着一年一度的春节联欢晚会，她时不时扫几眼电视，然后一脸失望地拿起遥控器调小了音量。

　　径直走向厨房，煎了个鸡蛋卷端到桌子上，一个人吃了起来。

　　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流感，作为临床医学教授爸妈被困在了W市不能回家和她一起过年，于是她连桌游都玩不了，她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除夕夜。

　　正绝望着，手机收到一条信息。奇乐打开对话框，是橙翼游戏官号发来的。

　　“奇小姐，您参与设计的新项目《伊人红妆》已经开始公测了，为您提供内部公号和初始密码，请您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公测评估报告。”

　　奇乐心下暗喜，终于有事可做了。上个月她就已经收到了游戏公测配件，是单只的耳机和游戏卡。
　　她从附件上下载好应用程序，戴上耳机。

　　然而就是一瞬间，从左耳传来一阵刺痛，电流一波又一波传来，奇乐的意识渐渐模糊。在一片花火倒映的落地窗前，缓缓倒下。

　　在那之后，奇乐的记忆被抹去了两个月的记忆，醒来时，她已经身在S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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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市国立设计大学公教楼1412教室内。

　　刘教授正在讲解灯光色彩构成，这位眼里容不下一点沙子的老牌教授扫视了一眼偌大的课室，缓缓开口。

　　“有些学生不重视公共基础的内容，大一就学了一身偷懒的好技巧，大二大三忙着重修……睡觉的同学，站起来！”

　　一旁的小周和小吴狠狠地掐了奇乐一把。
　　奇乐吃痛，猛地起身，眼神迷离。

　　“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灯光课不用学也可以做好设计了？”
　　“……”女孩低着头，却没有开口回答的意思。

　　“我们专业的确不比别的系吃香，但是你既然选择了，就不应该用这样的态度面对，你就是打算这样混吃等死吗？我的课上你睡了一个月，打算把大一睡过去吗？”
　　“……”
　　教室里气氛紧张，女孩却始终没有开口。

　　两行晶莹的泪沿着脸颊静静往下淌，从小声隐忍啜泣，渐渐到完全失声痛哭。女孩两手撑着桌子两侧，哭得声嘶力竭，带着最诚挚淋漓的欢畅，难舍的释然。

　　刘教授见这一番情景，一腔怒火也不知怎的就消散的无影无踪了，倒是有些慌乱彷徨。有热心的同学过来递上纸巾，同宿舍的小吴和小周震惊得有些失神，无措地上前安慰。

　　小吴有些气恼，壮了壮胆，看着刘教授冷冷道。
　　“刘老师，奇乐已经尽她努力来上学了。按理说，她双亲刚刚去世，她不该勉强来上学……”

　　女孩眼底的迷茫更甚，添上了浓浓的酸涩。然而她的声音依旧哽咽着，无法开口。

　　刘教授正为难怎么回应同学们的气愤，心想来几句谁没难处的心灵鸡汤，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下课铃声一响，如释重负地逃开了。

　　“怎么了，要不要回宿舍休息一下。”
　　小吴握着奇乐冰凉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我不知道。”奇乐声音颤抖着，“已经回学校了吗？”

　　“奇乐……”

　　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奇乐急切开口“嘉易，我做完U-bey的项目了吗？”

　　“几天以来我们第一次见呀，我们还以为你休学了呢，打电话你也都没接，你家里的事也是昨天才……唉。不过，U-bey的项目倒是出了，本来以为是多了不起的游戏，结果和传统卡牌游戏也没什么不同，我们都失望死了。”

　　“是……是吗？”

　　“当然了！而且根本没看见那个女杀手NPC，估计是直接被刷了，橙翼真没品。”

　　奇乐讶然，“开服体验版是叫《伊人红妆》吗？”

　　“哈？好像不是吧，叫什么……江湖？反正一听名字就不想继续玩下去了。”

　　奇乐打开手机通讯录，橙翼游戏外联部易先生最后一次通话记录定格在1月24日晚9:32 。奇乐按下拨通键，传来的声音却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嘉易，我现在骑车去S市中心一趟。”

　　奇乐从寂静蜿蜒的马路边跑过，路上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没有人注意到她此刻的焦头烂额，心急如焚。

　　脸颊上的泪很快被迎面的凉风蒸干，抹去所有的痕迹。女孩只顾急切地往前跑，她的脑海第一次浮上一种鲜明的深深恐惧，像是被什么人剜去了不可缺少的一块。从除夕夜到现在的这一段记忆在她脑海里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她想必须要找到答案。

　　很快，一辆醒目的白色自行车以最快的时速在绿道上行驶。樟木林、柳树道、木芙蓉径……到了独秀湖。一阵一阵湿冷的湖风扫过奇乐的面颊，她的意识一点一点地清醒，心头的燥热压下去几分。

　　她把车停在湖畔公园，沿着湖畔绿道缓缓踱步。

　　湖光潋滟，绿水晴方。枯黄的大片芦苇，轻轻地摆动着柔絮。湖对面是一片繁华的市中心，与这边的宁静全然不同。在正对着橙翼游戏研发总部大楼的地方，奇乐停下了脚步。
　　短暂的思索之后，她抬头蓦然发觉，自己走到了创意产业园区的红枫公园，再过一座桥就是她要去的地方了。

　　熟悉的红白双色人行道被传统的青砖小径取代，人迹罕至的地方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苔色。穿过一道园林风格的白墙，只要从那一株芭蕉下拐过去，就是一片宜人的枫树林。从前奇乐也常常经过驻足的地方，今日却带有全然不同的一番韵味，仿佛古旧得已不似往日。

　　此时正值中午，不是饭后散步的好时间。秋杪那时，红枫枯败。暮春之初，枝上已然添上了几分翠色。奇乐真希望现在的时光不过就是一场梦，从除夕到现在这两个月，明明是不长不短的时间，为什么自己会毫无印象。

　　哪怕是骇人听闻的玄幻灵异也没关系，她现在只想有人能够告诉自己，自己脚下踏着的这个世界是假的。

　　怎么会一场梦醒过来，她失去了双亲，她精神几乎崩溃，她丢失了现实的安全感。这个世界在她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带着她虚空的躯壳，如常地运行了下去。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她不可能会相信的。

　　“啊……嘶……”

　　胸口一阵疼痛，左耳的某处也一阵酸麻。奇乐捂着胸口，到自助售卖机买了一支矿泉水，缓步挪到一棵枫树下的木椅上，艰难坐下。
　　一口又一口甘甜灌入喉咙，缓解了一些不适。她低垂下头，深深喘息，裹着厚厚的羊羔大衣缩成一团，像极了一只无家可归的大绒毛狗。

　　“父皇……”

　　此刻奇乐正低着头，身前不远处传来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几分初涉人世的娇憨可爱。接着回应他的是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带着几分藏匿着慈爱的冷冽温柔。

　　“融儿，又瞧见什么了？”
　　一身玄色锦袍的男子顺着孩子幼嫩小手指的方向望去。

　　“父皇你看，树下好像有只绒绒。”

　　然而这次男人却没有回应，只是直直望着枫树下着装怪异的女子。就在这时，奇乐拧好了瓶盖，正抬头疑惑地看着不远处的一大一小。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默契地深锁眉头。

　　一……二……三……

　　再一眨眼，两人都眼前一空，只余一片暮春好景致。

　　这是在拍汉服照？不过也是，S市怎么说也是个古色古香的城市，这样的情景应该见怪不怪了。
　　奇乐这样想着，可是再一想，又不太对。大中午的，不是说下午三点光线最好吗？何况，一晃眼怎么人就不见了，再怎么着也得摆上几个pose吧。

　　她疑惑着，但是越想深思，画面就越是模糊不清。明明盯着对方好一阵，但是现在脑海里就只剩下几个难辨的重影了。难道真的是看走眼了，算了。

　　奇乐见不适的感觉全然压下，看时间自己已经无所事事瞎逛了半个小时，便急忙刷了一辆共享电车，赶向桥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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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奇乐终于在橙翼研发设计外包部的会议室里喝着温白开的时候，她开始后悔自己怎么不多在公园里坐会儿，实在是太冲动了。

　　她刚赶到大厦办公大厅，就被招待前台拦了下来，谁让她满头大汗的样子活像个讨债或者闹事的。好不容易解释清楚上楼了，先是说部长没空，然后就是财务部的给她结工钱。现在又被通知，外联部易先生开完会要亲自和她谈。
　　奇乐喝水喝得都快产生饱腹感了，一小时后，她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奇……”女员工一句奇小姐还没开口便被人打断，示意她噤口。

　　来人脚步很轻，还顺手带上了门。脚步声移向窗台柜子的位置，接着奇乐肩上被附上一张毛毯，拢得严严实实。

　　一身笔挺西服，面容精致却带着几分少年稚气的男人，正坐在奇乐对面，趴在桌上，看着眼前眉目清秀的面庞。

　　“时空折叠错乱，看起来确实很累人的吧。”他伸出右手食指，撩拨起女孩柔软的头发，一点一点顺到耳后。“齐乐。”

　　奇乐缓缓睁开惺忪睡眼，一张被放大好几倍的脸赫然眼前。她一惊起身，弯腰九十度，“易部长！”

　　“哈哈。”随即，男人收敛了笑容，“奇乐，角色设计的酬金我们已经打到你提供的账上了。至于公服，很抱歉，这个计划因为一些原因已经被高层否决了。”

　　正经不过三秒钟，易先生眼角绽起涟漪，“现在嘛，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你呢，最好和班导请个假，我们吃过饭，带你去一个研发基地。”

　　“易先生，我想我们现在也能……”话还没说完，某人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我只有几个疑问，不会耽误很久。”

　　男人伸手拍了一下奇乐的脑袋，“走，一起去吃点东西。”

　　奇乐心下疑惑不已，她什么时候和这样的人很熟了？还没有等她想明白，已经半推半就上了人家的车，处于鱼肉的位置，对方的刀俎随时能劈死她。
　　黑色轿车停在S市某大型商城空中停车场，奇乐和易先生下了车。

　　“我们去买冰皮月饼吧，然后去吃外婆家，你看怎样？”
　　男人毫不见外地握着奇乐的手，往一家西饼店走去。

　　这是三月份，哪里有月饼。而且好端端的，干嘛买月饼，真是奇怪。奇乐一头雾水，何况自己出门根本没带什么钱，网银的存款本来也不多。原本还在想怎么和这个奇怪的部长说清楚，然而几步路不到两人就已经到了店里。
　　男人让她在店内休闲区等他，他自己径直走向前台。

　　很快，男人提着两个包装精致的小礼袋走向奇乐。
　　“好了，我们去吃晚饭。”
　　说着，把两个礼袋塞到奇乐手里。“抹茶、芝士、蔓越莓、榴莲，还有麻辣、芥末，你的奇葩设计，拿好。”

　　“易部长，我……”
　　男人顿了顿脚步，回头看着眼前一脸迷惘的女孩。

　　“奇乐，我想你会喜欢的来着。”男人眼里忽然多了几分怅然，“你果然是一点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他再见你会怎么想。”他似是低声呢喃，带着几分对世事的讪笑，奇乐听了却是一怔。

　　“好了，我会和你说清楚的。我们先去吃饭吧。”

　　下午五点，饭馆的人还不是太多。外婆家是奇乐到S市以来最常光顾的饭馆，价格公道，菜品优良。但是这样的地方一点也不像这个男人常来的，她以为自己就要挑起点单的大梁了。

　　谁知，男人拿手机扫了扫桌角的二维码，幽幽开口。
　　“茶香鸡，酱鸭糯米饭，鱼香肉丝还有一壶农家米酒。你看怎样，还有什么要加的么？”男人一只手撑着下巴，浅笑盈盈地看着一脸惊愕的奇乐，带着几分玩味地把手机递到奇乐面前。

　　“为什么？你怎么会知道……”奇乐抬头直视男人的双眸，“我记得我们并不认识。”
　　男子眼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也许是两个月前刚刚认识？”

　　奇乐眉头紧锁，直勾勾地盯着那双带着玩味的眸，仿佛要望穿一个深深的洞来。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从兜里摸出半个拳头大的棱状小球，外表看上去像是玻璃制的，从内里透出五彩丝线般的光泽。
　　他把小球递到奇乐手里，“拇指和食指按住红色三角形就可以扭开它了。”

　　奇乐照他说的做，打开发现里面静静躺着一张游戏插卡。上面刻着一行小小的红字：伊人红妆。

　　男人接着道，“这是公司之前委托你设计角色的那款游戏，新上线的是这个项目研制失败后的替代品。这款游戏很成功，只不过它太成功了，导致超出了人工所能控制的范围。在除夕公服那晚，有一名设计者被卷入了系统当中，遭受到能量失衡的创伤。虽然我们紧急切断了系统与现实的联系，但是却能及时将那名设计者救回来。”

　　他顿了顿，看着奇乐一点点暗淡下去的眼神，说道“对于此我非常抱歉，奇乐。原本是想研发不用借助AR设备的虚拟世界，没想到……你过去两个月的经历，我很抱歉。
　　我所知道的全部，属于你的，都在这里面。虽然这个格式化的系统已经不具备时空穿梭的功能，对于想借此谋利的我已经全无意义，但是我想这大概对于你是无比珍贵的。现在，我把你这两个月的时间还给你，如果你愿意，随时可以找回来。”
　　“真的吗？那我是怎么忘记的。”
　　奇乐的声音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哽咽。

　　“系统里的一切都是利用一种特殊材料形成的，不能在现实空间里保存。所以，这段记录下的故事卡式剧情，也是以游戏画面呈现，并且也只有在浏览的时候能够记住，很快又会忘记。”

　　奇乐看着掌心里静静躺着的一枚芯片卡，一阵酸涩涌上心头，催得她的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她已经是第二次这样情绪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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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晚饭，奇乐被带到一间别墅式建筑前，两人进去后，眼前是办公室形式的划区活动区。只是，和其他设计办公室不同的是，这里的装修极具科技感，蓝白两种色调。没有传统美术工作室的冗杂繁复，这里有的是各式各样的仪器。

　　在男人的带领下，他们走进里间像暗室的地方，只余一间办公台，四周都是仪器设备。

　　“那时候你交稿，我就很喜欢齐乐那个角色。”

　　奇乐看见桌子上放置着一叠设计图，为首的是熟悉的红衣女杀手，正面，侧面，背面。她向下翻了几页，分别是其他设计师设计的几个角色。到最后一张，一个玄衣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前。

　　几页图里有几套不同状态的服饰，那是奇乐第一次做的原画稿美工过的成品。

　　男人静静看着奇乐，从那叠资料里拿出两个角色档案“这个你拿走吧，这个项目现在取消了，必要档案外的多余资料放我这也没用。”
　　“哦。”奇乐接过。

　　接着，男人从一个玻璃柜子上拿出一个白色盒子，又递给了奇乐。
　　“这是读卡器，戴在左耳的。你把能量球里的芯片卡插到卡槽里启动就可以了。”男人把手随意地搭在奇乐的肩上，“我现在就送你回学校？”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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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行驶到国立设计大学学生公寓南门，隔着车窗，奇乐看见浓浓夜色里漫天的缤纷花火，在学校与木渎古镇相隔的无罔江上漾起五彩斑斓。

　　“你们学校似乎是有活动？”男人笑了笑，看着副座上发愣的女孩，无奈地为她解开了安全带。
　　“不想下车？”男人往奇乐耳边凑近，轻声道。

　　“易先生，谢谢您。今天的事麻烦你了，我先告辞了。”说完，奇乐逃也似的关上车门，朝着校门奔去。
　　男人看着副驾位置上的两个礼袋，无奈地捏着眉心。紧忙下车叫住奇乐，把东西客客气气地塞到她手里。
　　看着女孩渐行渐远，背影一点一点被花火的光芒笼罩，他突然想到流光这个词。有的人站在离你很远的地方，但是你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一个存在，所谓的岁月，也不过如此。
　　男人低笑一声，转身离开。

　　奇乐给小吴打了个电话，她自己没有带宿舍钥匙。结果小吴一行都去了木渎古镇参加木渎盛典，奇乐左右无事，就打算到江边的东门等着舍友回来。

　　她找了一家临江的蕊幸咖啡屋，店员放假，提早打烊。她就坐在店门口的花园外桌上，江上不时有夜游木渎的木舫经过，衬上对面人来人往的街景，白墙和纸花灯初上，江上的河灯悠悠，相映成趣。

　　奇乐打开白匣子，从里面拿出橙翼眼镜，把芯片卡装好、启动、戴上，在漫天花火中映出一帧帧画面。

　　河对面一片喧哗，奇乐在一江之隔的静谧夜色中，静静地看着。直到画面止歇，疲惫涌上来，奇乐闭上双眼。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声音，一遍遍回响。

　　“本宫亲自做的决定，与他人无关。”
　　“太子妃即日起幽闭夙秋阁，不许踏出半步。”
　　“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的身份吗？”
　　……
　　“齐乐！”
　　“我一定会和你坦白一切。”
　　“你会吗？容成迹。”
　　“相信我。”
　　“好，我信你。”在这个世界里，我选择相信第一个人。
　　……

　　各种话语和内心独白交错出现在奇乐的脑海里，却如同一挥而去，隐隐的疼痛从左耳某处传来，她垂下头，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