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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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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隐约不明的预感猝不及防地得到了应验。
穿着兵甲的人追上来,困住我和来安。
卖麻糖的王二竟忽然扑上来护我,瞬间被乱剑扎穿了后背。
剑刃利落而迅速地从王二的身体里抽出来,血四溅开,人们尖叫着逃散开。
只有我和来安留在原地。
领头的兵将走上前来,吓得来安忘记了哭,直瑟缩着往我怀里钻。
那兵将走近了,忽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朝我和来安行了个大礼,铿锵道:“夫人莫惊,丞相大人特命末将前来护送夫人和太子回宫。”
来安在我怀里流露出莫大的惶恐,虽然他并不知道眼前的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位官爷怕是认错人了。”我勉力镇定,环手将来安搂得更紧些。
那兵将仍谦恭地称呼我夫人,他指着地上王二的尸首说,那是燮帝派来暗中保护我们母子的人,如若不信,可以当众验证他的宦人之身。
忽醍醐灌顶。
我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王二,说不必了。
一个月后,楚谡出现在我和来安面前。
他便是兵将口中的丞相。
我一直不明白楚谡既然亲手杀了燮帝,为什么不改朝换代自己取而代之。
当我看到乌泱泱匍匐在宫门前迎驾的百官和百姓们脸上的神情时,仿佛又明白了。
来安不曾见过如斯富丽辉煌的丹殿,但恐惧大于新奇。
楚谡出现的时候,他立刻缩进我的怀里,用怯生生的目光偷偷打量着面前的陌生男人。
是的,陌生。
丞相楚谡,于我,也是陌生的。
别时,我是风华少女,他是少年儿郎,再见,我是宠妃,他是叛臣,现在呢?
我不知该如何开口向来安介绍。
楚谡矮下身,递过一块麻糖到来安面前,来安看看麻糖,又抬头看看我,方畏缩缩伸出手,接过了那块糖。
楚谡笑了,伸出手,在来安的头顶抚上一抚,道:“以后便叫我……相父。”
相父,丞相如父的意思。
人都是会变的。
我变了,楚谡也变了。
楚谡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已生细纹的脸说:“你一点也没变。”
我报以淡笑。
时间总是会磨平一切,无论曾经有多轰轰烈烈。
所以在楚谡忽然问我心里是不是一直有他的时候,我觉得意外,甚至唐突。
我没有回答,他却流露出笑意,他唤我如如,“你便安心,我一定会让来安坐稳皇位。”
彼时,来安恰走上丹陛,伸手便要去触碰龙椅扶手上的龙须。
我心中一骇,大喝一声,“别碰!”
我仿佛看到沈霁坐在那把龙椅上,他拂袖一挥,顷刻,哀鸿遍野,血肉模糊。
楚谡将我的慌乱尽收眼底,他沉默良久,说我是太累了,晚些再来看我。
我确实是太累了,我害怕再被卷入某种未知可怖又无休无止的纷争,我已经太累太累没有气力再去挣扎。
我绝不能让来安坐上那把龙椅,那个是非之位。
楚谡来看我的时候,我恳求他放过来安。
他却告诉我已经来不及了,“孤已昭告天下,来安已是大燮的新帝。”
我觉得疲乏而虚浮,仿佛置身洪流漩涡,无所依托。
楚谡握紧我的双肩,问我,“你、我和来安,在一起,不好么?”
我也在心里反问自己,这样不好么?
楚谡俯下身吻我。
我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