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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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最终以一种不了了之的方式结束了。
母亲没有正面回答花音的问题，她因为这个出乎意料的问题怔了一下，很快又笑起来。那是一种花音讨厌的笑容，令她联想到权利者对附属了如指掌又高高在上的宽容。
花音看着母亲起身走向她，紫色的长裙在灯光下泛着晦暗的光泽。母亲站在花音面前，姿态亲密地摸了摸她的头，“你是我的女儿，花音。”
花音突然走神地想，难怪刚认识的时候艾斯总是吐槽她不说人话，这种谜语人一样的说话方式确实容易让人失去耐心。她不想猜，不管母亲言下之意为何，要做的事都不会变。
第一次，花音简单粗暴地，甚至称得上是失礼地结束了谈话。她直接上楼，只留给母亲一个冷漠的背影。
“小姐？”女佣正要从二楼下来，看到花音惊讶地问好。她没有听两人的对话，依然敏锐地察觉到此时气氛不对劲。
即使到了现在，花音依然能够完美地控制自己的表情，她矜持地颔首，返回自己的房间。
母亲悦子没有理会像透明人一样退下的女佣，她看着花音的背影饶有兴致地笑了笑，“山口？”
“是，理事长。”山口助理从客厅一个隐秘的角落走到悦子身边，微微躬身聆听她的吩咐。
“告诉小松老师，近期花音需要请假。”
山口不理解悦子的做法，“您这是要放纵小姐吗？”
“掌控欲太强是会把孩子养坏的，偶尔也要让她自己走向死路撞撞。”
“是不是需要我……”
“不用管她，”悦子摆摆手后又补充道，“盯紧佩德罗和太宰治。有些东西只有他们知道。而他们……”
山口很快接上悦子的话“他们一定会告诉小姐。不过……”他还有些不明白，“您为什么不找江户川乱步呢？他可是个超乎异能的神才。”
悦子扫了他一眼，压下他的念头。虽然她也想过，但毕竟江户川是有监护人的，“打扰到谕吉就不好了。”
山口：“是。”
“对了，问问朝仓最近有什么名画会拍卖，买下送给花音。”
山口：“是。”
花音不知道母亲的想法，她已经回到了房间。狐狸正无聊地给自己梳着毛。听到开门的动静，它立刻跳到视线死角暗中观察，发现来的是花音才跳出来和她抱怨，“你终于回来了。”
它今天可以说是过得非常惊险了。
花音走到它身边坐下，顺手接过梳子安静地给他梳毛，听它讲自己如何机智地躲过女佣。
窗子已经映进了暮色，黄昏有着和狐狸一样的颜色，花音将狐狸毛从上往下梳，黄昏也随之一点点铺展开来。花音回忆起佩德罗说过的话。
“重要的人，或是亲人，或是爱人，或是挚友，终将会离开我们。这是沉重到会压垮我们的伤痛。想要继续走下去，就要选择一条可以排解这种痛苦的道路。但很可能，我们选择的是一条死路。”
花音一开始认为佩德罗是个奇怪的人。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她是一个爱逗花音的普通长辈。后来花音开始学习各种各样的课程，佩德罗就变成了她的语言老师。不只是西语，包括中文，英语，法语等等，佩德罗包揽了她所有的语言类课程。
她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挑衅”了母亲后还能继续出现在花音面前的人。
佩德罗偶尔也会很正经，像个真正可靠的长辈一样告诫花音：“花音，你可以读‘没用’的书，画‘奇怪’的画，学‘冷门’的知识。重要的不是悦子为你安排了什么，而是你想做什么。即使她是你的母亲，也不用过分看重她在你生命里的参与。”
那时候花音正陷入被美术老师打击的失落中，她笔下那些奇思妙想的小怪物都被否定了。她被期望做的是按部就班地草稿构思，反复雕琢修饰，而不是拿只笔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佩德罗的道理说得太早了。在两种理念的冲突中，花音毫不犹豫地偏向了母亲。她不快乐，错的不会是母亲，那就只能是她自己了。
当她离开生活的环境，再次思考时，她开始了质疑。她依旧愿意相信母亲，却也想忠实自己，短暂的温情后同样的矛盾再次出现了。
花音尚且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即使再聪明，她也只是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所以她再次选择逃离。
但这次她记住了佩德罗的告诫——“花音，我会为你提供帮助，但我会有所保留，不会倾尽全力。因为，我无法判断，你是不是像悦子一样，偏执于所谓的感情，固步自封。”
花音静静地看着窗户成为暮色的镜，照出她沉思的面庞。她安静地，耐心地梳着狐狸的毛，一边继续想着她究竟想要什么？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忧心起另一个世界。他和弟弟分开了吗？会感到难过吗？抓到黑胡子了吗？那样狡猾的黑胡子，会不会用阴谋来伤害艾斯？不过艾斯那么厉害，一定没问题的。
他还在寻找历史隐藏的秘密吗？回到白胡子的海贼船上了吗？
他还会记得我吗？会偶尔想念我吗？
她想得太过投入，以至于女佣敲了好久的门才引起了她的注意。
“小姐，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夫人正在等您。”
“谢谢。”
一如往常美味而精致的晚餐，母亲的态度也一如往常，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花音，我已经替你请好了假，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花音这次不再感到动容了。她没有因为母亲类似退步的话语而乖乖返回校园。第二天，她直接去了横滨。
出门前，她算了算时间，到达侦探社应该刚好赶上工作时间。
然而她扑了个空。因为想找的那个人并不会好好工作。
国木田愤怒地告诉她太宰那个混蛋又翘班了，接着又问：“但是花音，今天是要上学的吧？”
花音在他怀疑的视线里艰难地把为什么没去学校这件事糊弄了过去。
还好乱步出外勤了恰好不在，花音庆幸又羞愧地想着，国木田先生比较好骗。不愧是曾经做过中学老师的人，气势真的太吓人了。
只是太宰先生去哪了？
太宰先生正从一条小河中爬出来。
“嗨，花音。好久不见。”
花音一脸无奈地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没有任何搭把手的想法，“太宰先生，我正想找您，您不在社里。”
“我是要去侦探社的。只是风突然吹过河岸，流淌的河水清澈见底，深度好像可以淹没我的头顶。”太宰治陶醉地回忆着，又鼓起脸不满地说，“不过还是太浅了。 ”他爬上岸，直接坐在岸边，拧着自己湿漉漉的外套，又问花音，“怎么突然来横滨了？”
“不问我之前发的信息是什么意思吗？”
“啊，那种事随便想想就能猜到了。”太宰治说，“倒是你，离家出走的地方有趣吗？”
“怎么形容呢？”因为难忘的事太多了，那个世界也非常奇妙，花音一下子难以概括，她想了想后问道：“您看过最近特别流行的漫画《海贼王》吗？”
太宰治似乎一定也不惊讶，只是兴致勃勃地感慨：“那可真是太有趣了。说起来，投入海洋也是一种不错的死法呢。”
“放过大海吧，它不一定会愿意接纳您。”
“真是狠毒的发言。”
花音拒绝和太宰治继续胡扯，她是带着目的来找太宰治的。佩德罗告诉她，如果她想知道更多特异点的事，可以去找太宰治。
“但是要注意，这很可能会惹怒太宰治。”
花音正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怎么不动声色地切入，突然听太宰治说他想去看海。
“……诶？现在？”
虽然莫名其妙，但花音还是跟着去了。
不论哪个世界，大海都是一样的蔚蓝而庞大。只是那个世界的大海在花音眼里比现在世界的更加宏伟。
花音不自觉地说出了心里的感想，太宰治听到后好奇地问：“所以还想再去一次？”
“想，”花音肯定地回答，“我正在寻找回去的方法。”
“回去？”太宰治轻轻重复了一遍花音的用词。他轻快地笑了笑，美丽的眼眸看着花音，“你们终将是要分开的。除非有奇迹。但奇迹的出现，不亚于人死复生。”
即便花音已经对太宰治有所了解，也依旧感到惧怕。来自太宰治的恶意犹如沼泽腐潭，让她连站在原地都有种即将坠落被淹没的恐慌。
但飞翔的感觉铭刻在心。她记得自己跳到过更高的地方。她能够飞起来。回想起这种感觉，她就会想起某些光明，想起某些声音，这所有的一切都使她快乐，给她力量。
太宰治很用力地拍了她，继续问：“你能接受再一次的分离吗？”
花音沉默了很久，她很认真地在想这个问题，太宰先生是对的，她必须想清楚，当她决定去做的时候，能不能承受所有可能的结果。
她突然捂住自己的脸，泪水簌簌落下。但这哭既不用力，也没有痛苦和战栗，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我可以接受，”她擦干眼泪后说。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必须再回去了。”
“我遇见他，心中就点起了一把火，而这把火，它永远不会熄灭。”花音讲着讲着笑了，她珍惜这份感情并为此感到幸福，“我很认真地想了所有的结果。把自己代入最糟糕的结局中，黑暗与苦闷立刻注入了我的心头，不过这根本无法熄灭我心中的火焰。”
“我想回去，因为我不想就这么不了了之。”
“原来是这样。”
这个简短的回答似乎包含深刻的意义，花音听不懂，于是抬头疑惑地看着太宰治等他解释。
太宰治却恢复了轻佻的模样，“对了，既然你都来横滨了，顺便替我把咖啡店的账结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三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