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医行》冲浪的猹

15、何以解忧

　　林攸宁觉得自己最近的生活舒适极了，饿了有人就送上饭菜，馋了就有人送上茶点，冷了就有人生好火盆，递上暖炉和毛毯。

　　这种好心情持续到某人给他算了一笔账，说要花一大笔钱修房子。

　　“这两天风太大，树都吹断了好几棵，以前伙计们住的那几个房子已经被吹坏，房顶塌了一个，还有两个门需要大修，五个需要小整，那几个房间的窗全都坏了，要重新换过，不过幸好房里面的家具提前搬到仓库。但是仓库的门锁生锈了，要重新换。客栈这边，窗子被吹坏了十七个扇，有五个修不好了，有十二个可以修，楼梯的话……”

　　林攸宁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初步估计总共需要修理费一百八十两银子。”赵熙玦给了他最后一刀。

　　林攸宁抬头，直勾勾地盯着他。

　　赵熙玦被他看得心跳加速，嗓子有些干哑，道：“房子虽然坏了，但是幸好没有人伤亡，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来年天暖的时候，再请几个便宜的木匠来修理，让伙计也一起去帮忙，可能不用那么多修理费吧。”

　　“每个都得去，不去的自己睡烂屋！”林攸宁靠在椅子上，仰头长叹。

　　“这个月没有客人，他们也没干活，工钱扣一半，伙食费照旧扣。”

　　赵熙玦震惊了，道：“那这不是越干越没钱？如果要扣完一半工钱的话，伙食费还照收的话……”

　　“嗯？吃饭不要钱么？”林攸宁掏出一把匕首把玩，“我请的这批伙计，住的是好客房，吃的是三菜一汤，顿顿带肉，没活干的时候天天打瞌睡、偷酒喝、说闲话。你知道外面大部分人累死累活都吃不饱饭的。这些天没有一分钱入账，倒是钱花花地流出去，你说像我这么好的东家去哪里找？扣他们一点工钱怎么了？”

　　“东家说的是，那就扣吧。”赵熙玦想了想，其实他说的是对的，现在天下不太平，平民百姓能吃饱饭真算很不错了，所以这些伙计说啥都不会走的，除非林攸宁对他们要杀要剐。

　　“噗嗤，你真有趣，我还以为你会反驳两句。”林攸宁突然笑了起来，这笑容就像春风一样吹进了赵曦玦的心窝里。

　　他有点看呆了，脸上发烫，估计脸又红了。

　　半天过去，他干着喉咙说：“我现在带人去加固一下那些房屋，免得风一吹就真塌了。”

　　林攸宁看着他慌乱而逃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笑起来这么可怕？

　　他翻出铜镜，连笑了几下，这不是挺好的，没道理呀。

　　赵熙玦跑出林攸宁的院子后，吹了一下冷风，火辣辣的脸才慢慢消下来。

　　自己真是的魔怔了。

　　路上发现李大龙鬼鬼祟祟地跑进了林攸宁的院子，赵熙玦暗中跟上，只见李大龙敲了敲门口，然后就进去了。

　　赵熙玦等了半盏茶的时间，才看见李大龙乐呵呵地走出来。

　　赵熙玦真想揪着他的衣裳问，你们到底聊了什么这么高兴？平时你们不是一个个怕他怕的要死吗？有话都是让他去转达的，怎么今天还敢跑上门去找人，还笑得这么开心。

　　赵熙玦当然没有真的去揪着他问，还假装没事叫上李大龙一起去加固房子。

　　大伙辛辛苦苦地把房子加固好了之后，赵熙玦把被扣工钱的事情跟他们说，还以为他们至少还会抱怨一两句，没想到大家好像已经麻木了，沉默了一下就接受了。

　　“你们不会心生不满吗，天天这样扣工钱？”赵熙玦不得不担心这些人什么时候就会给睡着的林攸宁来几刀。

　　“小王哥哪里的话。”李老头乐呵呵地喝了一口茶，道：“老头子我都半只脚踏进棺材了，有钱也没处花呀，有得吃有得住就够了。”

　　可是你买棺材的钱还没有，不过赵熙玦没有把话说出口。

　　“反正我也娶不到老婆了，发了工钱也不够，算了呗。”李大耳有点耳背，说话声音比较大。

　　“我也是，我就一瘸腿的，东家不嫌我，我也没道理去要什么呀，不赶我走我才不走。”王麻子吃了一粒花生，道：“我可不跟大龙一样有媳妇有孩子要养。过几年小福也快要娶媳妇了吧？真羡慕啊。”

　　李大龙呵呵地摸着儿子的头笑：“哪里的话，小福还小，哪那么快娶媳妇？”

　　李大耳嚷嚷道：“都快十五岁了，不小了。大龙啊，我跟你说，还是要早点做打算，年纪大就不好找了。小福又没东家和小王哥的那种好模样，早点找的好。”

　　“呸，你胡说什么，什么叫没那模样。”李大龙呸了一声，“东家和小王哥那样的，一百里面个也没有一个呢。”

　　“那也是，那也是，我说错话啦，大龙莫要记心上。”李大耳给李大龙倒了一碗茶赔罪。

　　“哼。”李大龙喝了一大口茶，继续说：“小王哥打算成亲了没有？”

　　“没呢没呢，哈哈，过两年再说。”赵熙玦打哈哈，打探道：“对了，东家成亲了没有？应该是没有吧？”

　　王麻子说：“没吧，没见他带出来过。”

　　李大耳乐不可支：“我要长他那样，早就找个富家小姐当上门女婿享福去了。”

　　“错啦，你们都不知道吧，我跟你们说，东家早就成亲了，还有一个儿子呢。”李老头今晚喝多了两碗酒，有点醉。

　　“此话当真？”

　　晴天霹雳，赵熙玦觉得要呼不上气了，要长什么模样的神仙佳人才能配得上他。

　　“啊。”李小福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骗人吧，要是有儿子，怎么不见带在身边，过年也不一起过吗？有人见过他儿子吗？”李大耳一脸不信。

　　“谁说没有见过，我见过！”李老头急了，道：“我见过有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跑进东家的房间，我都见过好几回了。后来我问了东家，东家亲口说是他儿子，还叫我不要告诉别人，你们可别说出去啊。”

　　“你确定他亲口说的？”赵熙玦的心已经碎成了渣，“那现在夫人和少东家在哪里？房间里没有啊。”

　　“送下山了吧，最近没见了。”李老头嘬了一口酒，好不快活。

　　王麻子火上浇油，大叫道：“哎呀，我想起来了！我上次起夜，看见东家抱着个东西从外面回来，用布抱着，还会动，我以为是只猴子呢。原来是少东家，我就说猴子怎么还穿鞋。”

　　“哇塞，东家夫人一定很漂亮吧。”李大龙摸着脸说。

　　“那、那肯定是跟神仙一样漂亮的。”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李小福红着脸说了一句，有点难过。

　　王麻子笑得有些促狭，道：“哎呦，小福长大了，你知道什么叫漂亮吗？”

　　李小福低声道：“东家那样的就叫漂亮，不是吗？”

　　“哈哈哈，有眼光。”大家开始起哄大笑起来。

　　赵熙玦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真的很难过，只好闷头喝酒。

　　现在，他明白自己是真的栽进去了。

　　“诶诶，小王哥真够意思，自己一个人喝那么多！”李大耳抓住他的手，道：“别喝这么猛，会醉的。”

　　“可是我今天特别想喝酒，痛快！”赵曦玦打开一罐酒，直接拿罐子喝起来。

　　“有道理！反正也没工钱发，那阎王爱怎么扣怎么扣！”王麻子熟练地去酒窖扛了几罐酒来，潇洒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来来，干了！”

　　“干了！”赵曦玦顺手又开了一罐酒，可惜他酒量很好，怎么喝都不醉。

　　“你们酒量太差了，得练练。”赵曦玦摇了摇已经醉晕的一圈人，越发觉得没趣。

　　他拎着一罐酒，摇摇晃晃在后院转来转去，百无聊赖。

　　“你哪里来的酒？” 林攸宁在后面叫住了他。

　　赵曦玦低着头，丧气道：“酒窖里拿的，明天我会把账记上的，你不用担心……”

　　林攸宁狠狠踢了他一脚，道： “你最好是，我明天会去检查。”

　　“嗯，我记得，其实我都没有醉。东家，你的酒都不醉人的，是不是掺了太多水？”赵曦玦踉跄了一下，摇摇晃晃拉着他，想跟他说话。

　　“掺多少水，得问你们平时偷喝了多少。”林攸宁越想越生气，抬手想要揍人。

　　这群王八羔子，真当他什么都不知道么！

　　“哦，这样一说，我想起来了。你打吧，我保证不还手。”赵曦玦闭上眼睛，可是林攸宁却只是锤了他胸口两拳而已，也没怎么用力。

　　“这样打你不解气。”林攸宁气呼呼地转身回房，赵曦玦喊道：“那你要如何才解气，你说出来？”

　　“回去睡吧，不然你又烧了。”林攸宁把房门关上，赵曦玦站了一会儿，酒有些醒了，听话地回去睡觉了。

　　他忘记了，自己身上有伤指不定哪天就死了，就算人家没成亲，那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