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萧》卿烻

15、第十四章

　　纪非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凌箫。
　　“您创造这梦境唯一的作用就是消耗我的元神，然后把我的元神放在手里当皮球玩儿。当然了，如果您对别人也这么做的话，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纪非像个被冤枉的小孩，猛地抬头道：“我没有！”
　　凌箫点头：“我猜您也没有。您要是有这么大本事，早就被烈行院划入黑名单了，哪儿能藏这么久？”
　　两人相对着静默了一会儿。
　　“看来我很特别啊。”凌箫突然开口，慢悠悠道，“我记得您以前不是这样的，两千年的时光不仅改变了我和萧珑，还改变了您。只是我很好奇，您的执念是什么？不然怎么能熬过来的？莫非您也同‘那位’交换了些什么？”
　　纪非又低下了头，不说话。
　　这样的场景莫名让凌箫有些出神。很久以前，比他的皇兄还要更久之前，他和纪非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他犯了错，纪非训他，就是这么一幅场景。只是此时两人像是互换了位置，训话的人变成了凌箫，自知有错低着头讷讷不敢说话的人则成了纪非。
　　让他觉得有点悲哀。
　　“好吧，行吧，我想今天从您这儿也是不可能问出什么了，那么您方便送我回去吗？你说的没错，你顶着他的皮囊我的确下不了手，但是总把我一大活人困在这儿陪着您的幻影也不是什么很有趣的事情吧。”
　　凌箫说着转过身自顾自朝远方走去，仿佛那里藏着一扇可以出去的门。纪非在他身后愣愣地看着他，回想起刚才凌箫对他说话时的语气和表情，不由得心中酸涩：“箫儿，你对你的小舅，就一点情分也没有了吗？”
　　已经走到十米开外的凌箫本应听不到这句自言自语般的轻喃，却在他话音落下之时停下脚步：“话不能这么说，小舅，您的恩情我时刻记在心中。所以您看，即使您这般阻挠我，我也只是毁去您几个微不足道的幻影罢了，甚至没有一次去找您算账呢。您难道以为这是因为我找不到？您不想想烈行院现在人脉有多广。”
　　他顿了一下，还是没有转身，接道：“只不过是，我觉得总有一天，你我之间会两清，那时候，您大概也不会来找我了吧？”
　　“如果那样的话，还请您下次下手狠一点，只要留我一口气能够活下去就够了，我不在意这些的，我只希望早一点找回我的皇兄，他现在恐怕也过得不大好吧……即使他是个学霸，即使他有时候看上去和我一样傻乐呵。”
　　“小舅，我没有时间也不想和您玩游戏，我怕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皇兄会走丢。您就成全成全我，好吗？”
　　远处的宫殿盛景已经开始崩塌，空间恢复成一无所有的纯白模样，他们脚下的白色地面也开始出现裂痕，凌箫的心情开始变得轻快。他不再说话，只是继续向远处崩裂的世界走去，就像一个满心赴死的壮士。
　　他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在眼前。凌箫面前已是一片虚无，脚下的道路也即将整个裂开。他跨了一步，又跨了一步，眼看着就要走出这个梦境。
　　纪非忽然开口道：“我成全你，那谁来成全我？”
　　凌箫似乎顿了一下，却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他心想：“解释和逃脱这种事情，来日方长。反正肯定还有下次，下次再说也不迟嘛。”
　　而后他一步跨向了虚空。

　　凌箫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才发现他已经躺在了沙发上，指甲在不知什么皮的沙发上抓出几道痕，现在正掐在自己的手掌心。
　　另一只手里是那块熟悉的玉佩，玉佩上吊着的穗子都快被自己扯烂了。凌箫连忙松开手，把玉佩举到自己眼前，细细地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忽然叹了口气。
　　厨房里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的萧珑听到声音，端着一杯水走出来，见他好好的，松了口气，正想说些什么，忽见凌箫呆滞的斗鸡眼和生无可恋的表情，以为他接受不了刺激精神失常了，一下没拿稳，手中杯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泼了满地。
　　凌箫被响动惊到，转头看了看地上的水杯，露出一个自以为迷人的笑容抬头对萧珑道：“我都没想到，原来你对我这么关心呀，见我醒来激动得杯子都摔了。难道是因为我太过于英俊潇洒，即使你这种不懂得欣赏美的人也心动了？”
　　萧珑：“……”这还是那个傻缺没错了。
　　凌箫见她脸色不对，收敛起嬉笑，问道：“怎么，难道我睡了好几天？今天几号了？”
　　“不，我就是觉得你傻了。”
　　“……”
　　“你睡了整整五个小时，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五个小时？哎呀现在不就才两点多而已吗，你以前这个时候难道就睡觉了？我可不会信。”
　　萧珑给他一个白眼，弯腰捡起地上的杯子。还好杯子是个保温杯的盖儿，没摔碎。凌箫起身拿了把拖把开始清理地面上的水。
　　见到这一幕的萧珑颇有些诧异。要知道凌箫是一个从来不会主动做家务的人，想要他洗个碗抹个桌子简直比登天还难。果然，凌箫一边笨手笨脚地拿着一把庞大的拧水拖把在地上蹭来蹭去，一边笑眯眯地抬起头来问道：“姐啊，明天，不，今天我就不去学校了呗。”
　　“……不行。”
　　“你看我都帮你拖地了是吧，而且我刚刚醒过来还真有点晕……哎呦……我眼前怎么有星星在飘来飘去……”
　　“你明天要考试。”
　　被假想出来的星星围攻的凌箫愣住了：“啊……啊哈？明天？还是今天上午？我我我……不是吧？”
　　“明天。”
　　凌箫顿时又松了口气：“哎呀，那怕什么，又不是今天。不管不管，我不去了，你刚刚吓我一跳，我现在不仅仅头晕，心脏还疼，哎呦……”
　　萧珑简直恨不得打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破玩意儿，竟然能占据他大脑的全部容量。她好不容易控制住抢过拖把呼在他脑袋上给他开个瓢的冲动，打量了几眼他脚下惨遭蹂躏的地板，缓缓道：“你要是能把客厅的地板拖干净，今天就可以不用去。”
　　“啊？真的？好嘞！小菜一碟！”凌箫怕她反悔似的还没说完话就开始疯狂拖地。只是“小菜一碟”几个字话音刚落，就听得“咚”的一声闷响，像是一根棍子打在地板上。
　　两人同时疑惑地朝声源处看去。
　　声音是从凌箫手中的拖把下传来的。凌箫双手向上一提，将拖把抬了起来：“奇怪，什么声音？”
　　萧珑眼睁睁看着水都没拧干净的拖把头突然动了起来，从杆儿上缓缓下滑，然后“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还溅起几滴水珠。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凌箫感觉到不妙，当机立断将拖把杆儿胡乱塞回拖把头里，往萧珑手中一塞，跑回房间关上门还不忘反锁好，这才靠着门弱弱地道：“啊，那个，我想起来明天，不，今天顾落要给我讲题目呢，我还是去上学吧哈哈哈哈。”
　　说完他又凝神听了听，确定萧珑气呼呼地扔了拖把回房间去了，这才把自己丢在床上，为即将到来的白天以及未知的痛苦深深忧愁。
　　手机在旁边响了一声，凌箫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拿起来看，是办公室主任王云的消息：“去看看新闻吧老弟，我们可能又有事儿干了。”
　　凌箫点开新闻推送看了看，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新鲜事儿，又返回去回复道：“大半夜的你给我找出个灵异事件新闻来我就佩服你。”
　　那边沉默了两分钟，发来一条链接。凌箫点进去一看，是烈行院内部网站的新闻，黑体加粗的标题异常显眼：“震惊！少女夜不归家，竟是因为TA！！”凌箫被这浏览器左下角风格的标题雷得手一抖，颤颤巍巍把页面下拉，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难道不应该是一个谴责问题少女企图挽回失足未成年情侣的夸张新闻吗，怎么整篇文章都在讲一只变异的水怪四处作乱的事？
　　只有文章末尾提了一句：“据悉，几日前的少女失踪案与此变异水怪有关。”
　　凌箫：“……”
　　他退出界面在网站里又翻了翻，发现堂堂烈行院的内部网站里竟然几乎都是这种风格的文章，只有少数几篇还算得上正经，诸如“中元节休假通知”。他顿时心生欣慰之情，心想烈行院偶尔也是有个别正常人的，突然又觉得不对劲，中元节还能放假？他怎么没听说过？
　　于是他点进去看了一看，发现这篇文章的内容很有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被骗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凌箫摔了手机。
　　“什么玩意儿……还没被举报吗？”
　　他又捡起手机一看，这篇文章点击量有七千八百多，烈行院各地分部加起来也没有一万人，这篇文章的作者也太成功了，恐怕是人生巅峰吧？
　　于是凌箫好奇地瞄了一眼作者名字，这一瞄不要紧，要紧的是这名字更雷人。文章标题下方一行蓝色小字明明白白写着：“编者：殿下。”
　　凌箫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炸了毛：“我靠，谁这么NB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找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