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雩记（女尊）》血叶

97、第三章 初来无归

　　“啊，酱油没了。”

　　“我去买，外面冷，你就在家里待着。”

　　“哦。”

　　“叔叔！您来看云兮吗？”

　　“风那么大，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家里酱油没了，我出来买点。”

　　“我知道有个地方的酱油比较好吃。”

　　“哪里？”

　　“泷雩。”

　　林煦在一个巷道里惊醒，身上全是细密的撕裂伤，很浅，流的血也不多，但看着十分渗人。

　　巷道外，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新帝登基，年号秦曦，与民同乐，共享盛世！”

　　“秦曦……”

　　林煦摸向上衣内侧口袋，东西还在。他扶着墙缓缓站直身子，没时间留给他震惊疑惑，要做的事只有一件——回家！

　　得到这个世界信息最快的方式就是进入宫中的云书阁，进入的权限不难获得，林煦通过男闾的达官贵人牵线，成功获得当朝女帝的青睐。可是云书阁中记载的内容有限，只能推测出之前有跟他一样穿越过来的人，并在帝都周边的山林某处墓地藏有神物。看起来像个寻宝游戏，很有云兮叔叔的风格。

　　“林煦，朕原以为泷雩国所有百姓都跟帝都里的一样，安居乐业，人人都有饭吃，”康姝满面忧愁，“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微服出宫，多少搜集了一些零散的线索，但经过筛选排查，剩下有用的还是远远不够。接下来，得从那些世袭大贵族身上入手。

　　“科举的想法虽好，但牵动了他们的利益，实施起来会很难。”

　　“听闻陛下最近很少打理仪容。”林煦端上一碗热腾腾的燕窝。

　　康姝日常叹气：“百姓生活困苦，朕身为一国之君，空有想法，却无力改变，怎还有心打扮自己呢？”

　　“梳妆是对自己的尊重，无论男女都需要梳妆，这跟渎职无关。有余力便做，力不从心就放弃，把事情交给有能力的人去做，这才是是对百姓的负责。人，在合适的地方，用合适的手段，才能把一件事做成功。”

　　林煦动作轻柔，很快就帮康姝画好妆容，挽好发髻，一支金丝步摇成为点睛之笔。

　　“林煦，”康姝看着眼前俊秀的男子，心头小鹿乱撞，小心翼翼问道，“你可愿入宫？”

　　“多谢陛下厚爱，但我已心有所属。”

　　康姝难掩内心失落，却还是嘴硬道：“朕是女帝，只要一道圣旨，你不想入也得入。万一你把朕伺候得不好，朕就下一道圣旨，把你心上人的脑袋割下来。”

　　林煦知道康姝就是说说，这世上，没人比她更心软了。黎皇所有还活着的子女中，最不适合做这皇帝位子的也是她。就拿宁王康泰来讲，只小康姝一岁，但他在黎皇在世时就因平乱有功而获得了王爷封号。反观康姝，顶着太女的头衔，什么实在的功绩也没有，更不是黎皇最喜爱的子女，平时就爱倒弄些木工小玩意，最后能坐上帝位纯属运气好。

　　这些言谈都是林煦在帝都的大街上听来的，泷雩国从不限制百姓的言论自由，但一个女帝被这么随意拿来评价，实在不是个好兆头。可即便已经预感到未来会有一场大变，林煦还是决定作壁上观。毕竟皇帝的位子有能者居之，谁做都与他没关系，至少当时他是这么认为的。

　　来年倒春寒后，林煦偶感的风寒突然加剧，病症瞬间扩散至脏器，宫中太医皆束手无策。康姝全国发榜寻求奇人异士，许以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一盆一盆的血吐着，林煦形容枯槁，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

　　康姝一刻不停地在他身边哭着，双眼红肿，没有一点女帝的样子。

　　“你别死，你要是死了，朕立刻把你的心上人杀了！”

　　林煦艰难地转头，挤出一丝微笑：“别哭，其实还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康姝立刻附耳过去细听，“嗯……嗯？你说什么？你确定……这个方法有效吗？”

　　“若陛下不愿……”

　　“朕愿意！”康姝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颤抖着拼命点头，“只要能救你的命，朕什么代价也愿意付出！来人！全国搜捕……搜寻丁浩大师及其徒子徒孙，朕要重启炼丹房！”

　　无根水，星辰泪，赤子血。

　　林煦的病情一天天好转，百姓对女帝的猜疑也在一天天加深。终于，所有积怨被一个忍受不了内心折磨而坦白的炼丹师点燃。女帝听信妖言、残害幼婴，宁王康泰为民请命，率兵攻入帝宫。漫天辱骂叫喊声中，康姝跪在弟弟面前，不停磕头求他饶林煦一命。

　　康泰对这个草包却深情的姐姐嗤之以鼻，枉他费尽心思捧杀昏君，竟还不如林煦的一句谗言来得有效。

　　秦曦三年，康姝退位让贤，康泰登基，改号国泰，贬康姝为流民。

　　没了续命的药引，林煦的身体每况愈下，但总算康泰言而有信，编了一支小队帮他在帝都周边山林中挖掘古墓。两年过去，倒是挖出了不少宝贝，但没一样是林煦要找的。

　　“公子，陛下对这次挖掘出来的九州初期古墓藏品十分满意，赏了我们哥几个不少土地呢！”

　　“嗯。”林煦靠在马车里，小口饮下裘释特意给他调配的药水。

　　“我不觉得师父是妖道，”裘释摆弄着手里的两块勾玉形石头，“这天下找不到第二个比他更聪明的人。一个早就废弃不用的药方，半年时间就把人不人鬼不鬼的你治成这样，宫里那些拿俸禄的太医得羞愧死。”

　　“的确很神奇，只是……”林煦苦笑，“药引还是那个药引。”

　　裘释不屑冷哼：“想活命就别那么矫情。现在的皇帝虽然痛恨这个药引，但看在你给他带来的巨大利益上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吗？人，被权力欲望浸染后都是一样的。”

　　林煦不置可否，对裘释伸出手：“若我比你先破解了上面的术法，你就把胡子剃了，此话当真？”

　　“当然！”裘释把石头放到林煦手里，气势如虹地回道，“若你能破解我师父留下来的阵法，我就拜你为师，一辈子听你差遣！”

　　林煦听完不禁失笑：“你不是很尊敬你师父吗？怎么，想另投名师了？”

　　“学无止境，多几个师父算什么，要集各家所长，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大术士！”

　　“呲！”

　　裘释看着自己被林煦扎了个洞穿的手掌，惊到语无伦次：“你你……”

　　下一秒，一切恢复如常。

　　林煦呆呆地从身后拿出一把匕首放在案几上：“我刚才的的确确扎了你一刀。”

　　两人对视，裘释一个起身，直接撞在马车顶上，顾不得疼痛，他立刻下跪恭敬地喊了声“师父”。

　　“二师父，您给它命个名吧。”

　　“你大师父走的时候没告诉你它的名字吗？”

　　“大师父只说这是一种障眼法，并未正式命名，估计对他来说这东西太小儿科了。”

　　“它由两块对称勾玉形石头组成，有点像太极图，就叫‘阴阳盘’吧。”

　　“嗯，好名字！”

　　“阵法的读条时间或可调节，全看施法人的微控能力，瞬间进入虽好，但事后进入者的大脑排斥反应也大，至于痛感程度的模拟，”林煦看向裘释，“就辛苦徒弟你了。”

　　“二师父你尽管放心施法，徒弟身体硬朗着呢！”

　　“公子！公子！我们又找到四国时期的墓了！”

　　“这个墓有被打开过的迹象，推测可能是九州末期的时候！”

　　“好！”林煦面露大喜，“赶紧开墓！”

　　“诺！”

　　这片区域近年来多地震，墓道坍塌严重，林煦等人花了小半月才清理出通往主墓室的路。主墓室里也是一片狼藉，陪葬品基本上都被落石砸碎，没个完整。依靠残存的壁画，林煦惊喜地发现这就是他要找的古墓，如果那东西真的在这里，光凭这些大石，是伤不了它分毫的。

　　林煦仔仔细细地把石头、瓷器碎片、破木盒一一移开，终于在最下面发现了那面圆镜。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手指擦落镜面上厚厚的尘土。镜中有白光游走，林煦凝神看去，那光却突然钻出，分成两束进入了他的双眼。

　　“二师父！二师父！”

　　林煦被裘释晃醒，他的眼睛看不见了，也不是完全看不见。一片黑暗中，只有手中那面圆镜冒着红光。

　　“我要去柳土县一趟。”

　　“啊？”

　　“秦麒，你们的守护仙人正在渡劫，唯有全村人齐心协力助她渡过这一劫，村子才能迎来彻底的重生。你们必须等，延续这个村庄的生命，保留仙人的肉身。”

　　“但我们正在失去长寿的能力。”

　　“你们可以用神果来交换外界的孩子。”

　　“不会对村子造成污染吗？”

　　“等仙人归来，自会清除一切污染。”

　　“谨遵仙人之命。”

　　秦麒带领虔诚的村民一一离开仙洞，林煦体力终于枯竭，直接跪坐在地。洞中仙人的浮雕像笑得很温柔，隐约有些云兮的神态。

　　“你来了。”

　　一个小瓮被轻轻放在林煦脚边。

　　林煦揭开红纸嗅了嗅：“的确是好酱油。”

　　丁浩在林煦对面坐下：“你决定好了？一个人的时间是很痛苦的。”

　　“我只是想好好跟她道个别。”

　　林煦从怀中拿出一个破旧的丝绒小盒，边缘磨损严重。他温柔地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求婚戒指。

　　丁浩长长叹了口气：“云兮的同源尸骨被古辰存放在这里，由村里原住民的灵魂每日滋养。因为我把你带到泷雩，村庄与外界的平衡被打破，水源受到污染，他们的灵魂也不再纯净，必须不断加入新的纯净灵魂填补……”

　　“值得。”林煦眼神坚定，“若她的灵魂只能支撑一世，那我希望她这一世能长安无忧，从心所欲。”

　　“好，”丁浩的身影化成水波渐渐消失，“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