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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章 春潮暗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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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一片静默,陆景受不了这找不出话的尴尬局面,抓了抓头找了个借口想溜出房透透气。
“那个,殿下,霍少将,哥,我出去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情况啊!”陆风见南平王也没什么反应,自顾自就跑了,跑的时候还朝月安茹挤了挤眼睛,意思是:我走了,祝你好运。
月安茹白了他一眼,走上前,试探性地问南平王:“殿下,您的意思是……”
“本王这段时间仔细想过了,本王现在对真雅郡主并无其他其他想法,但真雅郡主在大成潜藏的也够久了,况且中间还出了很多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等到哪天北济追究起来,本王怕是也脱不了干系,这不仅会影响到南平王府,也可能会对大成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本王思前想后,认为如果郡主她确有此意,为了以后能顺利的解决此事,还是得编个幌子,把这事给办了。只是,可能会委屈了郡主。当然,等一切都过去了,郡主若不想再留在王府,本王定将毫发无损的将她送回北济。”难得看到南平王也有难以抉择的愁苦。
“殿下的意思是,同意迎娶真雅郡主,等到她出逃北济的风波过了,再看她自己的意思?”月安茹不知自己为何胆子那么大,居然敢对南平王咄咄逼问。
“是。”南平王对月安茹从来就恼不起来,就算现在她在他面前表现得如同一只护崽的小狮子一般。
“那王妃?”月安茹目光灼灼,她认为现在知道南平王的真实想法,是在帮真雅和王妃维护女性的尊严。
“王妃只知道之前因为机缘巧合,我们救了北济的郡主,但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和需要嫁娶的事情。”南平王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那慌乱中隐含着愧疚。
“我、我也觉得对王妃不公,不知该如何开口。所以,所以想请月姑娘……”南平王不知怎样向一个女子开口,让她去和劝服自己的结发妻子同意他再娶。
霍必成和陆风一直不敢置喙王室家事,虽然南平王偶尔会同他们交交心,但毕竟主仆有别,而且他们都未婚,在这一方面他们也没什么发言权。
“殿下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向王妃说明情况,争取王妃的支持。”霍必成一语中的,简单明了地概括了南平王的想法。
月安茹早料到今天她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只是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她一时间竟觉得无法说出先前准备好的所有台词。这个决定很艰难,一个是有过患难情的勇敢郡主,一个是贤德沉静的王妃,两个都是那么优秀、不应该被辜负被伤害的女子,可现在,她不知事情推到这个局面,往后对她们来说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会不会毁掉现在的美好?她不敢想,不愿想,她怕自己受伤害,也怕看到其他美好的女子受伤害。
又是一阵静默。月安茹默不作声,她有一瞬间大脑是空白的,她不想成为恶人,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总得想办法解决,在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时,人生有时只能做妥协。她不愿去想真雅郡主遣返回北济后会遭遇什么,也不想格木死于那些人的刀剑之下,她也不想伤害王妃,一时间,她感受到了人生的艰难,有些选择,无关对错,只是当下的形势所迫,让你无法预判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没人吱声,大家都在等着月安茹说话。压力袭来,月安茹心头狠狠抽动了一下,强迫自己面对现实。她不知道她能为这两名命运不由自己掌控的女子做什么,可有件事,她觉得有必要提醒南平王,也不管合不合时宜,拧着眉头,替王妃打抱不平。
“殿下,王妃是知书达理又顾全大局的人,我相信给她点时间考虑,她定会想明白。可,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月安茹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但说无妨。”
“殿下,若想让王妃安心,还望殿下早日与王妃诞下子嗣。”月安茹退了一步,低头行礼。
霍必成和陆风一听,面面相觑,两人又很有默契地一同望向南平王,然后同时低下了头。谁都知道,有关王室子嗣的事情,非王族血亲不能说,偏月安茹敢当面提。
南平王品出了月安茹话中的意思,他与王妃成亲的时间也不短了,一直聚少离多,至今没有一男半女,虽然他们还年轻,但毕竟为人妇以后,若无子嗣,大概也会为人诟病,有些流言蜚语若入了清扬的耳朵,她定会难受,只是以她的性子,肯定不会说,也绝不会叫他为难。这么一想,南平王更觉得今日之事更是对不起王妃。
“还望殿下许王妃一个承诺。”月安茹身子虽退了一步,嘴上却咄咄逼人。霍必成有些担心的看了月安茹好几眼,可她假装没看见。
“月姑娘说得对,本王答应你,好好考虑这件事,也会好好给王妃一个交代。”南平王许诺。
“好吧。”月安茹抬头转身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嘭的一声放下杯子,径直走了出去,一套动作做下来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民女月安茹给王妃请安。”月安茹进入偏厅给王妃请安。
“月姑娘请坐,茗香,去泡些我前些日子拿过来的冰露。”王妃穆清扬总是那般优雅端庄,这种气质很吸引月安茹。
“茗香姑娘好。”月安茹很久不见茗香了,很客气地同她打招呼。茗香含笑朝她点头,答了声月姑娘好,便出去沏茶。
“我听殿下说了,你有事要同我商议,不知是何事,我倒是很好奇呢。”王妃心思通透,自然知道有事要商议的并非月安茹,定是殿下有什么事要假以人口。
月安茹将早上分析的竞选之事向王妃道明,又提起之前在回洛阳途中经历的事,顺带说了误以为逃婚的真雅郡主和格木是刺客的事,又说到北济在洛阳安插暗探,真雅逃出求救、南平王派人救人捣毁北济暗点之事,桩桩件件的事情,让南平王与真雅郡主、与北济脱不开干系了。
“王妃,我也不瞒您。真雅郡主和格木现在就藏在我家住着,若他们被北济暗探发现,还不知会落得什么下场。真雅郡主就算被押回北济,估计也估计会被软禁,若北济知道真雅郡主逃婚到了大成,还得到了三殿下相助,且殿下还剿了他们北济在洛阳的老巢,会不会对殿下不利?会不会对大成不利?现在正值大选前夕,殿下不能分心应对这些搅局之事,真雅郡主不愿回北济,逃婚的名声她洗脱不掉了,如若说郡主逃婚是因为喜欢上了大成国的王子,这个说法想必北济为了面子也会认下来。现在真雅郡主愿意入府为妾,一是为了躲避北济的追责,二也算是让大成和北济有了一桩联姻。真雅郡主虽是庶出,在北济并不受宠,可现在继任的郡王对她极好,而她这位王兄在北济朝堂正是得宠之时,南平王府与北济联姻,说不定还能多一份助益。”月安茹一口气说完,边观察着王妃的神色。
王妃刚开始还坐着听,后来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蹙着两道柳叶眉,很认真的在思考。
“月姑娘是说,真雅郡主愿意嫁入王府为妾?”
“是。”月安茹继续补充:“这个主意是真雅郡主本人提出来的。”
“她为何?”王妃问了半句,没有再问下去。她的直觉告诉她,也许真雅对殿下有意思。
“真雅郡主确实对殿下有好感,不过殿下……”月安茹想着该怎么说。“殿下对真雅郡主并无男女心思,可是感情之事谁也参不透,殿下以后有心无心,民主不敢揣测。”月安茹只是实话实说,尽管实话有时很伤人,可让王妃能对未来的形势有所预估未尝不好。
“我懂了,谢谢你,月姑娘,我会好好考虑的。”这个决定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月安茹说了一上午的话,只觉口干舌燥,喝了几口冰露,顿觉喉头清爽不少,精神也舒缓了不少。她从来不知道,她还有靠嘴吃饭的本事,看来,这些年在公司受的折磨也不是白受的,天天被使唤,整理数据做报表、写报告、汇报工作,没想到这些久而久之的琐事有天也会成为身体的本能,她,是成长了。
“对了,月姑娘,你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用斋饭吧!”王妃好意挽留。
“谢谢王妃的好意,可我还带了个丫头过来,让她在外头等着我,本想着办完事就带她回去的。”
“这有何难,待会儿我让丫鬟去找了她,带她和下人们一起用膳就好了。”王妃都这样说了,月安茹不好再推辞了。
“陆景,麻烦你能不能去庵堂附近找找看霜儿在不在?”看到陆景刚要进南平王他们的房间,月安茹叫住了他。
听到月安茹的话,王妃对身边的茗香说:“茗香,你让小竹跟着陆侍卫一起去找,然后把霜儿带去一起用午膳。”
“是。”
“等等。”月安茹叫住茗香,从腰上取下一个香囊递给茗香道:“霜儿并不认识你们,未必会愿意跟你们走,把这个香囊拿给她,让她好生收着,她便会和小竹走的。”茗香接过香囊和陆景一道走了。
霜儿性子虽看着有点傻乎乎的,但以前饱受欺凌,又受了月安茹她们的教导,对人基本的防范心理还是有的,对不认识的人绝不会多搭理。
“这是?”王妃走进里屋,温婉一笑,同南平王问安后,眼角看到了桌子上密密麻麻的纸张。
“清扬,这是月姑娘刚刚写的。”南平王凑近清扬,不动声色地握了握王妃的手。刚才月安茹说得那句话对他触动很大,他和穆清扬结合确实有政治因素,可自从穆清扬嫁给他,从未对他有过太多要求,总是以他和王府的安危利益优先,他知道她爱他,爱得深沉甚至有点卑微,他却很少给她相应的、明确的回应。
穆清扬的指尖传递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流,像春风拂面,像冰雪慢慢消融,像她一直以来的站在影子下的守候终于透过一抹阳光。穆清扬一时间心驰荡漾,缓缓放下手中的纸,跟着南平王从里间走了出来。
“月姑娘果然是名奇女子,看来洛阳城又要出一位才女了。”王妃温润的目光扫向月安茹。若说以前,她的确对月安茹有过心生怨念,她也知道南平王心里有她,可今日所见所闻,让她对眼前这名紫衫女子有了新的看法,甚至,开始欣赏她。
“王妃过誉了,我不过是瞎比划,诗词歌赋样样不行,哪能和王妃您相比,更不用说什么才女了。”月安茹谦卑合手行礼。穆清扬只是看着她笑而不语。
“今日在清居庵,我们尝尝这里的斋饭,也清清心,清清胃。”南平王招呼茗香、茗心上菜,让大家都坐下等开席。
没想到南平王在洛阳也没什么架子,还和霍必成、陆风、陆景他们同桌吃饭。
“月姑娘,饭菜合胃口吗?”王妃问。
“谢王妃,这些虽是素菜,我却吃出了肉的味道,这些斋菜都是好味道。”月安茹不是虚夸,是真心觉得这桌上的菜很好吃。
王妃听月安茹这样一说,心知她是真喜欢这里的斋菜,便指了指中间的一盘菜道:“那月姑娘你尝尝这冬笋韭菜丝,这冬笋是我让人特意去山里挖的新鲜的,甜脆可口。”
没等月安茹抬筷子,霍必成夹了一把冬笋放进月安茹碗里。月安茹不好意思地抬眼一笑,偷偷看了一眼其他人,大家都装没看见,把想起哄的笑吞进肚子里。月安茹心想:也没什么,不过是夹菜而已,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应如此。于是,欣然接受霍必成明目张胆的好意。
“茗香,霜儿在哪儿?我带她回去。”月安茹看饭也吃了,茶也喝了,她得去找霜儿回店铺了,不然容易暴露行踪。
“出门穿过庭院,左转,问庵里的人,五福斋,会有人告诉你。”茗香站在王妃身后,很淡然。
“你们路上小心。”霍必成跟在月安茹身后,轻声说。
“知道。”月安茹没有回头,只是略停了下脚步,接着,打开门缝,四下看了看,跨了出去。
顺着庵内人指引的方向,月安茹找到了五福斋。
“霜儿,我们走了。”霜儿一见月安茹,放下手中的小木偶,撒娇埋怨地跑向月安茹撞进她怀里,“月姐姐,你怎么才来?”
月安茹刮了刮霜儿的小鼻尖,道:“有事耽搁了,你刚刚吃饭吃得好吗?”
“挺好的。哦,对了,你的香包。”霜儿从怀里掏出香包。月安茹闻了闻茉莉香味,心也平静了些,把香包重新别回腰间,带着霜儿走出清居庵。
回城路上时不时听到鞭炮声,不时有成群结伴的小孩呼来喝去地玩耍,这年味,比起原来月安茹的所在的那个世界要强多了。
“月姐姐,我们买点烟花回去点吧!”霜儿看路边小孩在玩鞭炮,嚷着要月安茹也买。
“好!买!晚上我们在院子里放。”
“月姐姐好棒!”霜儿从月安茹那领了钱,欢欢喜喜的买烟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