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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四章 原来如此(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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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帮我扶他进去!”月安茹刚一关上门,霍必成就忙不迭地开口让两个女人帮忙。他和手下的人一路扶着身上这个将死之人,好不容易把他死拉硬拽,又扛又拖地拉到悦容悦己附近,他又一个人把格木架到内院偏门,加上晚上在暗道激烈的打斗,他已体力不支,内衣、中衣早已湿透。
月安茹和真雅见状,赶紧走到格木身边一右一后地搀着他,直到走进内院,月安茹和真雅才看清楚,格木头发散乱、双目微闭,脸上有血印子,衣服也破烂不堪,身上有多处伤口,还有鞭刑留下的印记。 “格木——”真雅声音颤抖,热泪顺着眼角涌出,真雅在格木身侧,让格木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格木意识不清,无法开口说话,真雅心中的担心、歉疚溢于言表,她好害怕格木就此醒不过来。
“放心,他还没死,只是昏过去了。”霍必成说得断断续续,听得出来,他很累。
月安茹觉察出霍必成的异样,在背后托着格木问:“必成,你没事吧?”
“我没事。”霍必成鼻音浓重。
“先把他扶到客房吧!”月安茹早就有所打算,如果霍必成救了格木平安归来,就把格木安置在客房,真雅可以睡在她卧房的外间,霜儿和她睡一张床。若真雅想照顾格木,也可以和格木住客房,她已经让霜儿在客房多预备了一张床。
“霜儿,快点灯。”月安茹还没到屋门口就唤在她房间整理床铺的霜儿到客房点灯。
霜儿麻溜地钻进旁边的客房,点上蜡烛和油灯。
“慢点,扶他躺下。”月安茹协助霍必成和真雅把格木放倒在床上。
屋里灯火通明,格木身上的伤势看得更为清楚。真雅红着眼圈坐在床沿,庆幸中夹杂着难过和掩不住愤怒,都是北济人,就算格木是奴隶,可为什么要伤他至此,若不是得到南平王襄助,恐怕格木要命丧大成国境内。
月安茹原本想问问今晚到底怎么回事,可格木现在不省人事,眼下还是救人要紧,她便将一箩筐的问题暂压心底。
“格木如今伤得这么重,怎么办?是不是得请个大夫?”月安茹站在床边,不忍直视躺在床上,浑身血迹斑斑的高大男人。
“他得尽快上药,不然伤口会感染得更厉害。寻常大夫现在是没有办法为他看病的,我得去趟东边请乔老,他原是专为我们府上看伤病的,与我父亲是至交,信得过。”霍必成坐在床边喘了口气,给出了解决方案。
“你的手!”霍必成说话间,月安茹才注意到霍必成左手臂的衣服上有一道划痕,因衣服是黑色,看不出血迹,月安茹的手轻轻摸了摸划痕处,手指上立马染上血色。“必成,你受伤了!”月安茹惊呼,赶忙吩咐站在一旁的霜儿拿药箱过来。
“一点皮外伤,不碍事。”霍必成低头看了一眼伤口,完全没放在心上,不过是被剑擦到一点,这点小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那也不能不管,得包扎一下。”月安茹心口一紧,倏地心口疼了一下,她就是见不得霍必成受伤。
月安茹其实并不会包扎伤口,她撒了点三七粉在霍必成的伤口上,毛手毛脚地在他伤口处缠了了几圈白棉纱,又打了个很难看的结。霍必成一会看看月安茹很努力认真包扎伤口的表情,一会又看着她白净的纤手笨拙地绕着棉纱,觉得好笑,心中又泛起一股温暖。
“好了。”月安茹拍拍手,吁了口气,抿抿嘴挤出一抹不像微笑的微笑,表示大功告成。
“我得赶紧去请乔老,已经太晚了,怕会撞到打更的人。”霍必成站起身,抬腿就往外走。
“等一下!”月安茹叫停了他。
“怎么了?”霍必成回头,不明白月安茹还有何事需要交代。
“你这左手臂上的白纱布太显眼了,恐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月安茹见霍必成起身摆动手臂,才意识到他这一身黑色,唯有伤口处缠着白色纱布,很扎眼。她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之前她担心霍必成有时晚上从这儿回去时,天太冷。于是,前段时间特意为他买了一件披风备在屋里以防万一,没想到,今晚真派上用场了。
“霜儿,去我房间的衣橱左边拿一件深蓝色的披风出来。”月安茹嘴上吩咐霜儿,几步走到霍必成身边,要送他出门。
月安茹和霍必成刚走到内院,霜儿便将披风送了出来。月安茹接过霜儿手中的蜀锦披风,抖落披风,踮起脚尖,把披风围在霍必成脖子上,又细致地系好带子。
夜色中,月安茹皎洁白皙的脸庞仿佛是深海里贝母发出的银色孕育之光,霍必成的右手抚上了她如珍珠般的面颊。“你怎么会有这个?”霍必成的声音低沉柔和起来,简直可以酥麻到月安茹的全身。
“这件披风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月安茹用手抚平披风上的褶皱。
霍必成没想到月安茹会如此心细如尘,感动之余,轻轻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手上整理披风的动作,将她拥入怀中。
“我快去快回,一会还得辛苦你等在店铺门口帮我开门,我会趁没人的时候敲门的。”霍必成揉了揉月安茹微凉的脸庞,眼中泛起的是专属于她的温柔。
“快去吧!”月安茹轻轻推了推霍必成的胸口。
“我走了。”虽有不舍,想再多抱月安茹一会,可毕竟正事要紧。
霍必成一走,月安茹让霜儿打盆热水到客房,她自己找了些跌打损伤的膏药拿给真雅。真雅已经褪下了格木已经破得不能再穿的外衣,月安茹见真雅一个人帮一个没什么意识的大男人脱衣服太费劲,也坐在床边和真雅一起抬起格木的上身,把他身上血肉粘连在一块的衣服一点点、一层层剥下来,霜儿打了热水进来,真雅忙着拧毛巾为格木擦身上的血渍,月安茹也帮着擦格木的手,两人一直没有说话,屋里安静得让人想打破沉默,又不知从何说起。
真雅一直咬着下唇,隐忍又压抑,月安茹想安慰她,可话到嘴边又总感觉堵在那里,月安茹时不时偷偷看看真雅,见她手法也不熟练,估计她以前也没干过这种替人擦身体的活,她大概第一次见男人的身体,手上的动作很扭捏,眼神也躲躲闪闪。月安茹趁真雅换洗毛巾之际,从她手里抢过毛巾道:“我来吧!”
月安茹做行政助理入行,虽然没给男人擦过身体,但服侍伺候人的工作也没少做,这种活,她比真雅上手快。
“格木随虽是王府的奴,但我从未把他当下人看,他是我在王府里唯一真心相待的人,我视他为可以信任的朋友,可现在,他因为我……”真雅低下头,肩膀轻轻颤抖,泪珠滴落在地上,没有溅起任何声响,却让人心里泛酸。
“你对他很好。”月安茹轻叹一声:“他会好起来的。”
真雅点点头,她绝不希望自己唯一视为朋友的人离他而去,若说北济给她的念想,除了格木,也只有她大哥而已。然而大哥是不一样的,他太忙了,他的妹妹也太多了,他分给她的爱只是比其他人多一些而已。可格木不同,自从格木13岁进了王府,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他们在一起度过了七八年时间,她视他为朋友,玩伴,还有兄长。
月安茹估摸着霍必成差不多该要回来了,吩咐霜儿替她继续帮真雅擦洗格木,自己则抱上暖手炉,提上走马灯到店铺前厅去等霍必成。点燃前厅的蜡烛,月安茹一个人站在空寂的店铺里,环顾摆放得错落有致的物件和商品,最后将目光落在放在柜台上走马灯上。这个灯是悦容悦己开业前,她在夜市上买的,那晚和霜儿出门逛街,她一眼就看上了这个雕着莲花蜻蜓,灯里转着一对碧影的走马灯,那一双对望似在互诉衷肠的黑色身影和女子手臂上飘荡的袖带,让月安茹觉得十分唯美动人,于是她想都没想就提了回来。
沉重的木门被轻扣三声,月安茹收起神思,转身快步走到门边,拔下门栓,轻轻拉开木门,留下刚好能容纳一人通过的门缝。霍必成左右张望一下,确定没人看见,身子快速闪进屋里,接着,一位约摸60多岁的老头,肩膀上挎着药箱,低头弓腰地以他认为最快的速度移动进来。
月安茹“啪”地一声把门重新拴上,回旋过身子,大步往屋里走。
“安茹,这就是乔老,乔大夫,医术在民间可是数一数二的。”霍必成叫住了正准备吹灭蜡烛的月安茹。
月安茹一听,赶忙走到顶着灰白头发,胖瘦适中,开起来精神健烁的乔老面前施礼。她为刚才急着想进内院让乔老医病却忘了行礼而道歉,又恭敬地请乔老入内看病。乔老却笑着摆摆手道:“姑娘不必多礼,来的路上我听霍少将说了病人的情况。只是刚才霍少将实在是抬举小医了。”
“乔老,您这就客气了,在这京都圈附近,您若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霍必成说起讨好话来也有一套,脸上还挂着钦佩肯定的笑。“乔老,还请到内院探探病人。”霍必成真心实意地比了个“请”的手势。
乔老收起一脸受用又有点得意的笑容,正色道:“还望赶紧带路。”
月安茹提着走马灯领着二人进入密码门,穿过只摆着几盏地灯的内院来到客房。还没等霍必成和乔老走进房,月安茹的声音便传到了床边,真雅一听赶忙站起迎了上来。
真雅一见到霍必成身后的长者,行了一个大礼,拱手拜托:“老先生,据说您医术高明,求您,一定想办法救救我的朋友。”
乔老看不清低着头的真雅的面貌,和缓道:“姑娘莫急,待我先看看。”说着,便朝床边走去。乔老放下药箱,仔细查看格木身上的伤势,转过头对霍必成说:“霍少将,还请你帮忙把这位少侠扶起来一下,我要检查他背上的伤。”
“好!”霍必成上前,一只手伸到格木的脖子后面,一只手扶住格木的身体,把他抬了起来。乔老绕到格木背后又细细摸了摸各处的伤口,示意霍必成放下格木,他摸了摸格木的额头,用手指扒开格木的双眼看了看格木的眼珠,又掰开格木的嘴看了看,最后诊脉。
“这位少侠身上的伤多半是外伤,只是这些伤口很多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虽未伤及重要脏腑,却伤到了肌肉和经脉。如今,他身上多处伤口溃烂发言,想要治愈怕需要个把月了。眼下我先帮他退烧,先帮他上点金疮药,等明日一早我调好特质的草药,每天用纱布包好煮烂给他敷在伤口上,每天敷两次,坚持半个月后便可看到效果。”乔老收起诊脉的手,弯腰打开药箱,拿出一个淡紫色药瓶,给格木上药。
“先生,他不会有事吧?他从进来就一直昏迷着。”真雅站在一旁不安地问。
乔老停下手上擦药的动作,顺着声音转过头来,正好一双蓝绿色的眸子,心中一惊,旋即很快收起吃惊的表情,和蔼地安慰真雅:“姑娘请放心,少侠是因为伤口太多发炎导致高烧昏迷,等烧势慢慢退去,再吃药细心调理几日,应该过个两三天就能恢复意识。”
真雅舒了一口气,又行礼对乔老谢道:“有劳先生了,若先生有任何需要做的事,请先生尽管吩咐,我一定竭尽所能看护他。”
“今晚我带的药品不全,草药还缺着两味药,只能先给他敷点金疮药,再开个退烧的方子给你们。你们等下就可以按第一晚的方子煎一次药给他服下,从明天开始这个退烧的汤药用第二个方子,一日吃三次,最后一次要在亥时吃。明天一早我配好草药,还请霍少将到我宅中取了药送过来。”乔老拿出纸笔,走到桌边开始写药方。
趁乔老写药方之际,月安茹挪到一直候在门边的霜儿,轻声问:“蘅儿和鸣仙都睡下了吧?”
“嗯,照姐姐说的,我让她们不用担心这边的事,请她们这段时间多照看店里。”霜儿小声回复。
月安茹点点头,又轻手轻脚走到霍必成身边,同他一起看乔老写方子。方子刚一写好,真雅便等不及地问:“这药怎么煎?”
乔老面对心急的真雅有点无可奈何,不过他理解她救人心切的心情。“这个药我一会拿给你,冷水泡半柱香时间,再煮半柱香时间,中间不要加水,熬好后直接给他服下。”
“好的,谢谢先生。”真雅接过方子,又对月安茹说:“月姑娘,我想要借用一下你们的厨房。”
月安茹愣了一下又马上反应过来说好,真雅连药都还没拿到,就急着要去厨房煎药,看来她真的很紧张格木。月安茹见乔老在药箱里配好了要,便立马让霜儿带着真雅去厨房,她又谢了一遍乔老,帮着乔老收拾好东西后,和霍必成一起送乔老出门。
“安茹,我得送乔老回去,不能陪你了,你们自己多注意,你今天累了一天,一会赶紧回房休息。明早我取了草药会让小厮送来你店上,白天人多眼杂,我就不过来了。”霍必成故意放慢了脚步,从披风内伸出右手,握住了月安茹的左手,轻声道:“把你那只手上的灯给我,我来提。”
月安茹会心一笑,把右手的灯递给霍必成。他们这一切举动都没逃过走在他们身后的乔老眼睛,乔老饶有兴致地望着前面的一双人儿,又盯着霍必成看得出神,心想:这小子到底是长大了。乔老不由得也跟着前面的两人放慢了脚步,这大概也是一种小小的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