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六章 深夜问审（一） ...
-
这两日在月安茹的精心调教下，霜儿的厨艺长进不少，到底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霜儿有股蛮力，又习过几年武，干点粗活什么的不在话下。只是霜儿这年纪也恰好是对世界充满好奇的阶段，每天问月安茹的问题也有一箩筐，什么她怎么会认识三王殿下的，又是怎么跟着到荆岳国，她怎么会这么多她不会的东西，她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成了孤儿，为什么她小的时候父母就不要她了……
月安茹被问得实在难以招架，就去找霍必成发了通牢骚。这就把霍必成也搞得很郁闷，当初明明是月安茹自己非要买下霜儿，要带她一起回洛阳的，她还豪言壮志地说要拿霜儿当妹妹看，有什么好吃好玩的绝不会少了她，还要教她读书习字，这才不过几日，她竟想甩锅给他霍必成，非要让他教她继续练武，以磨磨霜儿的性子。
“必成——霍少将——”月安茹变着法的用各种好听的声音叫着霍必成的名字，为的就是让他答应她的请求。
“算我求求你了，你就看在我的面儿上，每日教一教霜儿嘛，她若武艺有进步，也能随时保护我不是，这样就不用给你们一众侍卫添麻烦了。再说，她若每天练武练累了，也就没精神每天缠着我问这问那了。”月安茹这身子骨，怎么能跟一个半夜不睡觉嚷着要听故事的14岁丫头比。
月安茹平日里轻易不撒娇，这一撒起娇来，左一个“好必成”，又一句“你最好了”，再配上一副可怜兮兮，惹人怜爱，软磨硬泡的小样儿，霍必成只得败下阵来。霍必成利用晚上驻扎休息的时间教了霜儿几次，心中有苦说不出。他也算是知道为何霜儿总说以前她父亲逼她习武时，她总会挨打的缘由了。霜儿这小姑娘本就不是块练武的料子，资质平庸，还动不动就搞点小动作偷懒，这要换成霍必成他爹，非拿鞭子抽他不可。
“霜儿，你月姐姐让你跟我习武，那是为你好，为你以后能自保，将来还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霍必成语重心长，受人之托，只想着能再灌点实用的招数给霜儿。
霜儿却听不大懂。
“是不是你月姐姐救了你？”霍必成问。
霜儿捣蒜似的点点头。
“月姐姐不会武功，你现在和她最亲近，如果月姐姐遇到危险，你是不是应该去救她、保护她？”夜深人静，霍必成的言语回荡在冷冷的夜空里。
霜儿又点点头。
“那你凭什么去救他、保护她？得凭你的真本事！”霍必成自认为他已经说的很直白、很能打动人。他这一番话也确实让霜儿受了点启发，好好练了两日，可过几天霜儿又恢复了偷懒的样子，他又得老调重弹一次。这不是在磨霜儿的性子，而是在磨他霍必成的性子好嘛。
一天安营扎寨后的深夜，就在霍必成在营帐外对着霜儿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她好好练习，打算明天就跟月安茹甩脸撂挑子不干时，他们遭人偷袭了。
一时间，营帐里的人纷纷出来奔走相告，喊着：“有人偷粮草，有人抢东西，快保护殿下！”反应快的卫兵们，点燃火把四处查探，营地内外乱成一团。那些使团的大人们，个个都衣冠不整的翻着自己从荆岳国得来的家当，看看有没有缺损。
霍必成眸光一冷，扔下一句：“霜儿，快去看看你月姐姐。”完了还不忘再教导一句：“看，一直跟你说让你好好练，专心练，你看，现在马上就能派上用场，可你看看你那三脚猫功夫，能行吗？”说完，头也不回地冲进南平王的营帐中。留霜儿独自一人在萧瑟的寒风中深刻反省，不过还没等霜儿好好琢磨她这三脚猫功夫到底靠不靠得住时，就听到有刀剑相搏的厮杀声，霜儿灵光一闪，以最快的速度奔进不远处的营帐。
月安茹本已斜在简易睡榻上迷迷糊糊快睡着了，隐约听见外面的吵闹声，不知出了何事，正要起身披件外套出来看看，就听见帐帘被掀起的声音。
“月姐姐，你没事吧？”霜儿冲进来时有些急，不小心踢倒了帐帘旁边的竹竿，发出“呼啦啦”的声音，月安茹没被外面的声响吓到，倒是被霜儿弄出的声响惊着。
“我，我没事啊！”月安茹穿好鞋，披上外衣问：“外面是出什么事了？”
“听着好像是有贼人来偷东西。”霜儿走近月安茹，帮她理了理外衣和凌乱的头发。
“月姐姐，现在外面情况不明，我们就待在帐内吧，安全一点。”霜儿想扶月安茹坐下，月安茹却迈着步子朝帐外走去。
帐外有点混乱，不过乱着的都是自己人，不是去看粮草和荆岳国赠礼有没有被盗的，就是忙着点清自己的金银珠宝。月安茹跨进南平王的营帐，只见地上跪着几个人，都被士兵们反手扣押着。
“怎么回事？”月安茹走到霍必成身边，小声问。
“殿下正问着呢！”
月安茹的目光扫向跪着的五六个人，他们穿得都很破烂，披头散发，有人的衣袖裤腿还短了一截，露出脏兮兮的手腕和脚踝，这样单薄的穿着在寒风瑟瑟的入冬时节太过扎眼，不禁令月安茹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南平王坐在长条桌后面，眼神犀利，自有一种王子的威严，又带有一丝不解和怜悯，这些贼匪看起来不像惯犯和真的盗匪，看起来更像无家可归的流民。
“你——说说，为何夜闯营帐？”南平王指着跪在地上为首的一名贼人。
这小贼不惧众多卫兵，抬起头直视南平王，帐内明晃晃的烛光撒在一张倔强的瓜子脸上。
帐内看清这名小贼面目的人皆为一惊，尽管她穿得不男不女，可看那清秀的脸庞，秀美的轮廓，深凹的眼窝、精致的鼻子，一看就是个女人，而且是名异族女人，她大大眼眸里闪动着一对蓝绿色的眼珠，非常夺目。她的衣衫也不同于其他人，虽然有点脏，却是锦缎料子。
“你——不是大成国人！说，你是哪里来的？”南平王低吼一声，他看到她的第一反应是：难不成是境外的奸细混到了大成国？
那女子高昂着头，没有半点畏惧，也不答话。后面跪着的有个中年男人不知所措地低声问前面的女子：“小真、小真，怎么办？怎么办？”
女子仍是不答话。
“郡——小真！”门口有两名卫兵推搡着一名身形高大的男人进来，他一进来就冲到名唤小真的女子身旁。
“跪下！”卫兵喝令，一脚将男子踢跪在地，男子恨恨地瞪了一眼卫兵。
紧接着，陆陆续续地有士兵将捉拿住的偷盗者抓进帐内，地上跪倒着一二十人。
这时，有位骨瘦如柴的老者颤抖着双手和声音开口了：“小真，我也活够了，可你们还年轻，你们不能死，不如让他们捉了我去吧！”
“云伯！”小真垂下头身子坐在双腿上，往后寻着老者的身影，呼声凄楚。
这戏看得月安茹是一头雾水，什么情况？
“大人，大人！求你放过他们吧！要抓你就抓我好了。”云伯双手举起颤巍巍地连连磕头，接着，好几名年岁较长、衣衫褴褛的跪者也跟着磕头请南平王抓了他们，放了其他人。
南平王和周围的人交换了眼神，大家都不知道眼前这情况是怎么回事，但，都产生了一丝悲悯。这些长跪不起的人，似乎并不坏，他们，也许有什么难言之隐。
南平王站起来走到云伯面前，蹲下来，一手将他扶起来，也没嫌弃他又脏又有味道。这一举动不仅把月安茹打动了，也将跪在地上的一众人等感动了，月安茹甚至听到有人在轻声啜泣。
“老人家，你站起来说话，是怎么回事？”南平王站在云伯身旁，想听听事情的来龙去脉。
云伯战战兢兢，身体和声音都在抖。
“金侍卫，去拿件披风过来。”南平王看出云伯发抖不仅是因为害怕，也因他穿得太单薄。
金侍卫拿来一件旧披风，为云伯披上，云伯眼角竟泛出泪光。
“大、大人，我们、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只是想找点吃的，搜点衣服御寒。”云伯的身子依然微微颤抖。
原来，他们都是来自白水镇的无地又无家可归的流民，只能行乞或靠人施舍，为了讨点更好的生活，他们聚到一起想到洛阳城去行乞、做苦力。路上偶遇小真和她的朋友行囊被盗，追查时追到他们这一群流民的住所，原以为是云伯他们盗了小真他们的行囊，后发现是另一伙人所为，得知云伯他们的遭遇，小真他们也已身无分文，于是就一路同云伯他们一起北上，准备进京。
“老伯，你们为什么会流落至此？”南平王最关心不是财物粮草有多少损失，而是，号称当今最繁荣的大成国为何他一路都能看见流离失所的人。
“我们每个人的遭遇都不一样，我是因为年纪大了，做不动活了，儿子儿媳嫌我碍事，把我赶出来了。”云伯语气平缓，身体也没有先前抖得厉害了。
“大人，我们都是些可怜人，求您行行好，放我们走吧！”另一个老妪哀求道。
“那你们又是如何沦落到现今这般？”南平王的神色中有怜悯，更多的则是愤怒。
跪下的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小声嘀咕起来，有人低泣，有人哀叹。
“都怪那狠心暴戾的河道提督，他们抓了我家相公去修河堤，我相公因一次偷懒，被打得半死扔回家里，不到一个月就去世了，我为了给他治病还欠了一身债，后来实在走投无路想投奔在洛阳城郊的姨母一家，路上遇到云伯他们才准备一道上洛阳的。”一名发髻蓬松纷乱的中年妇人带着哭腔控诉。
“殿下，不如让阡儿、霜儿备点热水给他们喝？”月安茹见南平王满脸同情，又见跪着的大多数人衣衫单薄，走上前，轻声请示。
南平王点点头。
“阡儿、霜儿，去灶房烧点热水，分给这些人暖暖身子。”月安茹的声音不大，却响彻在整个营帐，跪在地上的一群人都惊讶地望着她和南平王，还有四周围住他们的一众卫兵。
“迟俊，检查完了吗？”南平王问站在营帐门边一身黑衣、身姿挺拔的人。
“回殿下，所有营帐及车马都检查完毕，丢失了些粮草、食物，还有——”
“还有什么——”南平王表情肃穆。
“还有少了点金银珠宝和荆岳国赠送的一套象牙饰品。”迟俊说完看了一眼南平王，又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似乎这一眼望过去就能揪出偷了金银珠宝和象牙饰品的贼人。
那名叫小真的女人闻言，面上表情闪过短瞬的慌张，随即又恢复之前的不羁和倨傲。
“大人、大人，我们拿东西实在是被逼无奈，大家也只是想讨口饭吃。我们，我们可以将偷拿的东西全都交出来，求大人不要把我们送官。”云伯面对南平王深深作揖。
“偷东西的事，和他们无关，那些金银珠宝和象牙是我拿的，你不要为难他们。”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那名异族女子缓缓站了起来，马上就有两名卫兵上前架住她的双臂。
南平王挥挥手，示意让卫兵退开。
“他们只是想拿点粮食充饥，金银珠宝顺带能拿就拿点卖钱好作为盘缠，至于那套象牙饰品，是我拿的。你们不要为难他们！”女子的眼眸放出两道深蓝色的光芒，看起来冷静无惧。
“你是怎么知道象牙饰品所在的？”霍必成眯起眼睛问，若说普通的金银也就罢了，但这荆岳国赠送的贺礼可是专门有人看守又装得隐秘，她怎么会知道在哪里？这个女人定不像表面那般简单。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六章 深夜问审（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