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三章 归心似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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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安茹和霍必成二人策马来到刘家村，在村子里问了人，果真找到了月安茹心心念念的石桥。石桥在村外僻静之处，并非行人的必经之路，下午这个时辰，来往经过的人非常少。
当这座历经岁月洗礼，跨越两个时空的青砖石桥映入眼帘，月安茹没来由的心慌起来，脚步也从急切变得缓慢，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慌乱。霍必成觉察出月安茹放慢了脚步，她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前面不远处的石桥。
距离石桥约20米左右，月安茹停下脚步，眼神躲闪，艰涩地开口：“那个，必成，你能在这儿等我吗？我想一个人到桥上看看。”月安茹想仔细辨辨这座桥和她来时的那座桥究竟是不是同一座桥，期望和害怕失望交杂的心情让她难以平静，也无暇顾及身边霍必成的想法和感受，她现在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地思考一些关于自己和未来的事情。
“你要不要紧？”霍必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担心，他觉得月安茹神色很不对头，又不敢多问。
月安茹摇摇头，用似是冷静实则心虚的口吻假装镇定道：“我没事，我就想自己上去确认一下，想静静地一个人呆一会。”
霍必成虽然放心不下，又不敢违了月安茹的意思，也许正如月安茹有次说过的，每个人都需要有自己的空间。霍必成驻足，示意月安茹自己小心。月安茹从霍必成肩上取下自己的包袱，挎在肩头，走向桥头。
桥头前没有“毛公桥”三个字，月安茹踏上拱桥的石阶，细想着那天上桥后的所见所行。走到拱桥最高处，月安茹伫立桥边，当时她就是从这里摔下桥的，落没落水她还真不清楚，抚摸着有年代感的石砖，她往下看。河水浑浊，水流平缓，水声细腻，大概因为已近冬天，本是枯水季节，河面也狭窄，两岸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芦苇，风一吹便倒向一边。
月安茹认定就是这座桥，她应该就是从另一个时空的这座桥上来的这个世界，尽管这桥与另一个时空的那座石桥，有稍许不同，但直觉告诉月安茹，就是这里了。月安茹打开包袱，从双肩包里掏出当时戴在手上的手表，不知为何，自从来了这个世界，手表就停止运转了，时间永远定格在了那天下午的3点23分。
月安茹握着手表，远眺空旷的河面，神思幽远。她可以现在就带着双肩包纵身一跃，试试看能不能回到现实世界，有那么一瞬间，这个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可理智和牵绊，让她不能这么贸然跳下，她在这里虽只呆了不到一年，可这里的人和事都让她牵挂于心，心系于行。她瞥了一眼站在桥下不远处的霍必成，这个人的目光自她上桥就未曾离开，她就算不看他也知道他在看她。她仰头朝天，深吸一口气，有些抉择非常艰难，却也必须做。
她任职的公司会找她吗？怕也许只会当做她无故旷工然后把她开了。她的房贷——不提也罢，她原本买房只想在那个城市立足，有个属于自己的归属，如今人都不在那座城了，房子于她来说也是有同于无，大不了以后直接转手。她的家人——她哥哥除了问她借钱或需要她帮忙，几乎不会想起她，她母亲倒是会每过一两个月问问她好不好。她的朋友，大概也只有谢甜会找她，不过说不定现在她正忙于相亲约会。这么想来，也只有她妈妈和谢甜会担心找不到她，其他人大约都觉的她是无关紧要的。从姚贵妃的经历来看，这里的度过的时间与现实世界的时间相差甚远，也许她在这里待上几年，也不过就是那个世界的几天或者几个月而已，那她也就不纠结了吧，她眼下，放不下桥下那个人，虽知无法与他相守一生，可她没办法这么匆忙地离开。
她在这里的未来会遇到什么她无法预知，就算前路布满荆棘，她也打算搏一搏、试一试，一为自己能了无遗憾，二为珍惜眼前人，三为自己的真心吧，月安茹深知自己矛盾的根源其实来源于对此处的不舍，也想知道在这陌生的世界里自己能走多远，因为有不想就此离开的真心，却又有终须离开的无奈，她才陷入矛盾和两难。
想清楚，做好决定就好，既然决心暂时留下，那就不能愧对在这里度过的时光，她必须过好在此处的每一刻，尽量不让自己留有遗憾。
月安茹在内心打定了主意，反而轻松了些，她把手表重新放回双肩包，系好包袱，朝霍必成招了招手，叫他上来。
霍必成的眼睛一直不敢离开月安茹，他怕稍不留神，月安茹就会突然在他眼前消失。他望着她形单影只地立在桥上，白色的斗篷被大风吹起，她却没有丝毫察觉，只是呆呆地站着，不知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霍必成受到月安茹的召唤，刚才担心月安茹会突然消失不见的阴霾散去一半，就如这并不明媚的阳光，虽缺了几分暖意，却依然和煦。
霍必成走到月安茹身后，轻声问：“这上头风大，你冷不冷？”之前在桥下见着随风摇摆的斗篷，他就觉着月安茹太过扎眼，也担心她吹久了会生病。
月安茹之前大概想事想得太投入，并未注意到冷暖一事，被霍必成这么一问，风这么一吹，觉得真是有点冷。于是，她点点头。
霍必成从月安茹身后环住她的腰，头靠在月安茹的后颈处，轻声呢喃：“你在桥上站了这么久，我也担心了这么久。”
“你担心什么”月安茹此刻的心情像一汪即将干涸的碧池又注入了新鲜的活水，有些沁入心脾又摇摆不定的欢愉。
“我担心你会突然消失不见。”霍必成将月安茹拥得紧了些。
月安茹没有作声，霍必成的担心不无道理。
“你先前说过，这座桥和你的来历有莫大的关系，我刚刚有些害怕，你就这样回到你说的世界里，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从未见过如此温柔又会说话的霍必成，月安茹一阵心悸。
月安茹举起霍必成放在她腰间的手，将自己的半边脸放入他温暖又略微粗糙的掌心中摩挲。
“我刚才不是没想过。”月安茹的声音被风吹散。“可我现在下不了决心一走了之，我想先留下来。”月安茹扭头望着一脸情深的霍必成。
得到此等答复，霍必成欣喜若狂，一只搭在月安茹腰间的手一使力，将月安茹转了个身子面对他。“真的？”霍必成掩不住高兴。他从月安茹告诉他她的来历起，就一直不断怀疑月安茹所说事情的真实性，慢慢相信后，他又开始经常患得患失，特别是知道这次月安茹要来寻这座石桥，不安、焦虑甚至害怕的情绪越来越强烈，他怕自己好不容易燃起的热情和满腔真心要付之东流，他怕月安茹就这么离开他。
“真的，我舍不得现在就离开。”月安茹隐去了后面的一句：我舍不得你。
霍必成才不管月安茹决意留下的原因里有没有他这一项，她能留下陪他一程，他便开心得紧。他早就想好，只要月安茹决定留在这里，他就绝不负她，他霍必成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刚刚开始对某一个人产生了从未有过的依恋感，自是想要长久的在一起。即算不能一生与她在一起，他也要无愧于心，无愧于这一段来之不易的情缘。
“你能留下，我很开心。”霍必成满脸都是浓浓的笑意，他的开心让他觉着现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月安茹。
“我——可我不知道我还能留在这里多久，我只想能再陪陪你。”月安茹有能和霍必成在一起的欢喜，也掺杂着怕别离的伤感。
“没事，我不管，不管你还能陪我多久，我们就活在当下，过好现在。”霍必成的下巴蹭着月安茹的秀发。“我虽不像父亲、哥哥那样久经沙场，可也是活在刀光剑影下的人，那些战死沙场的人，哪个知道自己有没有明天，我们这些提剑拔刀之人，若不是每次抱着必死之心，又怎能活到现在。既然知道自己的脑袋是提在刀剑下过的，便早已将生死看透。于我而言，没有现在就和你在一起的当下重要。”
霍必成这番话，让月安茹情难自禁，心里不禁对霍必成的喜爱又加深了几分。她知道在这个世界，在这种国家，一个男人肯说出这些话有多么不容易。她真的要感谢老天，将霍必成这么好一男人带到她身边，不问她的过去，不畏他们的将来，只要和她的现在，她月安茹捡着了今生的一块大宝。
“那我们就好好珍惜现在，过好每一天。我愿陪着你经历风雨、经历磨难、经历美好、经历许多我们想一起实现的事情。”月安茹笑盈盈的眼睛里泛出泪光。末了，月安茹仰起头问：“好不好？”
“好，当然好！”霍必成吻去月安茹眼角滑落下来的一滴眼泪。
“那我们还浪费什么时间，走吧！趁人还在，景还在，我们一起逛逛。”月安茹把伤感的情绪抛到脑后，主动牵上霍必成的手，拉他走过石桥。
两人沿河边走了一转，回到上桥的地方，天色阴沉下来。
“我们得赶紧上路赶回荆州了，原定明天下午要出发回洛阳的。”霍必成担心会下雨，耽误行程。
月安茹抬头看了看天，和霍必成生出同样的担忧。出来这么久，月安茹也想快点回到洛阳，与阮蘅、鸣仙她们早点相聚。
快马加鞭地赶路，路上果然遇到细雨，好在雨不大，两人都备着斗篷和裘氅，又赶了一段路，在沿途的一处官驿落下脚。
月安茹抖了抖斗篷上的雨滴，又擦了擦被淋湿的头发，窝进被子里。霍必成的手掌抚了抚月安茹的前额，像在哄宝宝睡觉。
“你赶紧回房休息吧！”月安茹看出霍必成的疲倦，他却不肯先休息，还在安抚她。
“你睡了我就回房，所以，你赶紧乖乖睡。”霍必成面带倦意，也藏不住对月安茹一时的宠溺。
月安茹立马乖乖闭眼，她早点入睡，他才能早点休息。
“一会我把你的包袱拿到我房间保管着。”霍必成帮月安茹掖好被子。
月安茹点点头，没有睁眼。窗外传来滴滴答答雨打屋檐的声音，如同有节奏的交响乐一般。
第二日一早，雨停了，泥土芬芳，黄绿色的大地被洗刷一新。霍必成和月安茹继续赶路，终于在下午未时赶回了荆州城，然而此刻动身启程回洛阳有些仓促。而霍、月二人连续两日的奔波，也已很疲惫，一回来又再上路，估计月安茹身体吃不消，南平王决定将出发时间再推后一日。
平瑶公主接到消息，在大成国队伍出发前，早早来到官驿为自己的王兄送行。月安茹听说平瑶公主来了，径直走向南平王的房间，她怎么也得和平瑶好好道别，这一别还不知能否再见。
月安茹向平瑶公主和南平王行了礼，起身发现平瑶公主眼圈红红的，想来是哭过。平瑶对月安茹还是如自家姐妹般亲切，月安茹更是关心平瑶这几日过得好不好。
“公主，太子府的人对你可好？”月安茹拉住平瑶公主的手。
“好，下人们都很尊重我，母后母妃目前对我也还好。”平瑶公主反掌握住月安茹的手，宽慰她。
“那就好，太子呢？太子对你的态度最重要！”月安茹又问。
“太子对我也不错，有什么事情总想着我。不过你也知道，我和太子刚成婚不久，以后的事情还不清楚呢！”平瑶低头露出一丝担忧。
“公主，别怕，你可是大成国的公主，身后是整个大成国给你撑腰，再说了，你还有那么疼你的殿下，还有我们，你一个人在这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月安茹说完四下看了看，没见着翠儿和陌儿。
“公主，翠儿和陌儿呢？”
“哦，因王兄说有事要交代，我让她们在外面候着呢。”
平瑶初为人妇没几天，就已透出一种妇人该有的沉稳来，看她气色红润，想必确实还算过得顺心。月安茹略略放心了些。
“月姐姐，听王兄说，前两天你和霍少将一起去找你所说的那座桥了？”平瑶转换话题，看了一眼南平王身后的霍必成，又转向月安茹。
“是的，去了一趟宁县。”月安茹迎上平瑶的目光，尽量让自己显得光明正大。
“找到那座桥了？”
“找到了。”
“我一直不明白，月姐姐你为何一定要找那座石桥？”平瑶撅起小嘴，眉心拧成“川字”，只有这时候平瑶还是那个撒娇黏人又可爱的小公主。
“其实也没什么，是我自己想确认一些事情。”月安茹说完瞟了一眼霍必成，又观察了下南平王的表情，南平王依旧是温软如玉淡淡的样子。
“月姐姐，我实在舍不得你们。”平瑶说着，想着自己最亲近的人马上要离开她，再见之日遥遥无期，不由得又红了眼眶。
月安茹用手为平瑶拭去淌下来的眼泪，压抑着不忍心，故作轻松道：“公主是大富大贵之人，日后生活定能如意，等到公主你诞下龙脉，我定来荆岳看你。”
平瑶听闻月安茹会来看她，十分惊喜，有点不信地问：“真的？”
“真的。”月安茹眼神肯定。
“公主，我不擅长女红，这个香包是我亲自配的香料，若公主你有了身孕，切不可用麝香，这个香囊里没有麝香。”月安茹从怀间取出一个石榴形五彩线香囊，双手呈送给平瑶。
平瑶接过一闻，清香的花草药味进入鼻腔，令人神清气爽。
南平王见时候不早了，打断月安茹和平瑶的对话，问平瑶：“平瑶，王兄刚才说的话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王兄。”平瑶现在对自己所处的复杂环境还未曾感知到危险，南平王担心平瑶涉世不深，过于疏忽而导致自己乃至太子处于不利地位，于是一大早就对平瑶交代提点了一番，并告知她如遇到紧急情况或危险，可以联络荆州城内的暗线，但只能小心地单向联系，并让她记住了联系的方式和暗号。这些月安茹时后来才知道的。
“王兄，那你们一路上要小心。回到洛阳后，更要小心，记得捎信给我。”平瑶公主担心南平王的安危很正常，月安茹不解的是，为何平瑶公主要提醒回洛阳后要小心，难不成会发生什么事？
从宁县回来的路上，月安茹想过如果她和霍必成在一起，定会和南平王的事扯上关系，于是打听了些有关大成国的政事，也表明只要南平王是君子，自己愿意同他们一起共进退的想法。霍必成告诉月安茹，他之所以会一直死心塌地追随三殿下，是因为他的为人，更是因为南平王是当今王子中唯一一个支持并愿意践行开国王君主张的王子。虽然月安茹对开国王君所立下的规章制度并不了解，但既然开国王君是穿越过来的，那定会有些现代思维留下来。如果南平王真的愿意谨遵祖训，当一世开明的君主，那她月安茹也愿意与霍必成一起支持他。就像在单位，若要出头，总是要站队的，既然她现在跟的霍必成已经站好队了，她总不可能自己再选一人站个队，只要霍必成信南平王，那她也选择相信。
这些想法在月安茹和霍必成从宁县回来的那个晚上，月安茹便亲自向南平王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月安茹当着南平王和霍必成的面说，只要南平王能心里装着百姓，为民造福，不伤民害民，许子民一个清平盛世，她便愿同霍必成一起，鼎力相助。南平王当即表态，并承诺月安茹，待回到洛阳，借开国先王亲笔撰写的《大成国宪章》和国训给她看看，以表明他的志向。
有了这层关系，月安茹才能在南平王屏退左右无关人等后，得以单独觐见平瑶公主。
“殿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不然荆岳国的人该等急了。”霍必成提醒南平王，同时，看了一眼月安茹，示意她不要再和平瑶讲话。
平瑶听到霍必成提醒时间，心知眼前亲人已无可再留，一时又哽咽起来，对着南平王行了一跪拜礼，含泪与南平王、月安茹、霍必成一一告别。
月安茹扶着平瑶公主走到官驿外，马车粮草等已一应备好，荆岳国的王爷领着礼部官员也已在驿馆外等候。
翠儿、陌儿见平瑶公主出来，马上迎了过来。月安茹交代她们一定要照看好公主，不能让公主陷入危险境地。月安茹直到目送公主上了太子府的马车，又等南平王与一众人等寒暄完坐上马车后，自己才上了一辆普通规格的马车。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归心似箭（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