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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章 山高水长(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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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又行驶了五六天,总算进入了荆州城。荆岳国国主派其王弟肃王爷带领着二皇子、三皇子到城门以最高规格迎接平瑶公主的送亲队伍。荆州城内的百姓们都围在街头等着看从大成国来的公主。月安茹、翠儿、陌儿她们未进城之前便下了马车,跟在平瑶公主马车边随行。
进入荆州城,平瑶公主有点心慌起来,这是她今后要生活的地方,这里对她来说如此陌生,却不得不去喜欢亲近。之前在路上她还不觉得自己已嫁做他人,为人妇,如今,三日后她就真的成为太子妃了,这个身份和这里的一切她真的能适应和承受吗?
荆州城不如洛阳城大气,可人口集中,街道繁华,商铺鳞次栉比,锦旗飘扬,建筑也错落有致,月安茹四处瞧着觉得楚地风情甚浓,生出一丝亲切,她原本也是生于楚地之人。队伍前有骑兵开道,前后都有旗幡仪仗,金节、红镫、灵兽图案、乐队等,浩浩荡荡的队伍绵延几里,这阵仗可比电视剧里要壮观多了。
正式的婚礼和册封大典三日后举行,平瑶公主暂时无法入住太子府,送亲队伍和大成国使团暂住新近腾出来的官驿。一路舟车劳顿,奎太子、肃王爷等一众王子官员们将大成国送亲队伍和使团安顿好后,便回宫复命,晚上,荆岳国将举行国宴招待大成国南平王、平瑶公主和使团一行。
月安茹、翠儿和陌儿伺候平瑶公主沐浴更衣,又精心打扮一番,戴上红色面纱。荆岳国习俗,未正式举行过婚礼仪式的男女见面,女子需以面纱遮面。
随行的侍女只有两位能进入大殿,平瑶公主让陌儿留在驿馆帮忙打点其他事情。月安茹和翠儿各自收拾妥当后,一起在官驿用了餐,准备随公主起驾进宫。
以前仆人们在席间都是伺候着主子们吃,自己只能饿着肚子,待回府后才能热点饭菜吃,自从月安茹来了后,她觉得这样实在有虐待员工的嫌疑,便提出若有宴请或其他事宜需要仆人们饿着肚子伺候的,可以让仆役们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干活,否则饿着肚子陪主子,难免也会有伺候不当之处。这一提议得到了平瑶公主的认同,甚至南平王也放任府里的下人们这么干。
月安茹与翠儿一同穿上了淡紫色的宫女服,略施粉黛,戴上了霍必成送她的耳环和发簪,被翠儿夸赞了一番。
“月姑娘真是好福气,这簪子和耳环虽不是一处买的,戴起来却极为般配,越发衬得姑娘好气色。”
“就你嘴甜。”月安茹手指轻轻点了一下翠儿的额头。转身从首饰盒里挑出一朵白梅簪花插在翠儿的发髻上。
“姑娘,你这是?”翠儿惶恐,月安茹好歹也算半个主子。
“送你的,这段时间你对我照顾颇多,过几天就要分别,你在这里可要好生照顾公主,这簪花就当做我对你的谢意。”月安茹捧起木质首饰盒,想再让翠儿挑点别的首饰作为礼物,反正这盒子里大半的东西都是南平王府送的,她送出去也不心疼。
“你看看可还有其他喜欢的,尽管挑。”月安茹把首饰盒递到翠儿面前。
“月姑娘,不用了。”翠儿客气。
“没事,挑吧!”
翠儿仔细瞧了瞧盒里的首饰,半是欣喜半是不好意思地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月姑娘。”说完轻轻捏起一根小巧别致的金丝手链,又向月安茹行了个礼。
“不客气,你喜欢就好,这条手链很适合你。”月安茹盖起木盒。
翠儿欢欢喜喜地收起了金丝手链,顿觉月安茹较平日里更可爱亲切。
荆岳国的王宫不似大成国王宫华丽,古朴肃穆,灰顶黑梁,高墙围筑,远远望去有点像冷冰冰的囚所,直到登入大殿才觉得色彩明丽一些。殿内整体呈朱红色,点缀的绘画、饰物以灰黑色为主,最高处国君龙椅两边各摆放着两面孔雀毛立扇,金色龙椅是殿内唯一闪闪发光的亮点。月安茹不知为何,一进到这大殿内就立刻联想到马王堆的T型帛画。
月安茹和翠儿随着平瑶公主缓缓步入殿内,向国君行跪拜礼后坐在奎太子对面的台阶上,月安茹和翠儿立于平瑶公主左右。紧接着,南平王领着霍必成和大成国的一众官员带着大成国的贺礼前来敬献。
月安茹悄悄抬眼望向龙椅上的人,这荆岳国国王看似比大成国国王年轻,身形魁梧,留着络腮胡,浓眉小眼,鼻宽嘴阔,看上去有点凶悍,可看他喊“平身”和说话的样子也不像暴虐之人,不然怎会选择看似文弱的楚相奎做太子?虽然楚相奎为长子,可他并非王后所出,荆岳国的王后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便是坐在奎太子旁边的宝珍公主,这宝珍公主一脸傲气,一看就是个被惯坏的孩子,恃宠而骄,定是个不好相处又会挑刺挑事的主,月安茹默默替平瑶捏把汗。
月安茹又把目光锁定在宝珍公主身旁的二皇子身上。这二皇子像极了荆岳国王,生得粗壮结实,肤色麦黄,国字脸,浓眉细眼,也是鼻宽嘴阔,虽未留胡子,但看着面相粗犷。他的眼神时不时瞟向平瑶公主和奎太子,每每瞟到太子时,总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三皇子看着年纪轻轻,身着相貌和举止都符合一位皇子的做派,只是这正经做派里头挥洒着一股贵族公子惯有的纨绔气息,那双丹凤眼婉转留情,貌似一副花花公子的样子。
月安茹将大殿内的妃嫔皇子扫视一圈后,直觉告诉她荆岳国王宫可不好待,平瑶公主在荆岳国的路不会一帆风顺。她有点替平瑶担心,原本单纯如清泉一般的女孩儿如何应付得来这宫中的豺狼虎豹?水至清则无鱼,防人之心不可无,关键时刻明哲保身这些个道理必须要让平瑶明白,否则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荆岳国以最高礼仪接待了大成国使团,各种场面话和客套话铺天盖地,月安茹只在心里暗笑:真是在哪儿都一样,这些虚伪的言语和面孔看着既熟悉又陌生。她平生其实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就像公司联谊或大型酒会一样,说的都是客气话,拉的都是关系网。
歌舞一曲接一曲,敬酒的人不断,几个回合下来,平瑶公主有些不胜酒力。这还多亏月安茹偷偷吩咐翠儿找人弄了点白开水过来,将壶里剩下的白酒偷偷倒到事先准备好的厚棉布里,又装上白水,不然,平瑶早就醉了。奎太子还算心善,瞧出平瑶有些微醺,过来替她挡了挡酒,还被几位皇子取笑了一番,说他这媳妇儿还没正式娶过门,就心疼了起来,以后指不定怎么见色忘义,恐怕连兄弟都忘了。奎太子只当他们喝多了,你一言我一语地又喝酒交盏。月安茹有意瞅了一眼荆岳国国君,那龙椅上的眼神兀自暗了一下。
南平王风度翩翩地领着大成国众臣敬酒还礼,做得体面得体,滴水不漏。期间,月安茹和霍必成也交换过几次眼神,一次是提醒他不要贪杯喝多,一次是让他告知南平王,平瑶公主快撑不住了。
回到驿馆,大概路上被冷风吹了吹,又吃了翠儿事先装好的醒酒丸,平瑶公主清醒许多。
“公主,今晚也算是把荆岳国王宫的人认全了。”月安茹脱下平瑶公主身上的金色披风,挂到木施上。
“可我看着那位宝珍公主对我不是很友好。”平瑶公主眼底浮现一抹忧虑。
“看来公主也感受到了,那我把我看到的跟公主说说?”月安茹试探性地问。
“月姐姐但说无妨。”
“据我今日观察,宝珍公主虽然看着飞扬跋扈,性子不大好,只要公主你不主动招惹,平日里小恩小惠的给着,忍让着她些,她应该也不会过于为难公主。二皇子感觉对太子不太友好,似乎对太子不是很服气,公主后面还得打听打听二皇子的背景,不过我觉得喜形于色的没有伪装得深藏不露的人危险。三皇子看似纨绔,只顾吃喝玩乐,可直觉告诉我,还是要防范着他些,说不定他才是心机深沉的那个。至于小皇子,年龄还小,对太子暂时构不成威胁。”月安茹见平瑶公主极其认真地听着,又提醒她:“公主,有句俗话叫‘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知公主善良,但善良不等于愚蠢和任人宰割,公主日后一定要多留一个心眼,不惹事,也要能不坏事。总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今后公主和太子爷还要擦亮眼睛,明辨忠逆,警惕身边有小人作祟。”月安茹掏心掏肺的叮嘱。
平瑶没想到,第二日南平王同她分析的竟和月安茹告诫她的差不多,当即便把头天晚上月安茹提醒她的话说予南平王听,南平王只问了句:“她真这么说的?”便笑而不语,内心却对月安茹又增添了几分欣赏。
大婚之日,平瑶公主一身红底金凤牡丹华服,头顶红珊瑚珍珠累金凤冠,脚踩朱红白底云头锦履,清眉黛眼,粉颊红唇,眼波流转,有不舍有紧张也有对新生活的不安和一丝期待。翠儿和陌儿是在籍奴婢,作为公主陪嫁的贴身丫鬟嫁入太子府。南平王一大早便守候在平瑶公主房外等她梳妆完毕,这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在妹妹出嫁前最后能为她做的事。
“三殿下,请!”月安茹打开房门,请南平王进来。月安茹今日只能以随行身份随南平王他们入宫,再前往太子府。
南平王一眼看到坐在床沿身着婚服的平瑶,美到简直不敢认,这还是那个从小围在他身边打转,跟在他屁股后面要糖吃的平瑶吗?真是“十里红妆十里长”,红妆再美也有出嫁之时。南平王情不自禁地开口:“平瑶,我的妹妹,你今天好美!王兄,真为你高兴。希望你今后一生顺遂,不论我在哪儿,记住,你永远是我陈潇的妹妹!”
“哥哥!”平瑶鼻子一酸,眼泪眼看着要掉下来,她起身要跪拜自己的王兄,南平王没等平瑶下跪一把扶起了她,搀着她坐下。
“平瑶,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何必行此大礼。”南平王眼角闪亮,泛着微微泪光。“只是荆岳国山高路远,王兄以后不能伴你左右,你凡事一定要留个心眼,小心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会留下飞鸽给你,以后有事方便传信。”
“殿下,外面来传,太子迎亲的队伍马上要到了。”阡儿在门口传话。此次出行,因有宫人随行,南平王只带了与陌儿同为姐妹的阡儿。
南平王紧握平瑶公主的双手,想给她慰藉和力量。“翠儿,盖头!”就算有再多不舍和无奈,最终还是要迈出这一步。南平王接过翠儿递过来的红绸缎金凤流云盖头,抖开为平瑶公主盖在凤冠之上,然后与翠儿一起扶平瑶公主下楼。原本这不符合礼数,新娘本因由侍女扶着上花轿的,可南平王坚持自己将平瑶送入轿内。
奎太子身骑骏马,挎着红彩绸走在队伍前列,婚队一路吹吹打打进了王宫。在国师的主持下,太子携平瑶公主拜过天地先祖,又拜国君、王后和生母,最后夫妻对拜,紧接着国君颁诏册封平瑶公主为太子妃,整个礼节流程顺畅,荆岳国为了这场联姻可谓是尽心尽力。随后,娶亲队伍将太子和太子妃送入太子府,太子府大门敞开,宴请王亲贵族和各路大臣。
月安茹与翠儿、陌儿一起扶平瑶公主下车檐、跨鞍,进入洞房。房内红烛灼灼,合卺酒、红枣、桂圆、花生等一应备齐,就等宴席散去,太子入房后,由太子府嬷嬷撒帐,新郎挑起盖头,喝下合卺酒,合髻之后,也就真正完婚了。二皇子、三皇子、小皇子和几名太子侍读非要闹洞房,几位皇子吵吵嚷嚷地借酒装疯,把奎太子狠狠奚落了一顿,一群人醉醺醺地还要躲在门外听房,月安茹实在没搞懂怎么会有听房这种习俗。月安茹担心平瑶公主独自坐在房内
会害怕,就留在房间里陪了平瑶好一会,只是她也不能陪着闹房,所以晚宴过后没多久,她便跟着南平王的车队回了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