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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五章 秦晋之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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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二刻,暖凤阁灯火通明,行色匆匆、进进出出的宫人们提醒着正在帮平瑶公主穿戴打扮的月安茹,今儿个是个大日子。长方形落地铜镜中映衬着一身火红的身影。柳叶眉太过柔媚,衬托不出公主的高贵与英姿,月安茹指导着翠儿帮公主画了两道稍微上挑的平直眉,她则帮平瑶公主上好腮红和口红,戴上步摇凤冠,穿上红底金丝霞帔,长摆裙裾足足有两米长。月安茹看着平瑶公主头上戴着那么重的冠饰,还要拖着这么重的霞帔,都替公主感到累,这皇族人也不是随随便便那么好当的。她真的没想到这么快平瑶就大婚了,时间,真是公平又残酷。
眼前的平瑶公主正端详着镜中之人,真有: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的情状。月安茹脑中不由得浮现这几句诗:
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
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
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
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公主今日真是喜气、贵气又带点霸气!”月安茹是真心替平瑶公主感到高兴,尽管不知平瑶的前路如何,但就这殿里店外四处张灯结彩的喜庆气氛,也令她沾染了喜气。
“公主今天太美了,定叫荆岳太子看傻眼。”翠儿将拖在地上的大红色裙摆理顺,脸上更是藏不住的开心,大概她也觉得这么盛大的婚礼典礼,也能让主子和她扬眉吐气。
平瑶听了两人的赞美只是微笑不语,露出难得的沉稳。
“吉时已到,准备起驾!”殿外一层层声音传过来。月安茹扶着平瑶公主的右手,翠儿、陌儿在平瑶身后拉着裙摆,缓缓走出暖凤阁。
今日,暖凤阁中宫女的打扮全都身着紫粉色宫女服,外袍为红色镶金边罗纱,头顶圆髻配粉色珠簪,华丽得让月安茹都不晓得要怎么走路了。殿外的宫女、太监、短镫、仪仗队和铜凤檐子早已在等候。12人抬着铜凤檐子,前有骑兵队和提灯开道,月安茹低头走在檐子旁边,时不时抬眼瞧瞧这隆重浩荡的队伍,又抬头看看坐在红色珠帘里的公主,心想:这下开了眼界,原来公主大婚的派头竟是这样足,她从未想过结婚可以有这么大的场面。
原本公主出嫁与祭天祭祖无甚关系,可当今王上想借与荆岳国秦晋交好的同时,显示大成国的国力国威,非要在王宫东南角的地神坛祭祖。天色已发白,一轮白日正要突破天际,平瑶公主一行进入地神坛时,一众文武百官早已在圆形白玉栏外整整齐齐地跪了一片。月安茹和翠儿扶着平瑶公主下了镀金镂空雕花檐子,缓步走向地神坛中间圆形祭祀台旁边。不多时,各宫娘娘、公主、王爷、王子和其他王族们都已围在祭祀台两旁。
“王上、王后驾到!”一声声尖利的传话声刺透乳白色的空气,随着清晨微冷的清风穿得很远、很远。所有人全部行跪拜礼,恭迎大成国的最高主宰登上祭坛。月安茹也跟在平瑶公主后头老老实实的跪着,说老实,其实也不怎么老实,为了保护自己的膝盖,月安茹一起床就在双膝上绑了好几层棉布,不然,跪上半小时她怕直接会瘫坐在地上。
大成王说的一大推什么感谢天地、感谢祖宗、祝福大成国、祝福公主与荆岳国的话,月安茹都没怎么入耳。太阳出来了,尽管空气中透着冷冽,可阳光直直射在她的后背,还一直盯着背心那一处射着,实在是射得疼痒难受啊!于是,月安茹总是低头四下瞄瞄,确认不会有人注意她时,便时不时扭动下身子,稍微活动一下,不然这样跪着又被阳光直射着,她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躺地上了。
好不容易熬到国宝级的九道士和主持祭祀的国师出场,所有人才得以俯身站起来欣赏祭祖仪式。月安茹不明白那九名道士围着祭台周围舞剑是舞个什么劲,也不明白身着藏青色蟒袍的国师焚香烧烛,又拿着一叠金色的纸张念念有词是做什么。可身在其中,月安茹只觉得,这是一场盛大且严肃的仪式,所有人都如此肃穆,她也对眼前这一切敬畏起来。
随着王上把杯中酒洒向神坛牌位四周,国师一声:“叩谢先祖,愿天佑大成!”王上领着王后跪在神坛牌位下方,祭坛下面的人齐刷刷又跪下了。
月安茹心里叫苦,她的膝盖好疼,感觉都弯不下去了,又一次暗自抱怨为何开国君王不将这三跪九叩之礼免了,哪怕简化点也好啊!
祭祖仪式结束,王上王后先行移驾至大成国王宫德政殿的大殿内,在那儿,平瑶公主将正式出嫁。
月安茹扶着平瑶公主往地神坛外面走,两旁的大臣们还在跪着,月安茹觉得他们好可怜。
“妹妹,恭喜妹妹今日大婚。”一个声音从月安茹身后传来,拖着裙摆的翠儿和陌儿见到来人赶紧低头弯腰行礼。月安茹也俯身行礼。
“平珍姐姐好!”平瑶公主略微欠了欠身子。
“妹妹何必客气。”平珍公主走过来握住了平瑶的手。平珍公主寒暄了一番,看似关心道:“妹妹此去路途遥远,荆岳国又不比大成繁盛,生活上肯定多有不习惯,平瑶妹妹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切莫太过操劳。”
“谢平珍姐姐关心,妹妹一定铭记。”平瑶公主微微一笑,很客气。
月安茹一直低头俯首,并未瞧见不远处南平王领着王妃一行前来。
“哟,这簪子挺别致。”平珍公主要离开时,突然看见月安茹发髻上的莲花簪。“妹妹,照理说我不该管,不过既然是你的贴身侍女,应该知道宫中的规矩,今日这样的场合,怎能私戴首饰?”平珍公主口气轻蔑,她内心嘲讽:这等没规矩的丫头待在平瑶身边,平瑶也不过就是一直放养在宫外没规矩的公主而已。
没等平瑶公主接话,月安茹麻溜地认错:“奴婢该死,多谢公主提醒,奴婢这就取下发簪。”说完,月安茹迅速地拔下发簪塞到手袖里。这一幕被刚好走过来的南平王和霍必成看在了眼里。
“三王兄、王嫂。”平珍公主恭恭敬敬的行礼。
“平珍妹妹不必多礼。”南平王淡然一笑,又催促平瑶:“快走吧,别误了时辰。”这句话也是说给平珍听的。
霍必成走过月安茹时,用只有月安茹听得到的声音快速赞扬了一句:“发簪你戴着很漂亮。”月安茹心头一热,嘴角不自主地上扬。
扶平瑶公主上檐子时,月安茹多嘴问了一句:“公主,平珍公主是?”
“平珍公主是姚贵妃的小女儿。”平瑶神色清冷,又蒙上一层不曾见过的有丝疏离的高贵感。
姚贵妃?原来如此。
德政殿前的九十九级台阶铺上了两层红地毯,月安茹、翠儿、陌儿送平瑶公主到台阶之下,便退到一旁俯首候着。平瑶公主一步一步稳稳地走进大殿。荆岳国太子、使团皆站在右边,宫中妃嫔、王子、公主们皆列队站在左边,奉旨入宫的大臣们均在殿外恭候。
礼部尚书代王上宣召:“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平瑶公主,朕之三女也,系德妃所出,身份贵重。平瑶公主自幼聪慧灵敏,和顺大方,幼时承欢朕与王后躬膝下,朕与王后疼爱甚矣。今公主二九年华,适婚嫁之时。今有荆岳国太子,人品贵重、仪表堂堂、且未有家室,与公主婚配堪称天设地造,两国之福。此番乃大成国建国以来首次与荆岳国和亲,愿今后大成与荆岳两国世代和平,永修秦晋之好。”接着,又念了一堆大成国的陪嫁物品,刚开始月安茹还默数着有多少件礼品,后来念的物件实在太多,月安茹便放弃再数了。
王上、王后、德妃等王族们送公主出来,奎太子则先行到殿外台阶下候着。台阶之上,平瑶公主一一拜别王上、王后、德妃、南平王、王妃等一众妃嫔及众兄弟姐妹。平瑶眼含泪水,当德妃依依不舍地握着平瑶的双手,叮嘱她小心身体,不要挂记母妃时,平瑶再也忍不住,低啜起来,月安茹看到平瑶颤动的双肩,内心也泛起一股酸楚。然而,
再怎么不舍也终有一别,当平瑶独自雍容地走向她未来的另一半时,德妃转过脸哭了起来。
奎太子接过南平王递上来的手,再次拜别台上众人,月安茹随着平瑶公主和奎太子朝外面等候的车队走去。王上、王后、德妃他们一直送平瑶公主大婚队伍一行到宫门口。站在宫门城楼上,可以目送送亲及迎亲队伍一直到南城门。平瑶公主的檐子到了宫门外停下后,公主需换乘赤红马车,随后,十多辆马车,三四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门,沿路的百姓即便被卫兵挡在车道外,却也挡不住老百姓翘首期盼想看热闹的心情。
出城十余里后,月安茹、翠儿和陌儿也上了马车,车外陪同行走的换成了荆岳国的随扈。奎太子的马车在前面,后面跟着的是南平王的马车,南平王此次奉命送平瑶公主入荆岳国,筹办完婚礼之后再回大成国,这也算是友好出使。霍必成、陆风、陆景等侍卫们骑马随行在公主和南平王的马车周围。其他官人和高等级宫人分别坐在后面六七张马车上,后面还有公主的嫁妆和大成国的赠礼,仆役和下等宫人只能列队在最后步行。
月安茹掀开帘子往后看,队伍绵延数里,她们这几名贴身丫鬟因公主体恤才免于步行之苦。月安茹望着后面跟着一路小跑的宫人奴仆们,心生不忍,这样行进大半个月,身体如何受得了?可马车有限,马匹也有限,这些宫人们不走路又能怎样?她来之前准备了许多药材和食材,应该有泡脚解乏的草药,晚上要煮上几大锅草药水,给他们泡泡脚。
月安茹看到霍必成骑着马来到马车旁边,想必是见她探出头来,特意上前询问她是否有事。
“月姑娘,外面风大,还是不要久吹寒风比较好。”霍必成面上虽无关心之意,在月安茹来,却满是关怀之情。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后头跟着走路的宫人太过辛苦。”月安茹又回头看了一眼。
霍必成骑马行进的速度慢了一拍,并未答话。
“人生来就不平等,从这支队伍就看得很清楚。”月安茹叹了口气,调整了下心情,轻声问:“霍必成,之前我们从苏州到洛阳,一路上差点连命都没了。你说,现在我们去荆岳国会不会也麻烦不断?”
霍必成给了月安茹一个放心的眼神,很肯定地回答:“不会。如果谁敢在这时候动手,那便是与两国为敌,大成国内的势力更不敢轻举妄动,路上出了问题王君定会彻查,谁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现在出手?”
月安茹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见霍必成拉缰绳的手未戴手套,好心提醒:“手上还是戴着手套比较好。”说完,放下了帘子。
回过身子一看,平瑶公主已经疲累得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头顶的金累丝步摇随马车行进晃荡,这步摇在脸部晃来晃去,多不舒服。再看看翠儿、陌儿二人,居然也睡着了,大概也是太累了,陪公主说了会话,见公主睡去,便也打盹了。月安茹摇摇头,弯腰歪歪斜斜地站起来,把公主头上的凤冠和步摇取下来放在坐凳上,自己也靠着窗口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