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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星夜奔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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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草长坡,龙七月遇上了当年追击南宫宪的马贼头子齐万,心中恨愤顿起,抡起手中朴刀,回头便是一个截杀斩颈,这本是用剑的招式,他却已顾不上。
齐万心道自己亲自跟这么个刀剑分不清的小子动手,真是有伤身份,停步后撤右脚,一记琵琶枪便挑了龙七月手中刀。这齐万的枪习的是宋时古招法,为战不为观,毫无花哨,就讲个实用狠快。他这第一招挑了龙七月手中刀,左脚紧跟上,第二招便以闯鸿门枪直刺龙七月咽喉。
龙七月与他交过手,知他这招的精妙,便是这一刺被躲过了,枪仍可转而剁拦,这才是此招的精妙,难躲开的精妙。疾步闪身躲过,龙七月心中大叫不好,忘了身后沉冰。
“龙七!”未等沉冰认别出来,齐万已叫出他名字。
若沉冰也出手,便真没退路了,龙七月转身叫道:“姐姐,他已认出我来,还不动手杀他!?”
沉冰自是出手,这招式虽是对着龙七月,却被龙七月轻松闪过,击向了齐万,看上去更像这姐弟俩配合默契要拿齐万。齐万哪里弄得清,避过沉冰这掌,回枪便冲她斜刺而来。
“多谢姐姐!”龙七月已趁此机会闪躲到一边,夺了身边一人的刀,拼杀逃出,踏步跃到树上便没了踪影。
沉冰要追,齐万以为她要逃,衡枪拦住。
“你们被龙七骗了!”沉冰欲辩解,突然想到若被问起自己如何来此,那恐怕更惹了麻烦了,突然心里生出一计,故装不敌齐万,颓然跪下了,“齐帮主饶命,齐帮主既从那龙七手中将小女子救下何故再杀小女子!?”
齐万一怔,觉她话中有话,停了枪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是与龙七一伙的么?”
“是也不是,还望齐帮主能容小女子解释……”沉冰一双泪眼脉脉含情地望向齐万,声泪俱下地说道,“我是沉风镖局二代当家沉敕的女儿沉冰……齐叔父,您是认识我爹爹的,难道就认不出侄女儿么?”
果然相貌相像,齐万更糊涂不懂了:“你不是已经随你娘去了大漠,怎会与这龙七在一起?”
“叔父,我娘已经过世了,”沉冰哭得更加哀切,“侄女儿本是嫁与师哥陆冲的,可侄女儿可怜,被他狠心抛弃……这龙七向与南宫宪、陆冲交好,此番他更与陆冲挟持了侄女的女儿灵儿威胁侄女假扮新娘过萱草长坡,他们这样做是要逼侄女儿潜到马须沟子杀叔父给南宫宪报仇。这龙七逃去,指不定许是会杀了灵儿……望叔父能看在与我死去的爹爹的交情,救救侄女儿,救救我的女儿灵儿……”
“好个龙七!这么不是东西!”齐万狠狠啐了一口,将枪交给身边随从,伸双手扶起沉冰劝道,“侄女儿放心,叔父一定给你作主,杀了那龙七和陆冲救出你女儿。”
“多谢叔父……”沉冰连道数声多谢,似是感激万分。
齐万这承诺不是玩笑,他既是答应了要帮沉冰,也为自己要除了龙七月。南宫宪死后,他也怕龙七月会来寻仇,躲在沟子里一段日子才听说龙七月回了水寨,这一拖就是四年,没想到现在龙七月又回来了,而且用计要沉冰取他的脑袋,要保脑袋那只有先下狠手了。
探子们陆续回了马须沟子,谁都没打听到陆冲在何处,但龙七月和灵儿好找,他们最近常出没在周围几个镇上,似是也在想办法打探齐万和沉冰消息。
“叔父,若是得了龙七消息,一定要告诉侄女儿,侄女儿要亲自去救女儿!”沉冰强作弱态,不压着心里的这份激动,她怕自己会又发疯。既然灵儿在这里,陆冲不在也无所谓,她一定要尽快找到这个女儿,找到这个她曾经活埋的女儿。
“三天之内定查到他们所在,你们母女会很快团聚的。”齐万只以为她是思女心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有虎狼不如的毒心。
龙七月在附近几个镇子上呆了数日,总也探不到任何消息,他不知道也想象不到那日他离了萱草长坡那里又发生了什么,他现在连沉冰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以沉冰的武功不会输齐万,可她为什么没有逃出来?
即使他有耐心等下去,灵儿这不懂事的小孩子可没什么耐心,她不明白说是带她来见她娘亲的,为什么现在还没见到?为什么要在这几个没意思的荒凉小镇转来转去?
这次他们到的小镇更加荒凉,因为靠近马须沟子,少有人路过,镇上也几乎没多少住户。没有客栈,他们只得寻到一户好心人家里住宿。
在这荒凉的地方能找到一处住处已算不错,好在此时已是四月中,破窗洞里吹进的风凉而不冷。
“七叔,我们什么时候回水寨么?我想我爹了……”灵儿站在板凳上看着窗外星星,对着它们眨着眼睛,不知不觉眨下一滴眼泪,“要么我们回客栈吧,我想奶奶了……”
龙七月放下笔,将一封信压在镇纸下待墨晾干,他也走到窗边看着星空,抱起灵儿说道:“奶奶有事离开客栈去了别的地方,不过奶奶答应过一定会去水寨看灵儿……咱们过几天就回水寨好不好?”
“好……”灵儿刚要拍手,又嘟着嘴摇了摇头,“灵儿还想见娘亲……”
“明天我就带你去好么?灵儿要先乖乖听话,才会见到娘亲。乖,先去睡吧……”
“七叔,星星乖么?”灵儿突然指着星星问道,“它们晚上不睡觉么?
“它们很乖,它们要看到灵儿睡着了,才回家睡觉。”
“它们的家在哪里?也要睡在破屋子里么?它们好可怜,晚上爬到天上再爬下来,不累么……七叔,快看!”灵儿惊喜大叫,“有颗小星星偷懒跑回家了!”
龙七月并没有看到那颗流星,他看到了闪耀如星的火把,那些火把似乎是突然出现的,没有由远及近的过程,就在不远处排成长队出现了。莫非……龙七月不及多想,放下灵儿奔到破桌边,将信件行李等草草收拾到包袱里,转身抱起灵儿就跃出了窗户:“灵儿,千万别出声。”
“龙七,你往哪逃!?”房主人亮出了真面目,一对环刀,月光下刀光寒人。他那身后十几人,都也是全副武装,在此待他多时了。
“呀……”灵儿吓得大叫一声,又想起七叔的嘱咐,一只手捂住嘴巴,一只手紧搂着七叔脖子,埋下头闭紧双眼不敢看。
“灵儿,别怕,有七叔在。”龙七月左手紧抱着灵儿,右手便取下了背上凄雪剑,刹那间剑上冰凌映着月光绽散出无数冰晶,闪耀如星。
这些人谁也没见过这凄雪宝剑,一时惊奇大意,被龙七月钻了空子跃上了房顶。
“放妖虫!上马去追!”这一声叫吼,连不远处的火把都迅速围了上来。
龙七月心惊,莫非住到这一家后,沾上了什么气味,有飞虫能嗅味追来。可他不知道是衣服上沾了什么,还是头发上沾了什么,查看不到也不能停下浪费时间,他现在要逃,以他天下第一的轻功逃命,不是为他自己的命,而是为了灵儿,他不能带她冒险。
他虽然看不见也听不到身后追来多少人,但他能感觉到似乎整个马须沟子的马贼都在追他,就像四年前,他拼尽全力地逃,比四年前更努力地逃,这次再没有断后的南宫宪了。
他背火把方向向北逃,但逃出不过几里路突然发现,北边山上似乎也有火把亮起,只怕东边也已有人等着拦他,而往西就是马须沟子,他边往东逃边努力去回想周围地形。似乎不远处该有个村子的,拦截的人莫不是在那里等着?
“快放火箭!”身后已有一帮人快马追上了,是刚刚在房外拦截他的那十几人。
好在只有他们十几人,龙七月长舒一口气,躲开几支剑,在一高坡上停下了,他要趁后面的人还没有追上来先解决了他们。
龙七月毕竟还是龙七月,一把凄雪剑在手,加上他的轻功,对付这几人并不难。他认准了那些人的位置,弯腰将灵儿护在怀中,冲下高坡,划过了几匹马马腿,那些马嘶鸣惨叫着跪伏在地,马上的人便栽了下来,等他们立定了,龙七月又以奔出很远,没有马,他们想追也追不上。
龙七月由此得了想法,以他的轻功他们要追也只能骑马,寻到道路坎坷处即使还可以骑马,速度必慢。他便也不往东逃,从高坡上奔下后,他转向西北深山里逃去,那边山陡峭难行,该有摆脱他们的机会。
正在为此欣喜之时,忽然听到耳后响动,疾闪躲,仍是被那箭擦伤了右臂。
“龙七!乖乖停下把灵儿交出来!”身后追来的是谁不好对付,可偏偏是最难对付的沉冰。
想到她与齐万联手来追击他,龙七月脑门冒出了冷汗,他不是怕了,若他只是孤身一人,追上来的上千人都如沉冰、齐万般他也不怕,大不了一死,这对活不过几个月的他而言毫无可惧,但是他现在身边还有灵儿,他知道灵儿万一落入沉冰手中会如何。从他带灵儿离开水寨,他就在警告自己一路要保护好灵儿,可现在真的遇上了沉冰,他对保护灵儿没了多大信心。
“七叔,她是谁?怎么会认识灵儿?”灵儿闻声也顾不得害怕,睁开眼睛去看,周围昏暗她也看不清来人。
“她是坏人。”龙七月步步后退,心里思量如何才能让灵儿逃开。
“龙七!我让你停下!”沉冰一声呵斥,箭便架到弓上,瞄准了龙七月。
“你不想再见陆冲?”龙七月盯着那箭,他知道如果那箭射出很难完全躲开。
“他在哪里?”沉冰果然有了分迟疑。
龙七月趁机绕过一颗树,向陡坡下滑去。
“龙七!”沉冰的箭没有射出,她的恨意却已经发出,再难收回。
龙七月护着灵儿滑下崖坡,沿着泥泞的溪道继续往深处走,深山树木溪流多,易掩盖气味。直到他觉得沉冰一时难以追上时才停下来,将右臂上的伤紧紧包扎住,可那血仍是止不住地渗透布流出。猛然看到乱丛后的一个小土坑,一番犹豫决定放下灵儿:“灵儿,你听七叔说,你乖乖躲在这里,七叔去把那坏人引开……”
灵儿乖乖听话地缩进了坑里,乱丛遮着真难发现她:“七叔,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龙七月略一迟疑,将背上两个包袱解了一个下来交给灵儿:“这里面有把小刀和衣服,如果害怕或者冷了就把它们拿出来……你要在这里一直等七叔回来……如果,如果天亮了七叔还没有回来,你就想办法自己找路出山去一个叫后沟的村子找一个叫贾东西的人,记住了,后沟的贾东西,把包袱里的三封信给他让他送你回水寨……”
“七叔,你不回水寨么?”
“回……”如果回得去的话,枝叶缝隙中火把闪动如星,他不能再迟疑,“记住,无论如何天亮之前不能出来也不能出声!如果有人找来了,你不要去见那个坏人,也不要去见你娘,千万不要见!告诉他们你要见贾东西,一定要先见到贾东西!”
“七叔……”灵儿还要说什么,但龙七月已经抱起剩下的包袱回到溪道上飞步离开了。
他这番耽搁,莫说沉冰追来了,连齐万也带人赶到了。草木之香,泥土气息,用以追踪的飞虫已经没了作用,骑马也是拖累了速度。而沉冰已顾不得装什么弱女子,她翻身下马,背弓箭持火把,对齐万手下如主子般发令吩咐,要他们细查血迹。她相信龙七月中的冷心花毒并未痊愈,否则他那飞空不见影的轻功怎会如此轻易被追上,他那箭伤虽不重,但那血也是难止的。
“看到他了!往西边跑了!”
“这龙七看来已非当年的飞空无影……”齐万正感慨,突然又不见了龙七身影。
“他便真是飞空无影,也逃不掉!”沉冰扔开火把,裙裾掖在腰间,一个飞身也不见了身影。
“还不快追!”齐万这才知沉冰厉害。
“这……”这怎么追?
“找血迹!今天定要取龙七的脑袋!”
一群人蜂拥散开,手持火把四处寻找那不知在何处的血迹。灵儿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待他们散开远去了,才敢小声抽搭着哭出来。
龙七月奔逃中,觉得胸中一团火气,他知道是运功过度又触动了那些经年内伤,四嫂的药能治内伤却不能解冷心花的毒,而现在藏于他血中的毒在对他体内那些老伤一次次进攻。他明白那滋味,明白那后果,可他不能停步,他要把沉冰远远地引开,离灵儿越远越好。
只是他没有想到沉冰的轻功竟如此精湛,恐怕上官孤也不及她,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也许还能甩开她,可现在尽管没有被她追上,可他清楚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身影,他再不是当年的飞空无影了。
当年的飞空无影可笑,可笑至极!那样的轻功都用来做了什么?四处找人寻衅生事,偷马、偷酒、偷九龙吐珠灯,似乎没用过正用。他自嘲地一笑,张开的嘴中便喷出一口血,究竟是哪个不给面子的老内伤向冷心花毒投降了?他不知道,他感觉不到,他突然感觉不到胸中的火气,感觉不到右臂的疼痛,恍惚着要栽下来。
“龙七!”沉冰在后得意叫道,“要不要我再送你一箭!?”
早该想到那箭上有毒,早该想到沉冰那蛇蝎毒心!
“你把灵儿交给我,我可以给你解药!”
再不可逃,龙七月落在一个险坡上,踉跄着爬到一个洞旁,将怀中包袱放了进去,衡剑坐在了洞前:“灵儿就在我身后,你有胆量就来杀了我!”
“到如今你还以为我不敢杀你?”沉冰在下面停住了。
“你不敢!”龙七月断然喝道,“你不敢!杀了我,你永远都再见不到陆冲!”
“他究竟在哪!?”沉冰强压着心中恨意,她怕那恨会很快吞噬她的理智。
“飞龙水寨……”龙七月冷冷地笑了,“关在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我给他留了两个月干粮和水,如果我赶不回去,他必会饿死都没人知道。”
沉冰有些犹豫:“你骗我?”
“是,就算是我骗你,你也不得不信,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现在就杀了我……”龙七月几乎发出一声狞笑,“你明明知道他有多恨你,如果他没有被我困住,他怎会不来向你寻仇?你这个疯子,你发了疯地爱他恨他,你会忍心再见不到他!?我知道你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可还是不得不信我的话……姐姐,你真是可怜。”
“住口!你这个疯子!”
“是,我是疯子!”龙七月大笑道,“姐姐,你比我更疯!即使你给我下了毒,可在你杀了夜青枫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性命。而你,即使知道了我是你亲弟弟,你还是要杀了我,为什么?就因为我们有一个疯娘么!?还是因为,你明白我对陆冲有多重要?”
他要逼疯她,因为他心里清楚,清醒理智的沉冰太过完美,他没多少胜算,而一个疯狂的沉冰要容易对付许多。
沉冰咬紧牙关,握弓的手不住抽动颤抖,突然她扔开弓,不顾一切地向陡坡上冲来。
“上来杀我啊!你这个疯子!”龙七月一声狂笑,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变得疯狂的岂止是沉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