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客江湖之飞空无影》文佩影

41、魔教青月

　　范无就像没有看到小赖醒来，半眯着眼睛听夜青枫说完，端起盖碗喝了口茶清清嗓子才说：“夜二公子，说实话那些为你们舍义庄抓人对帖的人不少都是来范某这里买情报，托舍义庄的福，范某赚了不少银子。夜少庄主来这里说要买陆冲的人头，这样的忙范某可以帮范某能帮，毕竟话放出去只要银子够有的是人出手，可你现在来向我要一个连真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的脑袋，范某恐怕帮不上忙。”
　　“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名字。”
　　“那么夜二公子就去找那个人吧。”
　　“我已经找了，”夜青枫眼睛一睁便可威严得不容反驳，“那个人就是范老爹你。也许你不会知道很多，但是世上再不会有人知道的比你更多，只要你有心去查……”
　　范无笑得呛了口茶水，小赖从炕上爬起来，帮他拍了好久，他才顺过气来答道：“夜二公子说的那是以前，现在范某老了，眼花耳背再没心思管这江湖上多了谁少了谁，不过是守着一些旧情报混点小钱养老罢了。夜二公子如果想要各家甚至你们舍义庄相关的任何人的消息都还好，可现在这个忙范某真的帮不少了。”
　　“舍义庄相关的任何人？”夜青枫冷冷一笑，“你是在威胁我？我告诉你，我夜青枫向来坐得正走得直，你既然有关于我的情报就应该很清楚我不怕威胁，你也没得可威胁我的。”
　　“范某哪敢呢，”范无也笑了，“范某向来不出卖各门各家的情报，否则范某这脑袋早就没了，不过是留着什么时候当个救命稻草。”
　　“你犯不着想着用这稻草，因为我们没人打算要你的脑袋，我们只要你的情报。”夜青枫似是想起什么，转言说，“那个风仙儿与陆冲关系非同一般，如果范老爹真老得不愿再出手帮忙查风仙儿，那么可以先告诉我你手中关于陆冲的所有情报。”
　　“这范某没有。”范无回答得直截了当。
　　“你不是说你有与舍义庄相关的任何人的情报么？陆冲为舍义庄抓人多年，你会没有他的情报？”
　　“没有。”范无仍是回答得斩钉截铁，不过他也看出这惹恼了夜二公子，于是解释道，“夜二公子应该知道各行有各行的规矩，有些人的情报我们查到了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可以说，而有些人我们根本不可以去查。”
　　“你们为什么不可以查陆冲？”
　　“因为不可以。”
　　“你们的规矩？”
　　“是。”
　　“但你不像守规矩的人。”
　　“人不可貌相。”
　　“算你狠！”夜二公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转身向外走，却在门边停住了，“老爹可否告诉我大概还有谁是你们不可以查的人。”
　　“很多，我只说几个人，相信夜二公子会明白原因的。”范无放下了手中的盖碗，“南宫宪、陆冲、秦独英，我们这里从来没有这三人的任何情报。现在又多了一个龙七月，今天一早我们手中关于龙七月的所有情报就都烧了。夜二公子您是聪明人，就不要再为难范某了。”
　　夜青枫知道这四人交情非同一般，但她一时还难理解为什么范无不可以查这四人。但她最不理解的是，为什么现在多了一个龙七月。

　　回到开封城，上官孤和文继尧已经等待多时。
　　三人俱是一早便出了门，此时已是下午，都还没有吃午饭。也不急赶回舍义庄，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偏僻角落里一坐，这也不是吃饭时间店里人少倒好说话。
　　夜青枫先说明没有从范无口中问到任何：“……你们怎样？找到楚画眉了？”
　　文继尧无奈地摇摇头。
　　“楚前辈不在家，据说一早便出了门。”上官孤却没有文继尧那么悲观，“不过楚前辈的女儿雨亭姑娘在，她说可以帮忙找一找楚前辈存下的情报，如果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会到舍义庄来……”
　　文继尧还是不住摇头：“上官大人正直便相信他人也不会说谎，文某敢跟您打赌，那个楚姑娘绝对不会来。”
　　“文先生，那么您已经输了。”上官孤看了看窗外，信心十足地一笑。
　　等他追到店外，楚雨亭也已经看到了他：“上官大人，雨亭正要去舍义庄找您。”
　　上官孤将她请到店里，文继尧无奈地摇摇头：“幸好文某没有真的跟上官大人打这个赌。”
　　“楚姑娘真是守信之人。”夜青枫佩服地打量着这个并不算年轻的姑娘，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个寻常的女子，“在下舍义庄夜青枫。”
　　“原来是夜二公子，雨亭失礼了。”楚雨亭的一双眼睛也在看着她，那是一双很美的眼睛，一双美得足以让人忽略她那张并不算漂亮的脸的眼睛。
　　“今早上官大人和文先生来问的几个问题，雨亭为母亲整理各地情报多年，也有点印象。不过怕记错了没有及时回答两位，两位离开后雨亭马上去查了档案，现在也许能帮上点忙了。不知三位想要先问什么。”
　　“风仙儿究竟是什么人？”夜青枫一刻也没迟疑。
　　楚雨亭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又很快睁开眼睛平静答道：“风仙儿原名沉冰，是沉风镖局二代当家沉敕和漠北刹姥夜道花的女儿……”
　　夜青枫一愣，没想到那女人是自己的远房表姐。上官孤也没想到风仙儿是姐姐上官凤娥的小师妹。
　　“……她自小跟夜道花隐居大漠，六年前嫁给她的师兄陆冲一起离开大漠回了中原，但是又很快回了大漠……”
　　夜青枫和上官孤仍是一怔，夜青枫吃惊的是沉冰果然是陆冲那应该死去多年的妻子，而陆冲竟然曾经亲手活埋了自己的妻子。上官孤吃惊的是陆冲从来没提到过他是姐姐的师弟。
　　楚雨亭看了看他们，继续说道：“后来她失踪了，据说是死了……据上官大人和文先生所说的，她应该是被陆冲杀死了，不过她却活了下来。这五六年时间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你也不知道？”文继尧还算镇定，因为他不了解情况。
　　“雨亭不知道，家母也不知道。”楚雨亭微微一笑，“不过家母的档案中也写了不少推测和可能，她也许这几年一直都躲在一个叫彼夜国的地方。”
　　莫非又是青月教？上官孤想起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柳杏心，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这楚雨亭和柳杏心很像，特别是眼睛。
　　“那是什么地方？”夜青枫问道。
　　楚雨亭没意识到上官孤在盯着她看，只是认真答道：“那是个夹在咱们大明和交趾黎朝之间的一个小国，是个政教合一的国家，多数国民都信仰青月教。青月教中多是女子，教主、药奴、花奴几百年来都是女子，甚至是中原女子。但这十几年它都没有踏足大明武林，所以对它这些年来的情况如何没有详细的纪录。”

　　“青月教？”夜青枫皱了皱眉，拍着脑门想了很久也没有想起来，“我似乎听老头提到过……”
　　“如果是夜老庄主提过，就不奇怪了，”楚雨亭看到她懊恼的样子只是淡淡地一笑，“二十多年前青月教与大明武林交往颇盛，当时的青月教教主就是咱们已故武林盟主独孤英的妻子柳晴，而现在的教主是当年拆散了苏吟风和顾萧的江湖第一美人纪婉儿。据说柳晴死后，纪婉儿将跟随过柳晴的另一名药奴和四个花奴都赶出了青月教，那五人应该是都来了咱们大明。”
　　上官孤问道：“这与沉冰可能是青月教的人有关？”
　　“也许有关，因为她母亲就是另一名药奴，也是与柳晴和纪婉儿关系都很好的姐妹。”
　　“夜道花从小在塞北长大，到了中原也一直在沉风镖局，她如何会是青月教的药奴？”至少上官孤没有听姐姐说起过夜道花有去过什么彼夜国。
　　“青月教的药奴和花奴并不是一般教徒信众，而是被青月教选中的女子，最重要的是她们能养活冷心花又能抵住冷心花的毒性。而夜道花很早就从苏吟风那里接触到了冷心花，她不用去彼夜国，作为药奴她只要定时为青月教炼药就够了。而青月教也交给她许多武功秘笈，相信她也交给了陆冲不少。”楚雨亭说得很平淡。
　　夜青枫却心里已经乱成了麻，她终于知道了陆冲为什么从不许人提他的妻子，她也知道了陆冲这个十年前扬州的小混混怎么几年时间成了难敌的刀客，她更是知道了在此之前她对陆冲根本不了解。她想要知道更多，她渴望更了解他：“那么陆冲呢？楚姑娘知道他是什么人么？”
　　楚雨亭笑了，心领神会的一笑：“夜二公子，其实您就是很了解陆冲的人，我们只不过手中握着一些情报而已，关于陆冲，家母那里并没有任何专门的情报。不只没有他的，南宫宪和秦独英的也没有，而且雨亭刚刚翻找沉冰的情报时发现，家母今早出门前把所有龙七月的情报也烧了。”
　　范无那里也是如此。夜青枫更加疑惑，究竟是谁在控制着这些情报和这些搜集情报的人。
　　“不知三位还有什么问题么？”
　　“哦……”夜青枫回过神，“楚姑娘可知道如何能找到沉冰，又如何能去到青月教。”
　　“夜二公子最好不要去彼夜国，家母的情报显示十几年来彼夜国不再欢迎任何外人，任何去到那里的人都会被青月教扣下，除非能为她们所用，否则绝不会再放人离开。不过要找沉冰不需要去彼夜国——这只是雨亭的想法——她不会回彼夜国，她仍在大明仍在找陆冲。”

　　陆冲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没人会在寒冬找到这个偏僻的山村野店。
　　干娘心疼他少了左臂，但是忙年的时候，不只他连体弱未愈的龙七月都□□娘使唤得每日忙得满头汗水。看到连灵儿这小孩子都伸出小手蒸糕儿，陆冲和龙七月也只能相对一笑，知道对干娘抱怨什么都没有用。过年本来就是一家人一起忙活开心的时候，难得干娘今年如此高兴准备，更不能让她因为少了南宫宪和秦独英再伤心。
　　“干娘，只要您除夕能赏孩儿碗酒喝，再多的重活累活您尽管吩咐。”陆冲在院子里烧着“天香”，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已经到了二十九小除夕，都忙得差不多了哪还有什么重活累活。
　　“这活可多着呢，干娘打算把房子翻修一下，把瓦重铺一遍。你要是觉得等到过完年再动手误了你在舍义庄的生意，可以现在就干，干娘会帮你把饺子送到房顶的。”说着这话的干娘此时便在房顶，和龙七月一起扫着房顶积雪，这老屋破瓦真难再撑几场大雪。
　　“爹，我也想上去。”灵儿拉着陆冲衣角不肯放手。
　　“乖灵儿，爹要是不把这些祭天贡品摆好了，就算上去了也会被你奶奶一扫把拍下来。”
　　“真没出息……”灵儿嘟噜得并不小声，她年纪小但胆子不小，至少在这个爹面前她什么都不怕。
　　陆冲还只是一怔，她已经跑开了：“七叔，您抱灵儿上去吧。”
　　龙七月已经听到他们父女俩的对话，他只能笑陆冲的无奈，看得出来灵儿什么都不怕就是被陆冲的无奈娇惯出来的。龙七月飞身跃下，抱起灵儿又跃到房顶，虽然身体未痊愈，但轻功已经恢复了些许。
　　“七叔，灵儿帮您扫雪吧。”灵儿到了房顶就从龙七月怀里挣开，拉起比两个她都长的大扫把用力一挥。这一下不只雪，扫把也一起从屋顶飞落，正砸在香坛上，香炉果盘四散摔落。
　　龙七月人快，灵儿只晃了一下还没有栽倒他就已经将她抱住。再看下面陆冲，身上一半是雪一半香灰，头上还插着半支香，瞪着一双眼睛就要扑来。
　　“陆灵！龙七月！你们给我滚下来！”
　　“灵儿，抓紧了！”龙七月可不会乖乖下去，他知道陆冲不会惩罚灵儿，但对他就不会心慈手软了。
　　“七叔快逃！”灵儿紧搂着龙七月脖子，咯咯笑着对后面追来的陆冲做鬼脸。
　　“香坛都砸了，这年还过不过了？陆冲，你给我回来收拾干净了！”干娘气得在房顶上一跺脚，险些踏穿房瓦摔下去。

　　龙七月的轻功天下第一，飞空不留影。但现在他体弱未愈，怀里又抱着一会儿给他乱指路一会儿扭身回头做鬼脸的陆灵，他是想快也快不了。后面的陆冲样子狼狈，追得也狼狈，他能看到龙七月的影子已是不易，要追上那是白日做梦。这里是灵儿的地方，她知道哪里是林子哪里有河，她熟悉这里的一切，却是第一次从空中看到这些。那些她仰视觉得高大无比的树此时都在脚下，那永远也过不去的溪流现在都可轻易跃过，她可不管后面追着的爹爹有多狼狈有多担心，她可以笑得开心。
　　听到灵儿开心的笑声，龙七月心情也好了许多。
　　“七叔，再快点！”灵儿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欢快地拍着他的背，几天时间她已经和他熟悉得很亲。一方面确实因为她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对一个人亲近友好从来不需要理由，另一方面如果一定要什么理由，那么不得不说是血缘亲情。
　　“爹，你追不上我和七叔！”灵儿得意地大叫着，似乎这一切得意都因她的功劳，“七叔，咱们去河那边！”
　　“如果被我追上了，你们……”陆冲只说了一半，就看到踏步跃到河上的龙七月像断线风筝坠了下来。
　　龙七月一路抱着灵儿只顾和她玩得开心，但这样运功飞跃十几里路，他早已不支，刚踏到河上就眼前一黑栽落下来。等他看清了，也只来得及将怀里灵儿向陆冲抛出。
　　陆冲接住灵儿，再没有手去拉他。
　　河里的冰很厚，但龙七月直直摔下仍是将冰面撞裂了几条缝。他决不会甘心困在这里，但只一提气运功，马上从口中喷出血来，冷心花的毒仍是没有散尽。
　　“乖乖站在这里。”陆冲将灵儿放回岸上，跃到冰面将龙七月扶起，他不知道冰上已经裂了缝，当他踏上去，一声巨响整个冰面都裂开了。
　　岸上灵儿吓得一声尖叫。
　　“灵儿，别怕，没事！”陆冲稳稳站住，揽住龙七月，踏那摇摆不定要翻的冰块飞身落回岸上。
　　“七叔，七叔……”灵儿哭得眼睛都张不开了。
　　“没事，七叔没事……”龙七月将灵儿紧紧抱在怀里，没想过自己会让一个小孩子如此担心，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没用。”龙七月信手摆着那一个个祭天的果盘，那份自责就表现在脸上。
　　“你中了毒还没有痊愈而已，等恢复了你仍是轻功天下第一的龙七月。”陆冲却是淡淡一笑。
　　“我不是为此觉得自己没用。”龙七月放下果盘，看着陆冲认真说道，“轻功天下第一又如何？我差点让一个小孩子，差点让你的女儿跟我一起落到冰河里冷死淹死！如果不是你在，谁能接住灵儿，谁能救我上岸？”
　　陆冲看到他认真的模样反而笑得更不在意：“我说了是因为你还没有恢复，等你中的毒散尽痊愈了，跃过那条河不是闭着眼睛都没有问题么？”
　　“我只是害怕，”龙七月见他仍在笑，只能无奈地转过头，“我害怕有一天会害了你和灵儿。如果可以的话，我永远都不想再招惹任何危险，我不想再让她担心害怕了。”
　　“看来你关心灵儿远胜过关心我啊。”
　　“你也不是关心灵儿远胜过关心我？”龙七月不解地问道，“我不明白你这么关心疼爱她，为什么还要丢下她去惹那些危险麻烦？如果我是你，有这么一个家，我会留下来好好守护这个家。”
　　“因为你不是父亲，你永远无法理解一个父亲想要把一切都给女儿的心情。”陆冲笑得不再轻松，“我没要求太多，我只想赚够银两让灵儿过更好的生活，最好能治好她的腿。”
　　“比这更好的生活？”龙七月看着院子里素素刚刚挂起的灯笼，他不知道陆冲究竟认为怎样才是更好的生活。
　　“……你也有值得守护的家和亲人，可你也在外面漂泊。”陆冲也看了看那一串串红灯笼，“我没有妹妹，不知道兄长如何疼爱妹妹，大概也是想让她过更好的生活。”
　　是，八妹在水寨从来都不快乐，她有心到更大的世界闯荡一番，有心成为一名飞客，但她却只能守着一个女儿、一个妹妹、一个姐姐的职责，在水寨里做一个乖巧懂事、让人省心的八姑娘。她从来都不愿意让兄姐们费心劳神，更不愿意让龙天儿担心，她可以对自己冷着一颗心，安于做一个乖妹妹和一个好姐姐。
　　龙七月知道她心里的渴望，也知道无论自己以什么方式试图带她走向她所要的生活她都不会跟他走。她不会离开水寨，直到遇上一个将她从水寨娶走的人，而这个人龙七月认定只能是上官孤。为了八妹，他可以做一切，所以为了上官孤，他也可以做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