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客江湖之飞空无影》文佩影

38、天马山寨

　　“我不需要第二个南宫宪，我不需要再有人为我而死，如果你因我遇了危险而我却救不了你，那么我一定要死在你之前。”说过这样的话的你，现在就要离去么？
　　人最恐怖的噩梦就是看着无论如何都要留住的人离去。
　　陆冲从龙七月离去的噩梦中醒来，却发现现实与噩梦没太大区别，他躺在一张床上，那告诉他他已经醒来的烛光也告诉了他现在已经到了晚上。
　　“冲哥，你终于醒了，你睡了三天三夜吓死我了。”夜青枫的眼泪落在他脸上，暖暖的。
　　三天三夜？那么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陆冲惊醒，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起不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没了左臂，那么那个人是不是已经没了呼吸。
　　“陆大哥，您别动，否则伤口……”姬如花帮夜青枫按住了陆冲。
　　他急于开口询问龙七月如何，但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姬如花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七寨主还没有死……”
　　陆冲惊喜，但很快怀疑他们在骗他，否则为什么连夜青梅都在却唯独不见龙七月。
　　那个不会说谎的孩子看出了他的怀疑，无论被如何怀疑他姬如花就是姬如花，不会编造谎言，他口中只有实话，不管那实话有多么伤人：“但他现在并不好……陆大哥您好好躺着，我跟您说。我给七寨主服了冷心花花粉，又把他放在了撒着冷心花花粉的冰棺里——我保证他没有死——他只是陷入假死，这样可以保持十多天，如果在此期间能找到解药或其他救他的办法……”
　　“沉……沉御！”陆冲终于可以说出话来，“去水寨找四夫人沉御，她是神医一定可以就七弟。”
　　“冲哥，十天之内我们赶不到水寨的！”
　　“要带着冰棺，十天内连开封都赶不回。”
　　“那么进大漠……”陆冲激动地坐了起来，但随即眼中光彩又退去，“师姐去了大同，也不在大漠……”
　　“陆冲，我想到一个地方。”夜青梅插言道。
　　“什么地方！？少庄主快说！”陆冲险些又摔回床上。
　　“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这少庄主到此都不肯吃亏。
　　“哥，你到现在还趁人之危！？”夜青枫恨不得上去给他一耳光。
　　“莫说一个条件，十万个我陆冲只要办得到……”
　　夜青梅轻轻一咳：“你办不到也得办。”
　　“哥！”夜青枫的胳膊就抡了起来。
　　“好，我办不到拼了命也要办到！”
　　夜青梅不吃眼前亏，急忙架住她的拳头，向陆冲叫道：“你赶紧把我这凶妹子娶走！”
　　“我答应！”
　　“我不嫁！”夜青枫听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心里却一点都不高兴，她知道他是为了龙七月才答应的。
　　“这我不管，反正陆冲答应了。”夜青梅推开妹妹，走到床边向陆冲建议道，“飞龙十三岛水寨有神医沉御，天马三十村山寨有神医马顾寻……”
　　“少庄主聪明！”姬如花拍掌叫好，“快马行车，十日内定能赶到祁连山！”

　　陆冲不放心将龙七月交给夜青梅带走，但他却知道自己带伤勉强跟去只会耽误行程。他看过躺在冰棺中的龙七月，只是像睡着了一样，但是却不能多看，因为那冰棺中的冷心花花粉也是剧毒。
　　夜青枫虽然值得信赖，她却更愿意留在他身边。姬如花单纯天真，却成了唯一可以信赖的人，有时这种人反而很是可靠。
　　陆冲仍留在无界城，才知道是夜青枫发现他们彻夜未归很是着急，便带了大哥和姬如花去找南北街街主赵一霸相助。赵一霸虽然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想到那日夜青枫去找龙七月的情景，又看到她如此着急让他帮忙找龙七月，他以为她是龙七老弟的女人，也就带着他们沿南北街寻找。
　　栖仙楼女老板风仙儿宴请陆冲和龙七月，这早已在街上传开。但等赵一霸带人到了栖仙楼却杀了眼，除了一二楼有包括纪狮在内的数十客人的尸体，已经看不到人。听到风仙儿与陆冲的争吵声他们才赶到三楼，看到的就是那疯狂的一幕。妃伶救走了风仙儿，但便是像赵一霸急忙翻出窗户去追也没有追上，不仅没有追上，雪地上都没有个脚印。
　　栖仙楼的那些女子突然间失踪了，无界城里传出了各种推测和谣言。有说她们是哪个江湖邪教门派的，有说她们是鬼的，甚至有人说她们只是去往栖仙楼的人中了迷香产生的幻觉其实她们根本不存在。说得许多胆小的都离了无界城。
　　陆冲搬到了赵一霸家中养伤，他对外边的谣言不关心更不想听。夜青枫却不然，她在四处打听各种推测和谣言，因为她是舍义庄的二公子，对这件江湖大案她有必要查清那些女子是什么人以发帖通缉。

　　十日之后，陆冲就开始等姬如花的飞雕传书，等了五六日都不到，他一天比一天心急。担心马顾寻也救不了龙七月，担心众人不忍把龙七月的死讯告诉他，担心其实躺在冰棺里的龙七月早已死了，担心那个不会说谎的姬如花对他说了谎。但是又想到也许是这几日一直下雪天气不好送信的雕飞不过来或是冻死路上，也许是龙七月已经痊愈要亲自回来，再也许是天马三十村山寨虽然正气救了龙七月却因跟飞龙十三岛水寨不和将他和他的消息全部扣下了。
　　这几日他每天都在盼望、失望，自找希望和自我打击中度过。
　　转眼十多天过去，已经快到腊月，无界城这个享乐的地方已经开始慢慢遗忘这件事，除了那栖仙楼旧址，许多地方都恢复了繁华喧闹。
　　姬如花送信的雕没有来，却来了送信的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龙七月无论如何都不想让来的上官孤。
　　上官孤十月时没有来这无界城，却有代飞客上官家到舍义庄去送贺礼，只是人多没有与陆冲遇上。夜青梅大婚当天闹失踪，夜老庄主发了帖子通缉孙子也有向各门各家求助。上官孤义不容辞要帮忙，但也要先回家向叔父复命，确定没有其他任务要用到他，他才开始寻找夜青梅。他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夜青梅会躲在无界城，而大多数人都认为这贪图享乐怕冷怕累的少庄主定是躲到了南方，而且姬如花也一起失踪了，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是躲在云南。上官孤却料定这夜青梅绝对会避人所想而行反而往北去，于是他开始在北方寻找，找到祁连山时正遇夜青梅和姬如花带着龙七月的冰棺到天马三十村山寨求助。

　　天马三十村山寨的开创人马天春天时去世，继任寨主之位的长子马士昭年轻有为将山寨扩展得更比马天时大了数倍，而且治理得井井有条。
　　大寨主马士昭高大威武、豪爽尚义，既有一个统领的霸气又有与手下兄弟同甘共苦的和气。他是一个不缺朋友的人，因为他是个爱交朋友会交朋友的人，他的朋友既有从小就跟着他的手下兄弟又有只见过一面只说过一句话的人。他的朋友遍布天下，各行各业各门各派都有，也什么人都有。他对来访的朋友和会成为朋友的人是诚心欢迎，豪爽接待，比如夜青梅和上官孤。有求助特别是关系到人命的求助，他决不会拒绝，但是这是要向马顾寻求助，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不敢作主。
　　二寨主马顾寻是苏吟风和顾萧的儿子，苏吟风发狂失踪后顾萧带着孩子投奔天马山寨。马士昭的母亲云十娘因病过世，马天居丧三年后娶了顾萧，待马顾寻如亲生儿子般。马顾寻与大哥马士昭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性格也大不相同。自小体弱多病的他内向而孤僻，是一个没有朋友的人，因为他不会交朋友也不要朋友。他只是一个人，一个终日与药罐相守的人，一个久病成医的人。他不要朋友因为他只相信自己，他还是一个非常自信的人，自信自己的医术自信自己的一切。而且他是一个非常有胆识有谋略的人，有时因这胆识谋略他比他大哥更忙。马士昭忙着出战扩大山寨忙着在武林扬名忙着招待朋友，而马顾寻忙着管辖山寨忙着为他出谋划策忙着帮他打理一切。然而马顾寻并不常露面，他更多时候只是守在药庐里便将一切掌握控制在手。
　　还有一个挂着三寨主之名的马顾盼，马天和顾萧的儿子，却不过是个十几岁顽童。莫说帮着两个哥哥处理山寨事务，他不将山寨闹得鸡飞狗跳鸭子上树就已算给足了两个哥哥面子。

　　龙七月危在旦夕，来天马山寨求助，唯一能救他的马顾寻却不愿救他。因为当年龙七月在山寨不仅偷师盗马，还与马顾寻很是不和。
　　马士昭知道此事困难，所以他只有亲自到药庐来求马顾寻，是求不是命令，因为他命令不了这个二弟，所以只能求：“二弟，夜少庄主和上官大人都是我的朋友，这龙七月又是飞龙水寨的七寨主，你看看现在能不能……”
　　“不能。”马顾寻说话时总是那么直接决绝，再直接决绝的话他都能说得很淡然。
　　“二弟又说玩笑话了……”马士昭只能笑，他清楚这个二弟的脾气，一向喜欢说一不二，但也只是喜欢也有无法得逞的时候，比如遇上马士昭的时候。马士昭发现对付他这种说话方式的最好方法就是装傻，就是明确地告诉他把他的话当笑话听了，如果想让自己的话不被当笑话听就要一遍遍说一遍遍强调，而这是马顾寻最懒得做的。他很多时候都会受不住马士昭这样纠缠而妥协，他知道在马士昭面前固执己见是世间最累的，好在更多时候是这个大哥先向他妥协，只要他闭上眼睛做出一副劳累疲惫的样子，因为多数情况下这个样子是真的。
　　现在马顾寻就没有看大哥那张笑脸，而是闭上眼睛斜靠在榻上休息，他是真的有些累了，为打理马士昭招待夜青梅和上官孤的酒宴累了。
　　“二弟累了？” 马士昭无奈地摇摇头，坐到马顾寻身边平静地说道，“这半年多来二弟确实太劳累了，我也在想要不要送二弟去二娘那休息一段日子，只是山寨离不得二弟打理，而且现在是山寨扩展势力的关键时候……不过二弟要比山寨重要……”
　　马顾寻睁开了眼睛，看着大哥，那眼神告诉他已经知道无论他现在在说什么最后都会落在龙七月这件事上。
　　马士昭看到二弟这样的眼神，笑了：“就没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有，”马顾寻闭上眼睛淡淡数道，“酒窖里的酒为什么会经常无缘无故少了，三弟手里为什么会多了天玄神弓，而这药庐里为什么会多了两个火盆，你又为什么要我去救那个盗马贼……还有许多许多我不知道的事。”
　　“哈哈……”马士昭笑得有些尴尬，他做的任何事都逃不出二弟的一双眼睛。
　　马顾寻没有笑，他很少笑，有时笑也只是一种冷冷的笑。
　　“二弟，我知道你凡事都是为我为山寨着想，所以更要救这龙七月。你不救他，咱们山寨得罪的是飞龙十三岛水寨、舍义庄和飞客上官家三家……”
　　“我没说不救他。”马顾寻淡淡地说，“只是不是现在。”
　　“现在怎么了？”
　　“姬玉容说他在冰棺里还能活两天，那么我就在两天后救他……这两天就让夜少庄主和上官大人担心着吧，越让他们伤心越让他们迫近绝望，等救了龙七月他们越会感激你。”
　　“果然是二弟……”马士昭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谁也不知道他说这话时是什么心情。
　　马顾寻也不知道，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到马士昭离开的背影。
　　两天后马顾寻救了龙七月，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毒，他没必要知道，他要救一个人无论那个人受了多重的伤或中了多剧烈的毒他都能救活，他就是这样自信和可以这样自信的人。

　　姬如花没有将信交给信雕，毕竟无论是天气还是无界城那地方对像他一样不会保护自己的雕是危险的。信交给了上官孤，因为他也要赶去无界城，替自己前去的龙七月险些丢了命，他必须去查明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冲将信看了四五遍，又向上官孤询问了五六次，才惊喜地相信龙七月捡回一条命。
　　“行了，七寨主没事，你也不用天天着急担心了。”夜青枫将信拿来看了一遍，又交给赵一霸，向上官孤说道，“上官大人既然也是为栖仙楼的案子而来，那么我现在带您到那里去。我去过几次，可惜我不是捕快没什么发现，也许上官大人能有收获。”
　　风仙儿带人失踪后，街主赵一霸就封了栖仙楼，但这无界城里满是不服规矩的江湖人，有到栖仙楼偷东西的，有来祭拜亡友的，有打赌来比试胆量的，也有觉得好奇来查案的。总之栖仙楼已乱得难找出线索头绪，而上官孤的本领就是在这一片杂乱中找到线索头绪。比如说在那厨房门口，他只看了一眼门槛就笑了：“赵街主，这栖仙楼以前是做什么的？”
　　“这以前因为是在街头了少有人来，所以用来做整条街的银库。”
　　“那么这厨房是改成的？”
　　“风仙儿给了我二百万两银子买下这里，从银库改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花了大价钱。刚开业的时候我来还下了一跳，这里完全变了样子。”
　　“那么这个门槛该是三个月前新装上的。”上官孤仔细摸了摸用作门槛的上好榆木。
　　“怎么了？这榆木是产自哪里？”夜青枫也蹲了下来。
　　“我不知道它是产自哪里，但它是上好的榆木，在皇宫用作门槛都是浪费。这朱漆也是好漆……”
　　“真是浪费。”
　　“夜二公子有了解这里都是些什么人么？”
　　夜青枫摇摇头：“全是些年轻貌美的女子。”
　　“只有她们？没有其他人？”
　　“没有，这些女子胆子大得很，得罪了那么多江湖人也不怕寻仇。不过她们武功确实也好。”
　　“但是轻功并不好。”
　　赵一霸笑道：“可能比你们飞客上官家差一些，但是绝对很好，雪地上都不留脚印。”
　　“也许那个风仙儿和妃伶的轻功不错，但其他女子有轻功并不好的。”上官孤指着门槛说道，“这里只有那些女子，没有保镖没有帮佣，那么进出厨房的也只有她们。三个月时间这上好的榆木做的门槛就已经被踏成这样，她们生意好轻功却不怎么样。”
　　夜青枫恍然大悟：“而她们却一夜之间就消失了，若是从雪地上逃走的一定会留下脚印，而我们看到风仙儿和妃伶踏雪无痕便以为她们也会这般厉害。她们不是从雪地上逃走的，而是借助秘道。赵街主，麻烦你的人仔细将整个楼搜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