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客江湖之飞空无影》文佩影

37、伉俪之情

　　风仙儿是个自信可以媚住任何男人的女人，这栖仙楼里美女如云，她诱惑人的本事她们没人比得上。
　　陆冲知道这是诱惑，更知道这是自己拒绝不了的诱惑。
　　他即使仍然记得去看她的脸，也是被那笑容媚惑得看不清楚。
　　睁开眼睛看到朦胧的纱帐，才知已经天亮。她已经离去，但香味仍未散去，那香让他躺在床上半梦半醒地出了很久的神。等他彻底清醒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陌殇刀。但是像是为了让他放心安心，陌殇刀就被放在他枕边。
　　“陆大侠，您醒了。”推门进来几个捧着琉璃盆盏的丫鬟。
　　被她们伺候着穿衣洗脸，陆冲怀疑自己这一辈子追求的目标是不是错了，他发现自己并不喜欢被人伺候着，在舍义庄如此在这里也是如此。
　　等他出了卧房才知自己已经是在四楼，等他下到三楼就看到昨夜喝酒的房间房门大开，帘帐后龙七月正坐在窗边，捧着茶杯看向窗外。
　　“陆大侠。”妃伶看到陆冲便起身让开位子，亲自接过天韵递上的茶杯为陆冲倒茶。
　　“下雪了？”陆冲这才意识到龙七月是在看窗外纷扬的大雪。栖仙楼在无界城的最北边，从这个北向的窗户望出去不见任何房屋，大雪在半塌的城墙上堆了近一尺后，看来这雪从昨晚就开始下了。
　　“我很不喜欢下雪。”龙七月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兀自说着。
　　“为什么？”陆冲看到一身白衣的龙七月，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
　　“因为它是白的。”
　　妃伶将目光从窗外大雪转回，也看了看龙七月那身雪白的衣服，她不懂但是她不问。
　　“它让任何其他颜色都显得那么刺目，”谁也没有看到他咬了一下唇，“比如人的血，落在白雪上就会红得刺目。”
　　“你像是被吓到了……”陆冲盯住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那张脸没有表情，但眼中却闪过一丝恐惧。
　　“一滩血，像是一个人体内的血都流尽了……你如果看到了也会被吓到，”龙七月这才转头看向陆冲，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恐惧颤声说道，“因为那是南宫宪的血……”
　　陆冲一颤，他只知道南宫宪跟龙七月去闯马贼帮为了保护龙七月死了，他却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我回去，在半路上找到了他，只有他一个人躺在下了一夜的雪里，那么大的雪却盖不住那滩血……”他又看向窗外远处那白茫茫的一片，眼中的恐惧渐渐被回忆的悲痛代替，“我叫不醒他，抱着他都暖不化他头发上的冰……”
　　他没有告诉陆冲，他跪在雪里抱着南宫宪冰冷的尸体直到自己也险些冻成冰人；他也没有告诉陆冲，夜青婉找到他们时还以为找到了两具尸体；他更没有告诉陆冲，谁也没法从他冻僵的臂挽间带走南宫宪，他像一个冰塑的死人从此没了心。
　　他没有告诉陆冲的一切，陆冲都已经想到。
　　陆冲知道他的脾气性格，听过他在祭友岛酒醉后说到的那些，陆冲也知道对他而言南宫宪这个兄弟是多么重要，以他的脾气性格对待重要的人可以不计方式不顾生死，所以才有世人对他的误会对南宫宪的误会。

　　一声清脆的耳光，将陆冲和龙七月都惊醒。
　　“你是怎么侍奉七寨主的！？”风仙儿向妃伶厉声喝问。
　　“是妃伶没有侍奉好龙七爷……”妃伶捂着半边红肿的脸，委屈也不敢哭。
　　“风老板，您误会了。”龙七月瞬间已经换上笑脸，揽住妃伶向风仙儿解释是自己赏雪一时伤感才会失落，妃伶毫无过错。
　　“两位于此赏雪倒是好兴致。”风仙儿眼中不见一丝凶光，仍是媚得勾魂，拉住妃伶的手笑道，“好妹妹，姐姐错怪你了。这脸都肿了，快跟姐姐上楼敷药。”
　　等风仙儿带妃伶上了楼，龙七月摆摆手让天韵也退下。
　　“看来陆大哥并没有看清风老板的脸。”
　　陆冲笑着摇摇头，现在他的记忆仍是一片模糊：“我只觉得她很熟悉，但又不像柳雪娘。”
　　“陌殇刀还在，看来你以后还会有机会看到风老板的脸。”龙七月伸手去拿那陌殇刀，却刚伸直手臂就急忙缩了回来。
　　“七弟，怎么了？”陆冲见他脸色煞白，慌忙拉过他左手，只见他袖口处已渗出血来，那白色中的红果然刺目吓人，“你受伤了？”
　　“没事……”龙七月紧握住手腕伤口，“昨晚醉得厉害，怕这次把命也丢了所以划了道小伤口，我说了我要一直保持清醒。”
　　没想到他会狠绝地以痛求清醒，陆冲自叹不如地摇摇头：“你下手也太狠了……”
　　“真的只是小伤口……”龙七月说着挽起衣袖，解开被血染红的布条，亮出了那道伤口。
　　真的只是不到寸长的伤口，而且既不是在要害也并不是很深，但没了压住伤口的布条，那血瞬间喷流出染红了他半只衣袖。
　　陆冲惊恐地撕下衣角紧勒住他上臂和伤口上方，血流的速度才渐渐缓了下来。
　　“怎么会这……”龙七月一句话没有说完口中便流出血来，紧抓住胸口挣扎着扑到桌上撞翻了茶壶，“有毒……”
　　“七弟！”陆冲扶住他又被他推开。

　　“他活不过一个时辰了。”风仙儿带着一阵香风进到房中，带上了房门。
　　“你下的毒？”陆冲急忙转身拿刀。
　　风仙儿已到他面前，左手拉住他伸向刀的手腕，右手便化为掌击出。
　　陆冲左手握拳迎上那一掌，但那掌温软难觉却已经绕过他的拳击在他胸膛。陆冲便觉得胸中的气顶得心肺如同要炸裂，重重地摔在桌子上砸碎了这檀木桌子，咳出血来。
　　“你杀了我，他也会死，何况你杀不了我。”风仙儿说着绕过他走到倒在地上的龙七月身边，托起他下巴笑道，“七寨主，真是不好意思，你的剑丢了就不该再来丢命的。”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龙七月只要一张口便有血涌出。
　　“我是死人，”风仙儿扔下他，又走回陆冲身边，白皙纤细的手指擦净陆冲嘴角的血，拂着他的脸笑道，“而且是个能勾人魂魄的死人，陆大侠不是很清楚么？”
　　“是，我清楚，我清楚你不是死人……”陆冲抓住她的手腕，“把解药拿出来，否则我会让你变成真正的死人。”
　　很媚惑诡异的笑声，风仙儿也不将手抽回而是顺势倒入他怀中，靠在他胸膛柔声说道：“昨晚对我那么温柔，今天就忍心杀了我？”
　　陆冲厌恶地将她推开，她却抓住陆冲的手不肯放：“我风仙儿陪过的男人，没有不乖乖把心交出来的。我能让一个男人心里只有我，只爱我，甚至可以为了我杀了妻儿兄弟。可我看不上他们，我看上的是你，不要管那个龙七月了，跟我一起我会让你忘了他忘了所有人。”
　　“你先把解药交出来。”陆冲笑道。
　　“我不会给你的，我要让你在这里看着他受折磨，看着他慢慢咽气……我要让你为自己百毒不侵内疚……”
　　“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不怕毒！？”
　　“因为那壶茶你也喝了，却没有事。而且我也清楚那毒毒不死你，越毒的药越杀不了你。”风仙儿眼中的媚笑终于变成了凶光杀意，“我不杀你，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你是个疯子！”
　　“是，我是个疯子，是你逼疯了我！”风仙儿捧起陆冲的脸，吻着他的脸在他耳畔说道，“我自信没有任何男人拒绝得了我，你却让我受了奇耻大辱，我绝对无法容忍一个男人抱着我却唤别人的名字。我问你，你叫着的枫妹是谁？”
　　陆冲才知道自己想夜青枫已经想到这般痴醉。
　　“你不敢告诉我？也许你告诉了我，我就会让龙七月多活几天……”风仙儿离开陆冲，对已经奄奄一息的龙七月狠狠踢了一脚，“在你的枫妹和七弟之间选一个吧。”
　　龙七月气若游丝，一双眼睛却狠狠瞪着风仙儿：“陆大哥……不要相信她……一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人说的话，如何可信。你告诉了她……她也会杀了我，然后杀了你们……”
　　“我不会杀了陆冲，我会让他一辈子跟我在一起。”
　　“你太自负了……”龙七月仍是逞强一笑，“你杀了我，只要他活着，就会……就会杀你为我报仇……”
　　“自负的是你！”风仙儿拔出匕首狠狠刺下，“他不会杀我，他只要看到我这张脸就不会忍心下手。”
　　“你错了，我会杀了你！”陆冲的陌殇刀已经架到了她咽喉前，夺过她手中匕首扔出窗外，拦在龙七月面前逼着她退后。
　　“我没错，你不会杀了我，你只要看到我这张脸就不会忍心下手。”风仙儿取下面纱，淡淡地一笑。

　　那是一张美得让人震惊的脸。
　　陆冲震惊却不为那美，而是那张脸带给他的恐惧：“师妹……”
　　“师哥……不，”她娇笑着轻而易举将陌殇刀从他手中拿走，抚摸着他的脸柔声问道，“夫君，这些年你可有想冰儿？”
　　这让陆冲恐惧得无法动的女人正是他的妻子沉冰，一个应该死去多年的女人，一个他以为被自己杀死的女人。
　　他无法在恐惧中看清她的脸，只觉得她的吻温柔却冰冷。
　　“夫君，你不会再丢下我了是么？你说过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你说过永远只专一地爱我，你说过不会让任何人分开我们……你会跟我走对么？”风仙儿握着陌殇刀指向龙七月，“杀了他，咱们就一起走。”
　　龙七月眼睁睁看着她走过来，眼睁睁看着陌殇刀举起砍下，他避无可避，也没有躲避的力气。
　　“你不能杀他！”陆冲急拦过去，那刀就落在了他肩上，将他左臂齐肩削了下来。
　　“夫君！”沉冰尖声大叫，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得无法动弹。
　　“陆大哥！陆大哥！”龙七月挣扎着爬起来，不听使唤的手颤抖着脱下早已被自己吐出的血染红的白衣，给他将流血的左肩包住。
　　“龙七月！”沉冰怒吼着挥刀劈来，“你算什么东西！为什么夫君要救你！？”
　　“你不能杀他……”陆冲忍着钻心剧痛，右臂将龙七月紧抱在怀中，对沉冰说道，“他是你弟弟……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
　　沉冰的刀停下了，瞪着陆冲大叫道：“你胡说！你喜欢这小子，你为了救他不惜性命不惜说谎！”
　　“不……”陆冲觉得口渴，觉得左肩的痛让他体力耗尽，说话已经变成一件费力的事，“我没有说谎……师妹，你也听师父说过她有个儿子刚出生就死了……他没有死，而是被你爹送到了飞龙十三岛水寨。龙七月就是师父的儿子，是师父和苏吟风的儿子，是你的弟弟。”
　　“好，他是我弟弟……”沉冰淡淡一笑，“那么他更该去死，你不需要一个妻弟，你不需要这个七弟……他只会像灵儿一样让你对我不再专一。”
　　她提到了灵儿，陆冲再不会心软：“你想像杀灵儿一样杀了他？你不会得逞的，灵儿没有死他也不会死！”
　　“灵儿没有死？你说那个不该出生的丫头没有死？”沉冰发了狂，大声笑着叫着，“她没有死！？她没有死！？那个小东西为什么还没有死！？”
　　“为什么……为什么！？”陆冲看到她疯狂的样子也快疯了，“为什么你要杀死咱们的女儿！？”
　　沉冰狂笑道：“为什么？因为她是咱们的女儿，你会爱她宠她，你会不再专一地爱我。师哥，你是我一个人的，你只可以爱我！我不能让任何人得到你一丁点爱，她也不可以！”

　　“你是疯子……”陆冲红着眼睛大叫道，“你是疯子！”
　　“是你逼疯了我！为什么你要为了那个小东西杀我！？”
　　“你是疯子……我杀你前你就疯了！你是疯子，是你先诱惑我逼我带你离开师父离开大漠！你是疯子，是你不能容忍我跟任何人说话要我带你回不会有任何人的大漠深处！你是疯子，是你先要活埋了我的女儿！”
　　“冲哥！”夜青枫踢开门，带着夜青梅、姬如花和赵一霸以及一帮仆从保镖冲了进来。
　　“是你逼疯了我！”沉冰仍握着陌殇刀乱砍乱劈，没人敢上前阻拦，她也仍沉浸在疯狂中，“你为了那个小东西活埋了我！”
　　“是！”陆冲也在疯狂中完全不在乎也没意识到有人进来，他放开怀中的龙七月一步步逼近沉冰，红肿双眼中闪着凶光像一匹要吃人的狼，“我要逼疯你！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到我的女儿！你要活埋我女儿我便活埋你！师父，你那个疯娘要打断我女儿的腿我便废了她双腿！你再敢动我女儿的主意，我不会再活埋你，我要你永远疯下去，永远都活不成死不得！”
　　沉冰恐惧地丢开陌殇刀，步步后退，直到退到窗边退无可退，抓着窗棂疯狂地哭着叫着。
　　陆冲已经比她更为疯狂，右手握紧陌殇刀仍是步步紧逼：“现在我就先毁了你那张脸……”
　　“姐姐！”妃伶从窗户跃入，以凄雪剑迎击陆冲。
　　陌殇刀劈在凄雪剑上，火花与冰晶四溅。妃伶虎口震裂，仍紧握着凄雪剑，携着沉冰跃出窗户。陆冲没有追，他已经没了力气，没了握刀的力气，没了继续疯狂的力气。沉冰离开，他的理智一点点回来。
　　“冲哥！你的胳膊！？”夜青枫没有跟着夜青梅和赵一霸他们一起跃窗追出去，她惊恐地看着陆冲包在一团血衣中的左肩，而陆冲的左臂现在就在她脚边。
　　“七弟？七弟……”陆冲推开她扑回龙七月身边。
　　龙七月静静地躺在那，在陆冲失去理智发狂时他也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有细若游丝随时会断停的一丝气息。
　　“七弟！”陆冲努力想把他抱起，但失去左臂，没了力气的右臂连抬都已抬不起来，“谁来救救他！？谁来救救我七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