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客江湖之飞空无影》文佩影

29、身世真相

　　在这个阴森潮冷的地牢里，陆冲是吃尽了苦头。
　　他现在丢了刀没有任何武器，如果司空霆用的是刀或剑他都有机会夺取，但是这布满铁刺钩的鞭子他是只有躲只有挨的份，根本没有机会靠近司空霆反击。他不得不佩服这个年轻人，即使放在他为舍义庄抓人多年所遇到的那些人中，这司空霆也算是个厉害角色。但若有机会公平决斗，他倒有信心胜他，只是现在形势对他不利而且这毕竟不是面对那些能换钱的贼人，他起不了杀心，只能先尽力躲闪开，等天亮了柳岛主记起他们也许会来地牢看看，便还有反击机会，因为他相信柳岛主并不清楚司青荷和司空霆他们的阴谋。
　　“陆冲，听说你在中原是有名的刀客，瀛洲岛上更有不少人是被你追杀逼得没法在中原活下去才逃来的，你现在却只会躲闪，莫非瞧不起我司空霆，我不配做你的对手？”
　　“司空霆，我若要杀你，你必死于此！”陆冲笑道，“不过我杀了你又怎样？看着一具尸体等什么时候有人记起来了再放我出去？”
　　“你们这些为舍义庄抓人的人不是眼里只有钱么？也会怜悯人性命？”
　　“你到底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些话？你去过舍义庄么？”
　　“我……”司空霆一怔，承认道，“我从五岁跟着大伯和大哥来了三仙岛就没有离开过。”
　　陆冲笑道：“那你对舍义庄的偏见不过是从那些被舍义庄追捕的贼人口中听来的。我说你应该先出去亲眼看看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如果你杀了我也不算违背司青荷和你大哥命令，那么你这么多天杀我的机会多得很，为什么一直没有动手？还害怕会被我识破提心吊胆地跟着我和小怪？难道你不是也想知道离开三仙岛的办法？不是想要出去看看？”
　　“我……”司空霆不得不迟疑，陆冲的话击中了他心中要害，但他很快克制地摇摇头，“不！我不能离开！大伯和大哥说过，我们再也不能回中原，回去就是送死！玉皇门永远都不会放过我们！”
　　“你是玉皇门前掌门卢妃静的儿子？”陆冲仔细看着他那张脸。
　　“是。岳楚竹如果不是杀了我爹娘怎么能当上玉皇门掌门？”
　　“你可知道你爹娘为苏吟风杀了多少玉皇门兄弟和江湖侠士！？”陆冲喝道。
　　司空霆冷冷一笑，厉声答道：“他们是我爹娘！连碧霞都看不起岳楚竹杀了他们夺得掌门之位！”
　　说罢，他的长鞭已经反甩而出。这次陆冲没有闪躲，而是抓住鞭子，任铁刺钩刺入手心滴下一滴滴血，他牢牢抓着没有放手：“司空霆，你们跟我回中原，我保证不仅岳楚竹，任何人都……”
　　“凭什么让我信你！？你不过是怕死求饶！”司空霆踏着石壁转到陆冲身后，以长鞭狠狠勒住他，“我不会回去的，碧霞也不会回去，那里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你不该来这里，更不该要让别人来破坏了我们三仙岛的清静！”
　　“司空霆……”陆冲抓住勒在脖子上的长鞭，对司空霆他更多的还是怜悯而不是杀意，“你知道你扮作龙七月哪一点最像么？你们都固执而孤单得可怜，可有一点你不像他，你不像会杀人的人。”
　　“你怎知道我不会杀人？”司空霆冷冷一笑勒紧了长鞭，却又颓然放了手。

　　“你说这个人假扮我？”龙七月推开被他一剑穿喉的司空霆，将滴血未沾的凄雪剑收回鞘中。
　　“你杀了他？”陆冲扔开了那刺得他双手满是血的长鞭。
　　“你若可怜他不想他死，我也可以不杀他的。”龙七月看着司空霆说道，“但是他却敢假扮我。而且你不该说我跟这种人有什么相像，陆冲，我不用你可怜。”
　　可是你现在就固执得可怜，陆冲摇摇头不想跟他争辩：“你怎么来的？”
　　“飞来的。”龙七月冷冷一笑，“这点他应该比不上吧？”
　　陆冲只得苦笑：“不仅他比不上，天下没人比得上七弟。”
　　“等等，这么一个人假扮我都能骗了你，你就知道我是真的龙七月。”
　　“你是不是真的龙七月，这点我倒能验出来。”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笑声，紧接着是机关转动的声音。脚下的地板就完全裂开，陆冲和龙七月连那司空霆的尸体一起落了下去。
　　下面也是一间密室，却有比上边只有草堆的地牢好了很多，有床有桌子还有几口箱子，虽然都已破旧不堪，但除了霉味和阴森之气太重还算是个住人的地方，最重要的是有一盏灯，灯边真的坐着一个人。说他是人，却也不准确，他更像是个鬼，一个披头散发花白胡子遮了大半张脸的鬼。也只有他那双犀利得恐怖的眼睛转动着表明他是个活人，却比鬼更恐怖，便是他说话都难看到嘴唇在动：“至少你看上去像他……”
　　“你是什么人？我可不记得认识你。”龙七月拔出了凄雪剑。
　　“灯光太暗，你可以走近点看一看。”那人低下了头。
　　“七弟，别过去！”陆冲拉住龙七月，那个不知道究竟是人是鬼的让他觉得不放心。
　　“凭这么个老废物还杀不了我。”龙七月固执地甩开陆冲的手，向那人走去。
　　但那个如死了一般靠着桌子斜坐在床边的人，没有任何动作姿势也没有变，却突然飞了起来：“你说你是飞来的？”
　　“你是人是鬼！？”龙七月决不相信有鬼，但更不相信有人能有如此轻功。
　　“我说了，你可以走近一点看看。”那人突然出手，将龙七月扼住咽喉扔到了床上。
　　“七弟！”陆冲惊惧那人的快，更担心龙七月安危，以脚踢起司空霆长鞭便接住甩了出去。
　　“我的剑会比我的人更快。”那人以指尖轻松弹开鞭梢，另一只枯枝般的手已将凄雪剑架在了龙七月脖子上，“你老老实实在一边呆着，我还不会杀了他。”

　　“老东西，即使你杀得了我，我也不会怕你！”龙七月瞪着他，现在不管认识不认识都不会轻饶了那人。
　　“七弟，住口！”陆冲比他更担心他性命，自知遇上了高手，便是与龙七月联手也胜不了的高手，他识相地扔了鞭子，向那人抱拳行礼，“您是前辈高手，还望您能放过……”
　　“你还算识相，那么就应该听清了我的话，老老实实一边呆着。”那人不再理会陆冲，目光转过盯着龙七月的脸，“这张脸，果然跟他很像……可你这脾气却不像……”
　　龙七月即使害怕那双眼睛也不会承认：“老东西你说我像谁？”
　　“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不是龙七月。”那人一只枯手只在龙七月肩上轻轻一搭，就轻易地将他翻转过来，抓住他衣后领将他长袍衣物都扯了开。
　　“七弟！”陆冲看到那布满刀疤剑痕的背，恨不得冲上去杀了那人。
　　“看你的脾气会有这么一身伤倒不奇怪，不过这就难辨认了。”那人完全当陆冲不存在，在昏暗的灯光下，左手握剑按住龙七月后颈，以右手枯指划过那些疤痕细细地辨认着，最后手指和目光都停在他左肩后的一个刀疤上，冷冷地笑了，“你果然是龙七月，那刀疤还在……”
　　“什么刀疤？放开我！”龙七月即使奋力挣扎也动弹不得。
　　那人笑得更加恐怖：“你身上第一道刀疤，我留给你的刀疤。”
　　“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当初能轻易杀死你却让你活了下来的人。别乱动，”那人突然转头，以恐怖的目光警告握紧拳头的陆冲，“我现在仍可以轻易杀死你们两人。”
　　“我从小身上就有一道刀疤，是你留下的？你如何伤的我？”
　　“你想知道？”
　　“你不想说？”龙七月冷冷一笑，他听出了那人声音中的迟疑。
　　“不是我不想说，是你不配知道！”那人抓住龙七月左肩，五指如锋利的尖刀便刺入他皮肉，将他扔了出去。

　　“七弟！”陆冲急忙跃起将龙七月接住，瞪着那人强压怒火说道，“前辈既然不会对我们说，那么是否可以让我们走了？”
　　“不行！我要他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龙七月按住肩上伤口，红了一双眼睛。
　　“七弟！”陆冲将他紧紧抱住，拖住他不许他再靠前，“凄雪剑在他手上，他现在杀你易如翻掌！”
　　“放手，陆冲！”龙七月推不开他，只能辩道，“我说过只要出了顺天府大牢就要去查明自己身世，这刀疤自幼就在我身上，他一定知道我究竟是谁！”
　　“你的身世以后有的是机会可以去查，我不能让你现在就死在这里！”陆冲却没有意识到有时候自己比龙七月更固执。
　　“我是知道你身世，而且只有我知道，你走了以后就不会有任何机会再查明自己是谁了。你过来跪下求我，也许我可以考虑说出来。”
　　“陆大哥，你放我过去。”
　　“不行！这人太可疑了。”
　　“陆大哥！”龙七月厉声吼道，“我必须知道自己是谁！”
　　陆冲动摇了：“知道自己的身世就那么重要么？我陆冲也是从小不知道自己父母是什么人，不知道自己是谁，可是知道了又能怎样……”
　　“陆大哥，你跟我不一样，你虽然没有亲人却有南宫大哥和秦独英比亲人还亲的兄弟，又有许多朋友。可我，我没有朋友，我只有水寨的亲人可现在却发现这些亲人也是不属于我的。我活了二十五年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龙七月，我必须知道自己是谁，我不能再做那个受水寨和你怜悯的龙七月！陆大哥，你拦不住我的。”
　　陆冲一时迟疑，龙七月已从他怀中挣开，风一样吹到了那人面前。
　　“我过来了，你可以说了？”
　　“你还没有跪下。”
　　“好……”龙七月撩起衣摆，双膝跪下。
　　“我告诉你你是谁，”那人压低声音说道，“你是龙七月。”
　　“你！”龙七月嗔怒。
　　那人却翻手间便将凄雪剑架在龙七月肩上，望向陆冲说道：“拿这把剑去把他杀了，我就告诉你你为什么是龙七月，你是怎么去了飞龙水寨。”
　　“一言为定！”龙七月接过剑，起身，没给陆冲一丝反应的机会，便将凄雪剑刺入陆冲胸膛。
　　“七弟……”
　　龙七月却可以面不改色地踢开倒在他脚边的陆冲，转身回到那人身边，依然双膝跪下：“你可以说了？”

　　“好……”那人笑声阴森恐怖，伸出枯指抚摸着龙七月的头发，“好孩子，我先告诉你我是谁。”
　　“我现在不想知道你是谁。”
　　那人便扼住了龙七月喉咙：“我说我要告诉你什么，你就听着什么。”
　　“好，你说！”
　　“你听说过沉风镖局？”那人止住了笑声，“我就是沉风镖局二代主人沉敕。”
　　“你是四嫂的大哥？你还没有死？”
　　“上官家那个小丫头我把她当亲女儿一般，将我一生所学都教给了她，没想到她会反咬一口，灭了我沉风镖局。不过我毕竟是她师父，没那么容易会死在她手里。”
　　龙七月却是轻蔑一笑：“你害怕飞客上官家，于是逃到了三仙岛？就这么被人在地牢里关了十年？”
　　“是……”沉敕没有生气，此时的他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我没有想到三仙岛是古任狂创的，他把我交给一个在我手底下逃了性命的丫头，以为那丫头会杀了我，但那丫头虽然恨我却更想利用我的蛊虫。我被关在这里，倒也可以躲开古任狂和白高他们，毕竟他们这些死心跟随苏吟风的人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
　　“你以为我会信你？你说你以苏吟风为敌，可你不是什么武林正派。”
　　“苏吟风和他那些追随者比恨武林正派更恨我，因为他们以为我杀了苏吟风的儿子。”
　　“他们以为你杀了马顾寻？”
　　“不是……”沉敕盯着龙七月的眼睛说道，“苏吟风这伪君子确实只向世人承认了他和顾萧的儿子，但是他还有个儿子，就是你。”
　　“……”
　　“龙七月，你是天下第一伪君子第一恶贼的儿子！你爹苏吟风号称‘江湖第一风流君子’，不过是欺世盗名的浪荡伪君子，除了顾萧和纪婉儿，他玩弄了不少江湖女子，甚至连已为人妇的女人也不放过。”
　　“你说我爹是苏吟风？莫非还要说我娘是夜道花？”龙七月完全不相信。
　　“没错！就是那个贱人！”沉敕连声音都在发抖，“那个贱人怀上了苏吟风的孩子还想瞒过我骗过我！她以为能瞒过能骗过，但是从你出生我就认出了你不是我的儿子，因为你左肩后的胎记和苏吟风手腕上的一模一样。我本来是要杀了你，却一时糊涂心软，只是将你那胎记毁了。龙飞带着刚出生的七儿子到中原四处求医，我就买通了朱氏夫妇把那婴儿换成你，送你去了飞龙水寨。因为当时苏吟风得罪了龙三小姐，他是再也不敢踏进水寨半步，他也永远想不到他的儿子还活着。”
　　“老家伙，即使我肩上有胎记也已经毁了，你尽可胡言乱语说我是任何人。”
　　“你从来没有听人说起你像苏吟风？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天马山寨去见一见你弟弟马顾寻，你会发现你们兄弟俩很像。”

　　龙七月低着头，笑得比沉敕更恐怖，忽而抬起头擦了擦眼角泪水：“我发现世上最卑鄙的杀人手法就是让人笑死。你就算说我是任何其他混蛋王八蛋的儿子，也许我还会相信，但是我绝不相信自己是苏吟风的儿子！”
　　“可你的样子已经证明你相信了，而且你这个样子和那天下第一的混蛋王八蛋一摸一样。”沉敕冷笑着紧抓住龙七月受伤的肩，“我真想看看那个贱人看到你这个样子是否还能活下去。”
　　“她看不到了……”陆冲已经缓缓爬了起来，“四个月前她已经死了……你的妻子已经死了，你的女儿也已经死了。现在只有你一个人还活着……”
　　“冰儿也死了？你说我女儿也死了？”沉敕瞪大了眼睛，活像要将陆冲吞下。
　　“是，她死了，六年前就死了。你女儿想杀我女儿，所以我杀了她！你妻子打断了我女儿的腿，所以我也废了她的腿！”陆冲笑得凄厉。
　　“把我女儿还给我！”沉敕飞跃而起，两只枯手鬼爪利刃一般刺向陆冲。
　　“陆大哥！”龙七月以凄雪剑疾追，如同一道闪电落到陆冲面前，冰凌四绽间鲜血飞溅。
　　龙七月快，沉敕也不慢，他的眼里只有要杀的陆冲已经完全不顾龙七月，面对挡在面前的凄雪剑不躲不闪地冲了上去。而龙七月以剑穿透了沉敕的胸膛，却也被沉敕利刃般的鬼爪手刺伤了双肩。
　　“七弟！”
　　“我不是苏吟风的儿子！”龙七月瞪着那目中凶光不减的沉敕，“我不是那个卑鄙小人的儿子！”
　　无论他说什么，沉敕的眼中都没有他，那双眼睛到死都狠狠盯着陆冲，沉敕死不瞑目：“把我女儿还给我……”
　　“陆大哥，我不是那个卑鄙小人的儿子……”龙七月也倒了下来，可我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