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客江湖之飞空无影》文佩影

27、寒叶蛊虫

　　如果我能握住你的手，就再也不会放你离开。
　　为了明日去往三仙岛，大家都已经睡下。上官孤却固执地守在龙惜霞身边，瞪大了那双多日未眠充血的红眼，生怕只一眨眼她便会再离去。她回来得太突然，就像上天怜悯他的伤痛给他的一个幻象，他怕她是幻象怕她会消失，可他却不敢握住她的手以求证她是真的不是幻象，他怕会吵醒她，只能彻夜不眠地守着她。
　　“飞龙十三岛水寨的八姑娘？”夜青梅睡得早又睡得死，自然不知道前晚半夜回来的木飘带回了龙惜霞，“她不是失踪了么？怎么又来了？”
　　“等八妹醒了，我们就能知道她这两个多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龙羡月喜极而泣，哪里还会计较夜青梅无礼的语气。
　　“六寨主，您快去看看……”上官凤瑶满头大汗地赶来，“八姑娘醒了！”
　　宋衡瑾和众人闻言也赶了去，而龙羡月始终快他几步先赶到了龙惜霞房间。可是推开门并没有看到他们希望看到的一幕，看到的是上官孤忍泪的一双红肿眼睛，还有抱住头缩在床上角落的龙惜霞。
　　“八妹，你醒了？”龙羡月顾不上上官孤，坐到床边紧抱住龙惜霞，“你知不知道六姐担心死了……”
　　“放开我！”龙惜霞用足力气推开龙羡月，紧抱双膝缩在角落里不住颤抖，眼中充满恐惧地看着突然进到房中的这些人，“你们是什么人，不要靠近飞飞。”
　　“八妹，我是六姐啊！”龙羡月不相信，努力想要靠近她，却只换来了她恐惧的一声尖叫。
　　这声尖叫几乎让上官孤崩溃了，冲上去紧抓住龙惜霞双臂：“八姑娘，我是你上官大哥上官孤，你不记得我了？”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认识你！”龙惜霞哭叫着又推又踢，甚至用足力气紧咬住上官孤的手逼他放手。
　　“你看着我！一定能记起来的！我是上官孤！”即使被咬得血从手背流下，他也不敢再放手。
　　“鸿逸！”“上官大人！”谢天朗和宋衡瑾出手将上官孤硬拉开了。
　　龙惜霞含泪的一双眼睛，环视着四周找不到一丝安全：“我不是什么八姑娘，我不认识你们……我叫飞飞，我要回家……”
　　“八妹！”龙羡月也已崩溃，她没法想象那个八妹会失忆，会从清然斌质的八妹变成一个对她充满恐惧的小丫头。
　　“带皎盈和上官大人出去！你们也都出去……”宋庄主摆摆手示意他们都离去，亲自坐到床边抚着龙惜霞的手，柔声安慰道，“飞飞姑娘是么？不要害怕，宋大姐在这，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宋大姐……”龙惜霞看着那善意的笑容，她无法拒绝。

　　“怎么样？冷静一点了？”谢天朗没有想到向来沉稳冷静的上官孤会为了这位八姑娘彻底失控。
　　“谢大哥，八姑娘怎么样了？”他是冷静了一些，却仍着急。
　　“卢妃姑娘和钱大夫都有诊过脉，恐怕是被人下了蛊毒。”
　　“蛊毒？”上官孤想不到会有人对龙惜霞下如此毒手。
　　“没有解药，一时间难解。”谢天朗看了看晴空，“今天我们先出海看一看，你就不要去了，留下好好休息一下吧。记住，不要再吓到她。”

　　上官孤留了下来，他无心休息，却也疲惫不堪，靠在龙惜霞房外的廊柱上就睡着了。他梦到了许多害怕的事，他梦到龙惜霞再也不认识他永远离开了他，他梦到龙天儿也不愿再见他，他梦到世上再无人理会他，他像是透明的，一个人走到老再无人说一句话，终老之时还看到八姑娘盈盈笑着从身边走过，一生的挣扎只为能拉住她的手。
　　“啊……放手！”龙惜霞的叫声吵醒了他。
　　才发现自己还坐在走廊木栏上，而手中却真真切切地握着龙惜霞的手。
　　“放手！”龙惜霞几乎要再咬下去。
　　记起谢天朗的交待，决不可以再吓到她，上官孤急忙放了手。
　　龙惜霞抽回手，转身就逃。
　　“八姑娘……飞飞，你去哪？”上官孤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我……”龙惜霞停了下来，转过头低声答道，“我饿了，去厨房找东西吃……”
　　“你饿了？”上官孤无法接受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更无法伤害她这个样子，温和地说道，“为什么不叫下人？你现在是病人，要好好卧床休息，不能到处乱跑。”
　　“我……飞飞在蓬莱岛就是下人，怎么能再使唤下人。”龙惜霞这才觉得原来他并不凶。
　　“蓬莱岛？”上官孤这才明白龙惜霞失踪这么久是去了三仙岛，可是现在问她她又能记得多少，“可是这里是登州无色庄，在这里你不是下人，是客人。”
　　“飞飞知道了……飞飞好像来过这里，还记得去厨房的路就不想再麻烦别人了。”
　　“你记得去无色庄厨房的路？你却不记得六寨主和我？”上官孤觉得不可思议，“那你记不记得回蓬莱岛的路？”
　　龙惜霞仔细回想了一下：“飞飞记得，但不是很清楚了。”
　　“看来你是记不住人了而已……”上官孤叹了口气，“你是病人又是客人不能乱走，回去吧，我会安排人把饭菜送到你房里的。”
　　“上官大哥，等等……”是她叫住了他，可自己未说话却已经红了脸，“应该叫您上官大哥，是么？对不起，飞飞刚刚以为你是坏人，所以咬伤了你的手背……是不是很痛？”
　　这点皮肉之伤的痛，哪里比得过心里的痛，上官孤摇摇头：“没事，是我不好，吓到了你……你别再把我当坏人就够了。”
　　“飞飞知道了，上官大哥是好人。”
　　“我就从坏人成了好人了？”上官孤笑了，“那你可不可以告诉上官大哥你记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
　　“飞飞就叫飞飞啊……”
　　“是谁给你起的名字？”
　　“不是……飞飞记不得是谁起的了。”
　　“你记得住在蓬莱岛？”
　　“从飞飞记事起就住在蓬莱岛了……”
　　“从你记事起？你记得什么事？”
　　“飞飞记得岛上有个姐姐对飞飞很好，还有岛上所有人都对飞飞很好，全部都是这样。”
　　看来再问她记得什么人什么事是问不出答案了：“那你能告诉我你回家的路么？”
　　“回家？我想想，好像有两条路……一条要从海底水道游很久到了方丈岛再游回岛上，上了岛最高的那个小楼就是。还有一条也要在海上漂着游好久，岛周围许多暗礁，而且雾大，飞飞还撞断过肋骨。”
　　“你撞断了肋骨？”上官孤心里一揪，忙抓住龙惜霞肩膀迫切问道，“现在怎么样了？还痛么？”
　　龙惜霞低下了娇羞通红的脸：“已经好多了……”
　　“你马上回房间休息！是我的错，让你在这里站着问你这么多话。”上官孤几乎想要将她抱起送回，可是看到她这副模样，恐怕只会吓到她。

　　出海的船跟着万里蜂蜂群行了半天多时间也没有看到有什么岛屿。
　　“玉容老弟，你这些万里蜂要被风吹到哪去？”
　　“风？小弟可没看到这些万里蜂是在被风吹着飞，我只看到它们是很努力地顶着风向前飞。”姬如花看这些蜂子的眼神充满信任和怜爱。
　　“疯子……”夜青梅无奈地摇摇头，“下次去舍义庄不许带你这些蜂子……无聊啊，什么时候才能到？”
　　“快了……”寇飞浪没有盯着那些万里蜂，他一直在盯着水面，波纹突然变得没了规律，“庄主，该让船减速了，恐怕前面是乱礁林。”
　　宋庄主点点头，木飘一声令下，所有船都停了下来。
　　“庄主，我和木仙人先驾小船去前方看看。”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等得夜青梅已经鼾声大起，才回来了一艘船。
　　“庄主，前边许多岩石暗礁，外面风浪大，里面却雾大看不清有没有岛，地方太广也找不到绕进去的方法。木某无能，船撞散架了。”一向盛气凌人的木飘这次却是成了落汤鸡，搭着寇飞浪的船回来了。
　　“木仙人，寇大哥，那暗礁林距里边大概有多远？”谢天朗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礁石带大概有十几里路宽，不知道过了礁石林离岛还有多远。”
　　“宋庄主，卢妃执事，夜少庄主，请容谢某准备一晚，明天再来。”
　　卢妃燕点点头：“没想到还有这礁石林，大家回去商量商量也好。”
　　“啊？”夜青梅险些从椅子上栽了下来，“又得等？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反正你不等也帮不上什么忙……”上官凤瑶虽说是兀自嘀咕，却没有压低声音。

　　陆冲自带着龙惜霞去了溶洞就有了些后悔，已经可以看到有万里蜂飞来，外边的人一定会很快赶来相助，此时再不该让龙惜霞去冒险的。他在溶洞一直等到天亮也没有等到龙惜霞回来，不知道她究竟是游出去了还是遇了险，天已经亮了，再等下去就会让那个假的龙七月着急了。
　　他急着赶了回去，没看到着急的龙七月，反是柳岛主已经在着急地等着。
　　“飞飞有没有来你这里！？”柳岛主看到陆冲就厉声问道。
　　陆冲一怔，继而笑道：“飞飞姑娘怎么会来我这里？别忘了她怕水连船都不敢坐……”
　　“你在我面前装也没用，飞飞前几天夜里泅水来过方丈岛，不是找你和龙七月的么？”
　　“即使飞飞姑娘就是龙惜霞，她现在失忆哪里会记得来找我们。”陆冲看了看现在才赶来的龙七月，果然没看到着急神色。
　　“她哪里就是真的失忆了？你以为这点小把戏骗得过我？”柳岛主一声冷笑，“你最好马上把她交出来，她服了寒叶蛊虫，每三天要服一次药，否则她会真的失忆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感觉不到最后睡着再也不醒。”
　　“你给她下了毒！？”陆冲大怒，几乎要冲上前去给柳岛主一拳。
　　“我说过我欣赏你和飞飞，要留你们在岛上。”柳岛主根本不怕他。
　　“解药呢？把解药交出来！”龙七月也不怕她。
　　“我怎么会带着解药坐船来方丈岛？你们要救飞飞，就把她交我带回去。”
　　“陆大哥，八妹真的来找过你？”龙七月转向陆冲，不信陆冲会瞒着他。
　　陆冲点点头：“恐怕她现在已经回到登州了……”
　　“你找到出去的路了！？”龙七月和柳岛主几乎同时惊问。
　　“不过是条只有八姑娘能走的的路……”
　　“好，好，好得很！”柳岛主拍塌了身边圆桌，陡然站起，“陆冲，你就害死她吧！”
　　“你让八妹自己走了！？”这个假的龙七月怀疑陆冲已经怀疑了自己。
　　“来人！司总管呢？”
　　“柳岛主，司总管今日不在。”
　　“好！把他们两人给我锁起来，带回蓬莱岛关进地牢！”

　　能救他们的人却不在方丈岛上，今天是通船的日子，柳岛主一早就从蓬莱岛来了方丈岛，而古大小姐则一早就从方丈岛去了瀛洲岛。
　　瀛洲岛上住得多是真正的亡命之徒，白高有意把龙天儿丢在这里，一方面要让他受点教训老实一些，一方面也为了磨练一下他。果然龙天儿来了两三天就已经麻烦缠身，他小有本事又年少轻狂最惹人不满嫉恨，但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是龙七月的弟弟，他也终于有机会知道他那位七哥在江湖上究竟有多大名声。
　　龙天儿的顽童脾气，有几人陪他练练他还能觉得新鲜玩得开心，可这每时每刻都有人来寻麻烦，他也会厌烦，于是借了司空岛主的地方，设宴招待这些人跟他们说个明白，有什么问题一齐解决。不过他还没有傻到放着龙翔麒和龙翔麟也去冒险，他完全以一个长辈的心态来保护这两个侄子，否则又何必好言来求司空岛主。
　　“各位前辈，今日晚辈龙天儿借司空岛主宝地设下此宴，”龙天儿倒是没有想到会来这么多人，“是为了向各位求个和解，晚辈和大家一样日后还要在瀛洲岛过日子，总是这么打打杀杀提心吊胆，晚辈还年少实在受不住。晚辈来了瀛洲岛三日，却也无知得罪了几位前辈，还望前辈们能看在晚辈年幼不再计较。”
　　司空岛主点点头，也端起了酒杯：“诸位都听到了，原不原谅他自然是各位自己的事，谁也不能逼你们，但是希望大家能给司空云一个面子，我身为岛主实在不希望岛上太乱，若是传到蓬莱岛和方丈岛说我瀛洲岛欺负一个小孩子，这丢面子的可不仅是我司空云。诸位若肯听此一言，就请干了这杯酒。”
　　“好，冷某也不是不识抬举的人。”身边冷无刀冷冷一笑，仰头将酒饮尽。下面几张桌上坐着的众人，即使心有不服，但被司空云盯着也只能将酒喝下。却也有几个厉害人物，没这么容易受人威胁。
　　“你这娃娃一声声前辈叫着，不老都被你叫老了。”“红绫罗刹”肖媚儿是瀛洲岛上都排得上的高手中的高手，更是自以为最美的高手，她这杯酒一直端在手中，看身边人都喝下了才端了酒杯走到龙天儿身后，伏在他耳畔说道，“你这么懂事我也不能生气，只可惜你那七哥实在是无礼，你是他弟弟如果肯代他道歉，我便喝下这杯饶了你。”
　　“不知我七哥如何得罪了……前辈。”龙天儿笑问道。
　　“你问她她也说不出口。”“漠狐”高袭虽然在笑，但他那张僵硬的脸却全无表情。
　　肖媚儿转身坐到高袭身边冷笑道：“我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我说跟龙七月有恩怨躲到这里的莫不是被他追杀来的，就是因为垂涎于他被南宫宪追杀来的，此话有错么？”
　　“龙七月姿貌与他轻功一般，都是天下一绝，让世人心有倾慕是自然，肖妹子也不用说得这么难听。”徐四娘对身边肖媚儿的摄魂香气是嗤之以鼻，“毕竟这里真正去勾引龙七月的也只有你一人，现在又打这龙天儿的主意？”
　　“徐老姐姐你说话不是更难听？”女人有时一句话就可以称为好友，但有时也会一句话就翻脸为敌，甚至可以不分场合不顾场合地大打出手。
　　劝阻的没有，起哄的不少，便连司空云也不出言喝止，只对龙天儿说：“小兄弟，在这瀛洲岛就这样，多的是热闹的好戏。你设宴向他们求和，恐怕也只能买一时平安……”
　　“那我也只能好自为止了……”龙天儿没好气地摇摇头，“幸好来的是我不是我七哥，否则这好戏只会太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