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客江湖之飞空无影》文佩影

25、离开的路

　　原来这酒窖里的酒是古岛主的珍藏。
　　古岛主名叫古任狂，江湖中名号“万古狂书生”，直到三十多年前都是叱咤江湖的大侠。
　　说到三十年前的大侠就不得不提大名鼎鼎的苏吟风和三十年前的江湖。
　　早在太祖皇帝朱元璋打天下之时，就有许多江湖侠士豪客为其出力，明朝建立以后经历过元朝外族统治的中原武林人也有不少投靠了朝廷——他们或是为了名利或是不为做官拿钱只为做人做事——为朝廷解决许多江湖中麻烦，这些人便是最早的飞客。成祖为燕王时常帅将领出征，九州四海疆域走过结交了不少武林中人，举大计南下之时，或明或暗地用到了这些人，称帝后自然还记得这些人的功绩和用处，正式地将他们称为飞客，留于朝廷官府听命。
　　而飞客中最为有名的不是飞客上官家，而是二三十年前叱咤江湖的“江湖第一风流君子”玲珑十六面的苏吟风。

　　三十年前的中原江湖，正是繁盛之时，也是武林正道大盛团结之时。有武林盟主独孤英统领正道主持大局，更有“一族”、“二宗”、“四门”、“八家”相协辅助。
　　“一族”指皇族，他们之中既有如瑞王朱泰培舍了身份闯荡江湖的，也有与江湖人交往甚密的。
　　“二宗”指的是武林中佛宗少林和道宗武当，既是佛道圣地又是武学至尊。
　　“四门”分指泰山玉皇门、华山落雁门、衡山祝融门、恒山天峰门，四大门派各有千秋又分立东西南北，在江湖中代表着四方辖管。
　　“八家”却还可以分为“两庄”、“两寨”、“两官”、“两商”。“两庄”指不惜钱财维护江湖正义的开封舍义庄夜家和长青八百年的登州无色庄宋家；“两寨”是东海上抗击海盗倭寇的飞龙十三岛水寨龙家和祁连山抵御马贼外侵的天马三十村山寨马家；“两官”指虽是江湖世家却为朝廷所用的顺天飞客上官家和建宁镖师宇文家；“两商”便是富可敌国却保有江湖义气的扬州仁者乐善君家和桂林义者好施玉家。

　　苏吟风本姓赵，母亲宝庆公主为太祖最幼女、成祖最疼爱的妹妹，赵家掌应天南京，权重贵极。苏吟风为宝庆公主亲生，极为富贵的命却自小体弱多病，宝庆公主为求他能平安想尽各种办法，在佛寺和道观都有寄名。为保孩子平安不仅有到佛寺道观寄名的，还有撞姓保命的，是选定吉时方位在桥上摆上果品将遇到的第一个人请到家中盛宴款待，以假过继的方式将孩子过为他人姓取那人所给的名。宝庆公主为儿子设下的撞姓筵请到的就是独孤英的母亲苏氏，于是改为苏姓更名吟风，难说是不是巧合竟很起作用，于是苏吟风之名也没有改。
　　苏吟风既不是家中长子，又是受尽父母娇宠，自幼也是为所欲为，更是以在佛寺道观有寄名便该为僧道之由真的到少林和武当拜了师，习了武后更是呆不住，行走江湖结交天下武林人。他既是独孤英兄弟又称“一族亲、两宗徒、四门朋、八家友”，于是便有了“玲珑十六面”——“苏十六”的名号。
　　当年的苏吟风文韬武略而才技双全、风流倜傥而气韵潇飒、雅卓温谦而慷慨炫然，与如太阳般灼目傲然独立的独孤英不同，他就像晴朗夜空的一轮明月，耀眼而不刺目不会掩了群星光芒更惹得众星推崇。孤傲不群的独孤英虽是武林盟主但更像只是一个神话，而苏吟风是个传奇——真实的传奇，那是属于苏吟风的时代、属于苏吟风的江湖，人人以结识苏吟风为荣，普天之下只凭苏吟风三个字就能惹来万人仰慕。

　　谁也想不到这辉煌的建造者，众人景仰倾慕的苏吟风亲手结束了那个盛事。二十七年前，独孤英失踪后，苏吟风被众人一致推举为新的武林盟主，开始了他最意气风发的日子，身边更有朱泰培、韩默、上官信、古任狂等一帮兄弟相助。但这样的日子只持续了四五年，宝庆公主死后，苏吟风性格大变，滇池一宴请天下豪杰英雄，说要退隐宣布新的武林盟主。席间苏吟风发狂承认自己杀了独孤英还要杀尽天下英雄，百人赴宴，活着回来的却不到一半。
　　苏吟风疯了、杀了众多武林正派高手后失踪了，彻底完结了正道盛世。舍义庄葬下庄主夜道芸，便将苏吟风列到了天字甲等帖的第一号，跟随苏吟风杀人的古任狂也被列入了天字甲等帖。多年以来苏吟风是江湖正道的公敌，是飞客们不愿提及的耻辱，更是所有为舍义庄抓人交帖的江湖人最大目标。可不只苏吟风，便连古任狂一帮手下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想到那个价值白银三十万两古任狂竟躲在这隐蔽的海岛上，少不了那值了大半个舍义庄的苏吟风也躲在这里。陆冲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心里还是忍不住的痒，反正他得罪了不少同行回去后再无法为舍义庄抓人，交了这两张帖便是只有古任狂的一张，赚的钱都够这辈子花的了。
　　“……从我娘死了以后，我爹就再也不回这个院子了……”古大小姐还是在兀自说着，完全没意识到身边的陆冲在盘算着怎么抓她爹去换银子。

　　“七弟，我今天发现了一个大买卖。”陆冲没忘了带几坛酒回来，更忘不了那些能换来不尽美酒的银子。
　　“哦？看来陆大哥今天收获不小。”
　　“你猜这方丈岛的古岛主是什么人？你绝对猜不到，他就是‘万古狂书生’古任狂，在舍义庄天字甲等帖里值三十万两银子！”
　　“果真是个大买卖！陆大哥要定那三十万两银子了？”
　　陆冲狡黠一笑：“如果离不开这里怎么敢得罪他，但只要有机会回去，我一定要带他的人头回去。七弟可愿助我？”
　　“小弟自然鼎力相助。可正如陆大哥所说，咱们得回得去才行。”
　　“七弟你说对了，我今天确实收获不小。我带你去个地方！”
　　龙七月随陆冲趁夜色顶着海风出了门，溜过半个岛到了一处山崖。
　　“可能还有其他入口，但是小怪也不知道。”陆冲说着开始拉动山崖上垂下的藤蔓。
　　“小怪？”
　　“古任狂的女儿古灵精，她倒是不知道她爹是干什么的。古任狂将三仙岛交给司青荷打理，看来不仅柳岛主和司空岛主不服，连他女儿都厌恶。小怪说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三仙岛，想到外边看看，所以也一直再找出去的法子。这里就是她找到的。”陆冲拉断了几条藤蔓才选定了其中两条比较结实的，将一根扔到龙七月手中，“今天晚上海上有风浪，该是外边到这里来的最好时机，也许能发现他们是怎么来的。”
　　龙七月有些迟疑，还是跟着陆冲攀住藤蔓开始往上爬。海风吹得两人几乎寸步难行，即使努力不闯到崖壁也有被崖壁上杂草杈树划伤戳伤的危险，陆冲一向胆大先攀到了一支杈枝上，伸手将龙七月拉了上来，悄声说道：“古大小姐说左边那堆草后有个能容一人进去的洞，七弟你先进去，我等一等古大小姐。记住进去后先不要乱走动。”
　　风这么大又不能点亮火把，连个火折子都不能用，龙七月瞪大眼睛也只看到左边近两丈外有堆茂盛杂草，却看不出有没有什么洞。大胆如他者也会犹豫：“陆大哥就这么信那个古大小姐？”
　　“那丫头确实古灵精怪，跟你们水寨兮雯有的一拼，她也同样不会说谎。再说以你的轻功还怕摔下去么？”
　　“早晚被你害死……”龙七月嘟唠着，一手攀紧藤蔓，踏过石壁抓住草枝，跃入了洞中。
　　“陆冲你们来了么？下来接我……”下面便传来了古大小姐发颤的声音，半夜冒着大风来这么荒芜人烟的地方确实恐怖。

　　“马上！”陆冲接住龙七月扔回的藤蔓，将两根藤蔓缠在一起，攀下了山崖。不多时便抱着古大小姐爬了上来，“七弟，接住她！”
　　古大小姐腰上缠着藤蔓荡到洞口，被等在洞口的龙七月牢牢接住，她还是吓得大叫不止。
　　“我说古大小姐，这地方不是你发现的么？你是怎么来的？”龙七月把她抱进洞里，只觉得她更像是在撒娇。
　　“不用你管！”古大小姐推开他，却向陆冲说道，“以前都是司空大哥带我上来的，已经好几年没有来过了，我也不知道那些路还在么。”
　　“司空雷？他轻功不错？”龙七月冷冷一笑。
　　“好了，探路要紧。”陆冲也爬到了洞中，向里走了几步，试图吹燃火折子可每次一有火苗又都灭了，“看来里边果然能通，还有风进去。”
　　古大小姐带路，沿着狭窄的洞道向里走去。说是带路，其实她还走在陆冲后面，紧紧地抓着陆冲衣袖指路而已。
　　这一路走的不容易，几年时间许多地方该怎么走古大小姐也记不住了，又没有光，陆冲走在前面没少碰壁。这里只有一条道，倒不用刻意去记方向，只觉得时上时下太过复杂。在古大小姐小声嚷嚷窒息之时，终于看到了亮光。
　　“就是那里……”古大小姐终于可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陆冲和龙七月小心谨慎地走到光亮处，原来前面是一个巨大的溶洞，而他们这个洞出口就在溶洞壁上方一个隐蔽处。
　　溶洞里只有几支火把，却有不少人斜靠着洞壁、石头休息，都是些猛夫粗汉，鼾声震得真个溶洞都是轰鸣声。
　　“这是什么地方……”龙七月要跳下去看看。
　　“嘘……先看看……”陆冲急忙拉住龙七月。
　　“白爷回来了！”声音不大，足以唤醒这些偷懒补觉的苦力。
　　下面这些人马上爬了起来，忙而不乱地点了更多的火把将溶洞整个照亮。溶洞深处贴壁还有一潭水，深不见底。只见水里一个贼眉鼠目的老头已经游上了岸，马上有人捧着帐簿笔墨迎了上去，老头披了毯子擦干双手坐到角落里在帐簿上写写画画。而那些刚刚在打瞌睡的猛夫苦力已经排好队立到水潭边，拉起延伸到水里的两条粗铁链中的一条，用足力气向上拉。
　　不多时水面已经有了波动，带着哗哗水声，三个椭圆形的大铁桶被拉出了水面。马上便有人上前解下链锁，将大铁桶上封蜡鹿皮等封住进水缝隙的药包铲除，撬开了铁桶盖门。又有人抬着木架床上前，三个铁桶里躺着的人便被抬了出来。
　　“龙天儿！？”陆冲差点大叫出声。
　　“老九？”龙七月也是吃惊，急着要下去。
　　“放心，他不会出事。”陆冲虽然拉住了龙七月，但还是对自己的说法没个信心，龙天儿会来这里这本来就是发生了大事，何况还有龙翔麒和龙翔麟兄弟俩。

　　“白爷，这三人既没有被舍义庄或朝廷通缉又没有被追杀？”接过帐簿的人仔细看了看白高写下的客人情况，有些为难地说，“这要送到哪个岛上还得向古岛主和司总管请示。”
　　“放心，这三个都是小孩子，不会有什么问题。你去跟司总管说一声就可以了，没必要再打扰古岛主。让他们快点把行李和银子也拉上来，两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重得很。”
　　白高说罢带人抬着龙天儿叔侄三人由一扇把守甚严的门出了溶洞。
　　“那扇门通往哪里？”龙七月尽量压低声音向古大小姐问道。
　　“我也不知道……”古大小姐无辜地摇摇头，“我又没走过。”
　　“七弟，放心，九弟既然是花了银子来的，就不会有什么危险。”陆冲笑道，“两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小怪，你能不能打听到他们会被分到哪个岛上？”
　　“你得先告诉我他们叫什么名字。”
　　“龙天儿，龙翔麒和龙翔麟。”
　　“四哥和五哥一定担心坏了。”龙七月狠狠说道。

　　陆冲、龙七月和古大小姐离开崖壁，刚回到山上住所，就被司青荷拦了下来。
　　“陆大侠，龙七寨主……大小姐，这是去哪了刚回来？”司青荷是没有想到古灵精也会跟他们在一起。
　　“没什么，”古大小姐对她爱理不理，“我带他们去老宅找酒了。”
　　“大小姐，这么晚不睡，跟陌生人出去，如果让古岛主知道……”
　　“你去说啊！你跟司空雷可以喝一夜的酒，我也可以告诉老爹，反正相对我这女儿会怎样他好像更在乎司姐姐你……”古大小姐冷冷一笑，一手一个挽住陆冲和龙七月胳膊，对司青荷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晚来找他们是什么事，我告诉你，司空雷是本小姐不要了赏给你的，这两个人你如果敢碰，我可不知道会对老爹说些什么。”
　　“大小姐，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司青荷一甩衣袖带人转身离开了。
　　“狐狸精！”古大小姐冲着司总管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向陆冲笑道，“今天我可帮了你和你兄弟不少，你怎么谢我？”
　　“这……”
　　“跟你开玩笑，反正我在这岛上是什么都不缺，就是少了几个朋友。你等着我明天来告诉你那三个人去了哪里吧，那个龙天儿倒是长得可爱……”古大小姐笑着摆摆手走了。
　　“陆大哥，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知道九弟去了哪里，还要麻烦你陪我一起去找他。”
　　“七弟，答应我今晚绝对不自己去冒险。”
　　“放心，有那个古大小姐帮忙，我用不着去冒险。”
　　看他进了房间，陆冲才放心地回了自己房间。

　　龙天儿怎么会也来了三仙岛？再怎么用人也不可能用到这个小孩子，而且还有两个比他更小的。陆冲思来想去想不明白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风已经停歇，夜惊得让人更加睡不着。
　　“陆大哥……”也有人睡不着来找他聊天？
　　“谁？”
　　“我是岳碧霞，您开一开门。”那声音倒是楚楚可怜。
　　“这么晚了，岳姑娘怎么来了方丈岛？”陆冲开了门，可还是不放心让她进来。
　　岳碧霞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敏捷地跨进房门转身关了门，压低声音问道：“陆大侠今天找到出去的方法了？”
　　“这……岳姑娘误会了，”陆冲不知道这个娇小却有一双深不见底眼睛的女子可不可信，“不过是四处找酒罢了……”
　　“陆大哥！”岳碧霞突然投入陆冲怀中，紧紧抱住他嘤嘤哭道，“您找到了出去的路一定要带我走。我离开家四五年了，我爹一定担心死了……”
　　陆冲有些不知所措，抬起的双手推开她也不是抱住她也不是，更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她：“岳姑娘，如果我陆冲能离开三仙岛一定会送你回玉皇门，但是我现在也是一筹莫展。”
　　“真的？”岳碧霞抬起头，一双含泪的眼睛盯着他。
　　“真的……”面对这样的一双眼睛他很难撒谎，他说的是实话，至少答应如果能离开一定带着岳碧霞一起走这是实话。
　　“如果陆大哥需要碧霞，碧霞一定……”她说着，低下了羞红的脸。
　　“我需要岳姑娘现在回去好好休息，我明天一早也要去找出路，有了消息一定通知岳姑娘。”陆冲无奈地摇摇头。
　　岳碧霞这才放开手，擦着泪水笑得娇羞：“那我不打扰陆大哥了……”
　　送走了岳碧霞，陆冲更加睡不着了，不想不久外面又传来了女子温润的声音，今日真是艳福不浅。
　　“陆大哥，我知道你没有睡，开门。是我，飞飞……”怎么连八姑娘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