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客江湖之飞空无影》文佩影

24、故人之逢

　　陆冲懒得理他们吵些什么，他一路上盯着龙七月，却总也找不到说话的机会，到了这里他刻意坐到了龙七月身边。龙七月却示意他在这里先什么都不要说，离开后再找机会。
　　“我说你们又吵什么呢？”帘子挑起，进来的是个体胖发白走路都费力的老头。
　　“古岛主，有司总管那么多规矩管着，我们哪里敢吵。”柳雪娘几乎是怀着恨意紧盯跟在古岛主身后出来的司青荷。
　　“不吵就好……”古岛主在司青荷和司空雷搀扶下迈上台子，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自己一身肥肉塞进虎皮座椅里，“要说这规矩，那是最少不了的……你说你们还有你们岛上那些人，不多是在中原武林不守规矩才呆不下去来这里的么？都是些不安份的人，我这三仙岛再没个严点的规矩还怎么管得住他们？小雪娘，最没规矩的就是你那蓬莱岛，要不要我借青荷去替你立立规矩？”
　　“古岛主您这么说还不如让司总管去当蓬莱岛岛主……”柳雪娘强忍着没有发火。
　　古岛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怒哼：“这我不是没想过！青荷若当了岛主绝对胜过你，不过是方丈岛不能没她在，她是掌三仙岛大局的人才，替你当了岛主，你就配当总管了？”
　　柳雪娘狠狠一捶，身边茶几就轰然裂成了几块，然而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紧咬着下唇。
　　古岛主也不再理她，低着头似乎要睡去了，嘟唠道：“陆冲，你是十四天前来的三仙岛？可惜我不在家，竟让你被蓬莱岛要了去……你是该去瀛洲岛会会你那些朋友的。”
　　那里有恨不得把我陆冲大卸八块的朋友，我到了那里就真成找死了，不过七弟既然在那里，让我去一去也不错：“不知现在陆某还能去瀛洲岛么？”
　　“你要来我瀛洲岛？”司空云胳膊上铁链震得刺耳，“好！我司空云备好酒好菜欢迎！”
　　“等等……”柳雪娘脸色煞白，却还得开口辩道，“白伯将人交到哪个岛就是哪个岛的人，这可是司总管定下的规矩。”
　　“柳岛主，您记得清楚，不过还有条规矩有说对三仙岛会有威胁的人要由三位岛主商量送到哪个岛上，这您可是知道的？”司青荷也不放过和她针锋相对的机会。
　　“哦……”古岛主似乎是从梦中被吵醒般，猛然抬起头盯住陆冲，“你是舍义庄派来三仙岛的先头兵……武功虽不怎样但也可以，算是对三仙岛会有威胁的人。小雪娘，你不能把他扣在你蓬莱岛不放……”

　　“……还有这位龙七月七寨主，”古岛主转向龙七月，继续说道，“你是飞客上官家派来的……轻功不是很让人放心，也算是对三仙岛会有威胁的人。司空老弟，你也不能把他扣在瀛洲岛。”
　　“好，古岛主，您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司空云也是心有不服而不敢反对。
　　“好……”古岛主点点头向陆冲和龙七月问道，“方丈岛？蓬莱岛？瀛洲岛？你们是相互换一换呢？还是一起留在我这方丈岛？”
　　“一起！”
　　“方丈岛！”
　　陆冲和龙七月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那你们就一起留在我这方丈岛吧……小雪娘、司空老弟，你们有意见么？”
　　“不敢……”
　　“没有……”
　　柳雪娘和司空云也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那就散了吧，以后再有人来，你们再不可以随便把人拉去。既然有规矩就得守……否则……”再听不清他说些什么，他在努力把自己从椅子里拉出来什么也都说不清楚。
　　柳雪娘看着司青荷扶着古岛主回了后面才起身，举起身后椅子砸翻了身边桌椅，最后狠狠地将椅子扔下，踩着摔碎的木头走到陆冲面前，紧逼着他双眼低声说道：“陆冲，你在这里好自为之，不管你做什么，记清楚了，八……飞飞在我手中……”
　　说罢甩袖离去。
　　“大伯，我送你们下去？”司空雷到此仍是一脸微笑。
　　“不敢劳驾……”司空云虽没有像柳雪娘表现的那么明显，却是在强压怒火，带着司空震和周先生转身离去。
　　“七哥哥，您保重了！”岳碧霞也跟着离了岛厅，司空雷竟也厚颜跟了出去。

　　“七弟！你真是上官信派来这里的！？”陆冲虽然不清楚龙七月在京城到底处境如何，他却怀疑上官信是否真的会放过盗九龙吐烛灯的人。
　　“陆大哥是舍义庄派来的，我就是飞客上官家派来的。”龙七月淡淡一笑，“不想他们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起来！让我好好看看你！”陆冲将龙七月拉起，仔细打量着，“去了京城一趟没有受什么苦吧？”
　　“没……”龙七月很不自在地闪躲着目光，“让陆大哥担心了……”
　　陆冲笑道：“没事就好，你是什么时候从京城来了这里？有没有回水寨……”
　　“离了京城我就赶来了这里，连无色庄都没来得及去，水寨更没有回去过。”龙七月摇摇头，“也不知道水寨现在如何了。”
　　“幸好你是直接来了这里！”陆冲拍拍他的肩，“你要是到无色庄和水寨听到他们说起八姑娘失踪肯定又要急坏了！”
　　“八妹失踪了！？”现在他就很急。
　　“放心，已经找到了，就在蓬莱岛……”
　　“她怎么会来了这里？”
　　“恐怕是走水路回水寨船在海上遇风暴出了事，漂到了这里……可惜她失忆记不住当时到底怎样……”
　　“八妹失忆了！？她有没有受伤？”
　　“没事……”陆冲拉住他手腕问道，“你来这里，有没有方法能跟外面联系上？”
　　龙七月一怔，摇摇头：“目前还没有……陆大哥有办法么？”
　　“本来是有的……”陆冲回答得遮遮掩掩，“可惜坐船的时候丢了……现在我除了人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了，更不用说跟外面联系了。”
　　“也是……他们也都知道咱们来的目的，恐怕是真的自信咱们什么都传不出去……”
　　“我看七弟倒像是已经认命了。”
　　“若能丢了这些包袱，又有陆大哥和八妹在此，什么都不管地在这里活下去也好。”龙七月淡淡一笑，“可惜我还没那么容易认命，总会有办法的，陆大哥想到什么一定要跟我说，咱们两个人一起想也许能找到法子……”
　　“也许……”

　　上官孤跟着“四海神蛟”寇飞浪他们出了几次海，都是失败而返。这些日子天气过好，没有风暴，白高的船几乎是幽灵般漂在海上，时而靠岸时而又突然航出了很远。
　　“上官大人，我们盯着他们已经有几个月了。”寇飞浪见白高亲自离船上了岸，于是便向上官孤指道，“那老头叫白高，是船老大，也是专门负责接人找人的。有时候他们收了人银子，要去到那人家里接人一路护送来坐船。有时天快有风暴，而没有人主动找他们出钱上船，他们也会自己离开船上岸上找人。”
　　“自己找人？”这倒是个机会。
　　“上官大人，此事不可轻易冒险，毕竟跟他们走了的人再也没有回来过……就算您能到了三仙岛回不了信来也没用。”
　　确实刚刚太冲动了，上官孤点点头：“二叔说已经暗中派了一人来相助，应该会有办法的……”
　　“这么棘手，师父只派一人来？”白奕绰心疑，他与上官孤一起被派来登州，晚来了几天却没有听说师父有再派人来。
　　“放心，这一人就可以帮上大忙。”上官孤笑得轻松，“莫非你信不过谢大哥？”
　　“大师兄要来！？”白奕绰的惊喜只是一瞬，马上瞪大了眼睛盯住前方白高的船，“鸿逸大哥，他们回来了，你看那个穿白衣的！”
　　“小九弟？”上官孤比他还吃惊。
　　“见鬼了……”
　　“小九弟没死！”
　　“上官大人您现在不能过去！”寇飞浪急忙拉住上官孤。
　　他有许多话要问有许多疑惑等龙天儿来解，但是现在任务重要，再说只要知道小九弟还活着什么话和疑惑都不重要了。上官孤紧握着手中凌墨，紧紧盯住那艘船。
　　龙天儿是带着龙翔麒和龙翔麟兄弟俩逃了有些日子，可总是在破庙废屋里躲着人也不是办法。不管去哪里都要小心，说不定就碰上了那云游山河的大哥龙天德或者那闯荡四海的侄子龙翔义，或者任何跟飞龙十三岛水寨、无色庄和飞客上官家有关的人，他不仅不想被抓到而且不想被看到。好在离开顺天后他又遇上了白高，有那晚在废庙一面之缘彼此也都了解互相的脾气，几壶酒下来，倒是谈得来。白高见到他便已经看出这不是一般富贵人家公子哥，恐怕他那家世不简单，果然一问才知道是龙九子的老九，却没想到这小子是铁定了心再不回水寨，甚至不要再在中原呆下去。白高试探着给他出主意出走三仙岛，没想到他一口答应了，问明了价钱就别了白高去筹银子，让白高十日之后在登州等他。
　　要说白高当日不过是试探一下他，狮子大开口要价二万两白银，没想到这小子真的拉来了一车银子和银票。白高是生意人，上门的生意也不能推，虽说他不清楚这小子到岛上究竟要干什么，但是却自信不管是谁到了三仙岛都做不成什么，何况对方只是个孩子。龙天儿便带着龙翔麒和龙翔麟兄弟俩跟着白高上了船。
　　“寇大哥，可有办法跟上他们？”
　　“现在无风无浪，跟得太紧会被发现。”
　　“麻烦寇大哥试一试……”
　　“好吧，我看天也快起风了。”

　　白高将搬到船舱的银子细细查了一番，果然是分文不少，也不知道这小子是如何得来的这些钱，他只是觉得又得意又不放心。得意的是狠赚了一笔，给三仙岛带去一个与众不同的苗子，他料定只要环境合适这棵苗子能长成参天大树，足以遮下中原武林，胜过当年的苏吟风。让他不放心的也是这小子太与众不同，他能在风卷海浪拍击时还意气风发地坐在桅杆上喝酒，有这气魄胆量绝不是会乖乖听话的好孩子。
　　“九爷，这风浪越来越大，您下来回舱里吧。”
　　“白老伯，你说去你们三仙岛要经风浪带路，你都走了这么多趟了害怕这微风水花的？”龙天儿晃了晃手中酒壶，冲下笑道，“你九爷我命大得很，用不着你担心。你把我那两个侄子给我照顾好就行了。”
　　“您的钱已经交给老朽了，您是客要怎样就怎样，老朽哪里用得着担心。不过您在外面，两位公子呆在船舱实在不放心您。”白高没有说是那两个小子吵着也要上来，他是看出来了那两个小孩子是真的海浪里长大的，这风浪恐怕难遮了他们眼睛。
　　“好，我下去！”想到自己要尽长辈之责再无法如此潇洒自由，既不甘心又为自己长大了而开心得意，“白老伯，您不是怕被人知道怎么去往三仙岛的吧？如果是的话，您要小心了，后面有船跟来了。”

　　“小姐，我们回去吧，如果被司总管知道……”
　　“她知道又怎样？我是你主子还是她是你主子？你怕的话自己回去好了！”
　　“可是，小姐……”
　　“让你回去你就回去！”
　　陆冲在方丈岛转了一圈，竟没找到一家酒馆，他可不信这岛上的人都不喝酒，就连他这个因为酒差点丢了命的人几日不闻酒香就不自在，哪里会一个岛上这么多人都跟酒有仇。酒馆没有只是没有卖酒的地方，只要有酒就一定有放酒的酒窖。他和龙七月分开找了半日真被他在一个偏僻的靠崖小院找到了，还没有来得及出去通知龙七月，就听到院外有人来了。
　　少见如此曼妙女子，二八年华的烂漫，黑亮的双眸灵动得让人心动。那份精致灵妙，将她一身的珠玉配饰都比得没了光彩。有时年轻就是一种美，华丽的服饰反而是累赘，她每走一步都要费力地从复杂的蝶袖下探出手来拉一拉拖在身后的长裙摆，否则她走过一圈这少有人打扫的小院就要被扫干净了。
　　“姻儿！姻儿！”她刚刚迈进院中又急忙回头找被她斥走的丫鬟，可是叫了几声都没有回音，那份恼怒冲淡了她独自进到这偏僻空院的害怕，“走！都走好了！都听那女人的好了！司青荷，你把我爹抢走了，把司空大哥抢走了，把我身边的人都抢走吧！”
　　又是一个痛恨司青荷的女人，陆冲笑着摇摇头，那司青荷论容貌比不上这位大小姐、论气韵也难比柳雪娘，竟惹得两个女人这么痛恨，恐怕她真有些不简单。
　　“什么人！？”那位大小姐耳朵够灵，听到酒窖里有人，只是没胆量进来看一看，“谁在里面？快出来！否则我去告诉司总管！”
　　这种时候又知道把司青荷搬出来吓人了。
　　“别，我马上出来！”陆冲离开天窗，踩过吱呀作响的木梯，出了酒窖。
　　“你是什么人？离我远点！”古大小姐急忙将裙摆抓起搭在臂腕间，准备随时转身逃走。
　　“在下陆冲……你又是什么人，在这里说司总管的坏话，不怕我告诉她？”
　　“陆冲？没听过，你是新来的吧？连我都不认识？我是三仙岛的古大小姐，叫古灵精……你要是答应我不去向司总管告状，我允许你叫我小怪……”
　　“古灵精怪？”陆冲笑道，“这么随便去告状岂是大丈夫所为。你放心好了，我一句也不会说出的。”
　　“真的？”古大小姐眨了眨眼睛仔细打量了陆冲。
　　没有见过一个男子会如此完美的同时拥有年轻和沧桑，年轻的脸不会有如此深沉的表情，可饱经沧桑的人无法笑得如此轻松温和。他还年轻，岁月还没有填没浅浅的酒窝但纷杂的经历已经雕出了成熟得坚毅的轮廓，一张脸集合了许多让人不得不爱的男孩子和大男人的魅力。这样的一张脸很难不让女人心动得警惕，但他却还有一双让人不得不信任的眼睛，一双略带狡黠警惕却充满诚恳善意的眼睛，只要他的眼睛看着你，你就很难对他说出谎言，而无论他以怎样的表情说怎样的话，你都很难不相信他甚至根本不会考虑要怀疑他。
　　“……好吧，我相信你……但是你在这里做什么？放心，我也一句都不会说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