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客江湖之飞空无影》文佩影

23、方丈仙岛

　　那装死逃走的龙天儿，带着龙翔麒和龙翔麟兄弟俩，自知顺天府正在四处找他，他也不敢住客栈，每日带着那兄弟俩寻破庙废屋歇息。但三个人年纪都小，自幼在飞龙十三岛水寨也是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了这份苦。龙天儿准备换个安全而舒坦的地方，思量了一番，最后决定试试运气，闯一闯那最安全而舒坦的地方——紫禁城。
　　有了顺天府大牢那次教训，这次他已经谨慎很多，等龙翔麒和龙翔麟兄弟俩睡下才悄悄换了夜行衣出发。有绳索和翻墙钩，再加上高超的轻功要翻过宫墙不难，难的是不清楚宫墙另一侧情况。他避过从墙外就能看到灯火映天的地方，转了近一个时辰，选了南边黑寂冷清的一处，翻上了宫墙。
　　落到院中才觉得这院落比从外面感觉的还要凄凉冷寂，已快到六月还吹着阴冷的风。这是摸到了哪里？龙天儿悄悄贴着院墙进到隔壁院中，才看到房屋不少却只有一间有昏黄光亮。
　　未等他靠近那点灯房间，房门却突然打开，门中立着一人，一双锐眼紧盯着龙天儿。
　　龙天儿一惊，暗叹自己没有出息，又是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了。趁那人还没有叫来更多的人，他手中就掷出多枚半蝶。那些像半边蝴蝶翅膀一样的暗器一飞出，就散成了两片，先行的残月半圈边刃锋利无比，紧随的落翼薄如蝉翼而透明难识。除非见识过半蝶的厉害，否则高手也只能接住残月而忽略了剧毒无比的落翼。
　　但直立门中的那人却不是一般高手，他不过抬一抬手接住了残月，反手掷出之时衣袖也扫开了紧跟而来的落翼。龙天儿急忙躲开被他掷回的残月，心悸难甫，这是何人竟能识破七哥的半蝶？
　　无论是他背着烛光站立的身姿，还是他迎着月光走来的步态，都与七哥太像，但给人的感觉与七哥完全不同。七哥静时如神动时似仙，这人也不像人却更像鬼，一个冷得让人行动不得的鬼魅。见他走进，龙天儿真的是动弹不得，想出暗器手动不得，想逃脚动不了。
　　那个鬼魅一步步靠近他，近得足以让他感到心都冷得跳不动了。能动的只是一双眼睛，眼看着一个面无表情的鬼，停在面前，右手缓缓拔出左手中的剑，那剑光更冷。
　　“曜曦，外面有人么？”
　　“回主上，没什么，不过一只小耗子。”他显然对房中问话的人敬重有加，为了不惊扰问话人，他连剑也收回了鞘中。低声对龙天儿说道：“我不管你是谁派来的，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有我楚明在谁也别想伤上皇分毫。你走吧。”
　　龙天儿这才知道闯到了哪里，原来是那软禁了上皇英宗的南宫，怪不得会如此清冷。
　　直到那楚明回到房中关了门，龙天儿才觉得自己像慢慢解冻一样，渐渐能动了。这里有这么一个恐怖的鬼魅在，又是上皇居所，天不怕地不怕的龙天儿也不敢再呆下去，这次连绳索都没用就轻松翻出宫墙，往停歇的破庙飞奔逃去。

　　上官孤马不停蹄到登州便先到无色庄拜见宋庄主。
　　他来的也正是时候，无色庄中已齐聚不少武林高手，正在后厅中共商三仙岛之事。这些人有他认得有他从未见过的。比如泰山玉皇门人称“北斗双刀”的洛氏兄弟是上官信的朋友、上官家的常客，他自然认得，其他如“玉皇七俊”师兄弟七人、“齐岳鬼婆”齐婆婆和“鬼秀才”齐震平母子他都也见过，却不认得被这几人恭敬奉在上首的盲眼女子。而舍义庄一边他却只认识那华衣丽袍傲气十足的少庄主夜青梅，夜青梅身后那七八个既像仆从又像僚友的怪人他却只能大概推测都是些什么人，至于坐在夜青梅身边那姿容撩艳的白衣女子更是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
　　宋衡瑾向他一一介绍了厅中来客，才知道那盲眼女子是玉皇门的总执事卢妃燕；夜青梅身后是有名的“百认文”文继尧、“岭南三艳”百里艳风、百里艳月、百里艳雪三姐妹、夜道茂和金爻两位舍义庄执事；那白衣女子根本便不是女子，而是花圣姬家少公子姬如花姬玉容。
　　既是无色庄这边先请人前来相助，自己派出的人手也少不得，庄主宋衡钰和宋衡瑾姐弟俩自是不用说，飞龙十三岛水寨六寨主龙羡月也在，更有“四海神蛟”寇飞浪、“孤仙逍遥”木飘等侠士相助。
　　而现在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才能去得三仙岛。虽来了不少英雄侠客，但能出得海去探路的只有“四海神蛟”寇飞浪和“孤仙逍遥”木飘，再就是六寨主龙羡月，其他人不过是为了待寻到三仙岛对付岛上那些人。
　　“……别还有些什么人我不知道，但是单我们舍义庄天字甲乙丙三等帖通缉的百人中就有十二位可以确定是逃到了三仙岛。即使能找到岛上，对付这些人，咱们十多人恐怕仍是不够吧。”
　　“夜少庄主这话没错……只是木某有一事很不明白，想要先向夜少庄主请教。”木飘拱手行礼，不客气地问道，“陆冲算是从你们舍义庄派去的还是逃去的？”
　　“这……木仙人也知道了？”夜青梅转头看手中茶杯，避免与那些瞬间都聚到他身上的目光对上，勉强笑道，“那要看陆冲自己怎么想了……他若觉得自己是因为舍义庄逃去的，到时我也不会轻饶了他，他如果认为自己是为了舍义庄被派去的，就该早早想法给个信了。”
　　“笑话！”木飘冷冷笑道，“那么容易能从三仙岛传来信，我们又何必这么苦恼。如果那日不是我出海看到陆冲被你们害得狼狈不堪上船逃往三仙岛，恐怕还没人会知道被你们舍义庄发了聘帖的人还会这么被你们追杀。”
　　“师叔，现在不是咱们内讧的时候。”宋衡钰作为主家忙把木飘劝下。
　　“夜少庄主这话没错，如果陆大哥有心通知我们，他就能传出信来。”姬如花微笑说道。

　　而现在陆冲最苦恼的不是怎么能传出信，而是传出去又怎样。他到了三仙岛十多日，仍是不清楚三仙岛的位置和自己究竟是怎么来的，告诉夜青梅他已经到了三仙岛，他们又如何来。而且这些天他一直呆在蓬莱岛，除了柳岛主和失忆的龙惜霞，不过见了几个熟悉的人，这其中真有是被他追捕在中原呆不下去的，他们也许真像柳岛主说得不计以前，也许只是畏惧三仙岛规矩，没人惹陆冲麻烦，甚至根本没人搭理他。搬出柳岛主那里后，也只有龙惜霞会来看一看他。他探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又能向夜青梅汇报什么？
　　那些心中没有包袱的人到了三仙岛真如水滴入海很快融了进来，而他却像一滴水落入了大漠，不久便要消亡。
　　“陆大侠，想您的那位八姑娘了？”也多亏她失忆，自己的玩笑也开得起。
　　“瞧，我们家飞飞都吃醋了。”没想到柳岛主也跟来了，“我说了多少遍了，你如果不把以前的自己忘了，很难适应这里。一个人被扔下不管，很无聊吧？要不要跟我去方丈岛帮我拎东西？”
　　“这好像应该是飞飞姑娘该做的吧？”陆冲实在不明白，龙惜霞就算是彻底失忆了，性情也不该变化如此之大，倒像是龙文秋那鬼丫头。
　　“千万别！”龙惜霞急急摆手，“打死我也不去坐船！”
　　“我们飞飞现在怕水怕得要命，别说坐船了，连到海边走走都不敢。就让她留在你这里收拾收拾房子，洗洗衣服吧。”
　　那么就别怪我不推脱了，是你们给我机会去方丈岛。陆冲不客气地应下了。

　　在海边等船的人不少，陆冲才记起到了蓬莱岛十几日，围岛转了不少圈，却从未见过哪里有泊着船，原来这里只有方丈岛有船，蓬莱岛和瀛洲岛只能等方丈岛派出的船。
　　那划船的不过是一对普通渔家老夫妻，实在不像练武之人。他们除了划船，也就是对要上船去方丈岛的人搜身检查，为了防备人带不该带的东西去方丈岛，最绝的是这搜身不是在上船前而是船到了半途上。看到连柳岛主都要乖乖地听那老婆婆的指挥伸直手臂、转身，知道自己也过不了这关，麻烦的是他不知道现在的龙惜霞可不可信，为防她收拾房间的时候乱翻乱动，他不得不把几样东西带在身上，其中便有舍义庄给他的聘帖牌。白高没有搜他的东西不过是尊重客人而已，可现在他已经在三仙岛住下不算客人而是要服从管辖的住户。
　　那老伯倒是搜得认真，很快就从他身上翻下了聘帖牌、一个锦囊和一块雕龙玉佩。
　　“这位大爷，不好意思啊，这些东西是不可以带到方丈岛的。”那老伯说着就要把这三样东西扔到海中。
　　“等等，”柳岛主出手抓住那老伯手腕，笑道，“江伯，这位兄弟是刚来岛上的，不清楚规矩，您宽容这一次吧……”
　　“柳岛主，他是刚来的不清楚规矩，你可是在这里十多年了还不清楚规矩么？”
　　“是我一时懈怠，忘了告诉他了。您看着我的面子就这一次……”
　　那老伯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简直是彻底的藐视，手中东西就划了条弧线落入了海中：“柳岛主我给你面子就是不要脑袋了，真是不好意思……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去找司总管，规矩是她定下的。”
　　陆冲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看到那三样东西被扔到了海中。
　　“陆大侠，真是不好意思，是我的错没有早跟你说……”柳雪娘却是脸色煞白，被那老伯气得不轻却不能发作。
　　陆冲见她眼神顿时失彩摇摇晃晃似要栽倒，才急忙扶助她到后面歇息：“柳岛主没事吧？”
　　“没事……”话是这么说，但她的样子实在不好，面无血色却双眼通红，声音都在发抖，“陆大侠，那几样东西如果我能赔偿你，多少钱你尽管开口。”
　　“不过一块铁牌、一个布袋和一块石头……何况这也不是柳岛主的错。这司总管倒是把规矩定得严苛……”
　　“陆大侠……”柳雪娘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不管你是要在哪个岛上活下去，永远不要去惹那个女人……”

　　那方丈岛，他在蓬莱岛的时候不知道登高看了多少次，那片葱郁青绿让人心情大好。真正踏上岛上土地，暖阳清风适宜得诗意，让他差点忽略了这岛最特别的地方。特别的是这个碧色的岛其实应该是深褐色，因为它就是一个岩石岛，只有有土的地方有树，只有有树的地方有土，与其说是人们珍视泥土而植树固土，不如说是为了种树而不知从哪里堆来这些土。土和树都被小心地围了起来，更使得岩石裸露的街路显得一尘不染甚是干净。
　　“陆大侠，你还打算换到其他岛么？如果你打算去瀛洲岛的话，可以先去见见司空岛主。”柳岛主说着，向他指了指从一家棺材店走出来的几人，“中间那个胳膊上缠铁链锁的就是司空云岛主，旁边那个小白脸是他小侄子司空震，那位青衣先生是管家周先生——他在中原的名号你应该听说过——‘毒夫子’……后面提篮子的那个小丫头，是泰山玉皇门岳楚竹的女儿岳碧霞，最后面那个我也是几天前才见过，不过对你我想就不用介绍了吧。”
　　陆冲看到最后踏出棺材店的那人，惊得大叫出口：“七弟！”
　　想象不出他们几人到棺材店是为什么，出来后竟都还有说有笑，连那龙七月都笑得那么明朗，但他听到这声“七弟”，笑容瞬时僵在了脸上。
　　“龙七月，你认识那人？既然认识咱们不如过去打个招呼……”司空云说罢带着这四人就向柳岛主和陆冲走来，“柳岛主，巧啊，又遇上了。”
　　“是啊，巧得很。”柳雪娘狠狠地咬了咬牙。

　　这未免也太巧了，竟在这里重逢，这绝不是巧合！陆冲闭紧眼睛摇摇头，再睁开眼睛龙七月不仅没有消失更是已经到了他面前。
　　“陆大哥……”龙七月的语气既有吃惊也有怀疑，他那样子不仅是不相信更是根本不想在这里遇上陆冲，但他却比陆冲镇定一些，只打了一声招呼就避开了他目光，转向柳岛主拱手行礼。柳岛主看着这有话却不能说的两人，只是摇摇头：“七寨主是跟司空岛主来见古岛主的吧？怎么跟到了棺材店？小心走着进去被抬着出来……”
　　“得柳岛主如此关心，龙七感激不尽。不过龙七自觉没什么会让我倒在那里的理由……”龙七月对她说话很不客气，也许他是还未忘柳杏心和另一个柳雪娘之事，想必他来此第一次见到这个柳雪娘也是吃惊不小。
　　“原来这位就是陆冲陆大侠？失礼失礼！”司空岛主一抬手臂抱拳施礼，那碗口粗的铁链相击铿然，他既已带头，身后三人也都跟上行礼，“柳岛主那日也不说清要带来见古岛主的是陆大侠……”
　　“大伯，古岛主已经回来了。”从三岔路另一条道上赶来的年轻人很是英朗逼人。
　　“柳岛主，陆大侠，请吧！”司空云一摆手，带人向山顶岛厅走去。
　　陆冲看到龙七月竟也跟岳碧霞和后来来的那年轻人一起说笑着走去，觉得岂止是不可思议。

　　岛厅建在山上，没有院所门廊，而是大门敞开正对上山的路。门前站着十几个悍猛的汉子，每人手中握着刀剑锏斧不同兵器，陆冲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陌殇宝刀，这样被别人拿在手中，看起来分外别扭。
　　“两位岛主，你们可是来晚了。”门边站着的女子清丽明艳，比那暖阳清风还要醉人。
　　“司总管，您定下这么多规矩，这又是搜身又是查船，晚了我也没办法。”柳岛主对她很不客气，几乎是撞着她的肩大步迈进岛厅。
　　那带他们上山的年轻人，急忙拦到司总管面前笑道：“确是我们错了，劳烦司总管请古岛主。”
　　司总管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柳岛主，穿过岛厅挑起帘子进了后面。
　　柳雪娘自是心里不痛快，向那带他们上山的年轻人笑道：“司空雷，你垂涎司青荷愿意向她摇尾示好，不要把我们也拉上。我柳雪娘就是故意来迟了，她要将我怎样？”
　　“柳岛主，这话可是取笑责备？”司空雷不仅没有生气，还得陪着笑脸。
　　“还跟柳岛主反言？不管怎么说，三仙岛的大总管是你，你让这么一个小丫头副总管骑到头上，也是丢咱们司空家的脸！”司空云也很是生气，但这发脾气的话也只敢压低了声音说。
　　“大伯，你对我们家兄弟三确实照顾不少，但是侄儿不是小孩子了，该怎样，侄儿心里有底。”司空雷仍是一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