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客江湖之飞空无影》文佩影

21、出逃之路

　　龙辰武帮着救灭差营的大火，便随着韩默勘查火场。看到那火药残存下的□□碎片，马上认出了是自己在岛上做的那些，也清楚了是谁炸了这里放了火。他却不能说，只推说要去找龙天儿，急急赶回客栈。家丁说两位小公子一直呆在房里，还是不放心，推门进了房间哪里有人？连兄弟俩的行李包袱也不见了，窗户大开，窗棂上还有飞刀留字。
　　“父亲大人，吾兄弟二人不肖惹下滔天大祸。自知一生难脱罪责，自忖不可连累水寨，故就此别过。吾兄弟二人非怕担罪责，更非不愿顾及父母拳拳之心。只是九叔之仇不可不报，吾兄弟二人行到天涯海角亦不忘此志，必苦习功夫，他日必寻上官孤报冤死九叔之仇。吾兄弟二人功夫浅薄，眼见九叔坠河身亡，尸首亦未能捞上，自责惭愧更望父母姑伯节哀珍重。不肖子，龙翔麒龙翔麟别留。”
　　五寨主险些吐血而亡：“孽子啊孽子！”

　　扑灭大火后，上官孤顾不得身心疲惫探查了火场，也见到了龙辰武的火药管残迹，那日五寨主炸水牢救他用的便是此炸药，他自然识得。又见龙辰武着急告辞离去，更可确定是龙辰武的火药无疑，但龙辰武一直都在他家中不可能有机会。再问当时在差营的人，说贼人是两个黑衣蒙面人，身材矮小似是孩子，也便猜到了是谁。他也不能马上说出口，还要找龙辰武问过才可以。
　　正此时凤瑶一身泥水，哭着回来了，手里紧握着龙天儿那残破的白衣，进了门就抓住上官孤双臂：“大哥，龙天儿他……他跳河死了……”
　　上官孤脑袋一懵。
　　“二小姐说什么？”韩默也是不信。
　　“我找到西边坟场看到他一个人直奔了西郊河边……我拉他没拉住，只扯下了他这袍子……可他跳下去冒了几下头就没再上来……我下去找了，河水又深又急，没有找到，那么多人帮着找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有找到……”
　　“鸿逸！”韩默拉不住上官孤，眼看着他发疯一般踏过西墙飞了出去，“奕绰，你带人跟二小姐去河边帮忙找人！”
　　这边五寨主红着一双眼睛也找来了，他来此不为谢罪也不为寻仇，只为来求证龙天儿是否真的跳河死了。韩默看过那兄弟二人留言，也已经清楚为什么龙辰武和上官孤堪过现场为什么都一句话也不说，但现在不是向龙辰武问罪的时候，只能摇摇头低声说道：“韩亮，你带五寨主去河边跟二小姐他们会合，一起找吧……”
　　龙辰武也懵了，老九真得跳河了？这个没良心的小促狭鬼，你在水寨任性跳海还有你八姐和我们这些哥哥救你上岸，你在这里跳河，谁能救你？

　　这龙天儿哪里就真的跳河死了，他要让上官孤着急，让他后悔内疚。于是跟龙翔麒和龙翔麟兄弟俩当着上官凤瑶的面演了一出戏，凭着尚算可以的水性和那水性极好的兄弟俩帮忙，跳到激流中潜水逃走了。三人溜回客栈收拾东西，留下一张字条，开始出逃流浪日子。
　　开始他们也并没有走远，先在郊外寻了处破庙凑合过夜。那兄弟俩一天又惊又怕，更是哭得两眼红肿，倒在草堆里便睡着了。龙天儿睡不着，细细想了想还是得回去瞧一瞧才放心，顺便去干爹韩胖子那偷些药来。
　　他等到半夜溜回了顺天府衙，府衙、府宅并隔了条后巷的大牢都还灯火通明。
　　被烧了住所的差役捕快并不知道放火的是谁，没睡下的都还在院子里讨论会是谁这么大胆子，实在气极骂几句的也有。龙天儿听到耳朵里，真有心让他们尝尝半蝶的厉害，但是这样会暴露了自己，况且他也觉得确是理亏。
　　韩默不在房中，他那被殃及烧得一半黑的房子也进不了人，只可惜了那一畦菜和那嫩嫩的黄瓜藤。龙天儿还不怕这房子会突然塌了，窜到房中却找不到药箱子，只有冒险到聚在院子中的那些受伤差役中去偷了。好在天黑烛火不够亮，大家忙累一天也没注意，龙天儿便溜进院子轻松偷了几瓶金创药和烧伤药。
　　“小师妹没有回来？”
　　“在河边找了一夜累了，五师哥送她回家去了……”
　　“这一夜够累的，亮叔他们找了十几里……不知道都回来了么……”
　　“鸿逸大哥陪着那个五寨主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他回来怎么跟牢里那个七寨主说。”
　　想到万一七哥和八姐知道了会多么伤心，龙天儿有了丝动摇，但他不是掉几滴眼泪就会回头的人。

　　回到破庙才发现除了那兄弟俩，庙里已经多了几人。
　　一个半脸都是刀疤剑痕的中年人看到自己选中的那堆草里睡着两个孩子很是不悦，抬脚就要将他们踢开。
　　龙天儿看到了还了得？手中半蝶便飞了出去。
　　中年人也是练家，听到耳后冷风，急忙转头伸手去接，像所有不熟悉半蝶的人，他只接住了明晃耀眼的残月却未接住落翼。这次龙天儿不认识也不想认识这么一人，心情更是极不好，暗器出手也不客气，剧毒落翼直刺那人喉咙，七尺多高一猛汉一声未吭就栽倒在地断了气。
　　“你们是些什么人？从这里滚出去，否则别怪爷爷不客气！”龙天儿护住惊醒的龙翔麒和龙翔麟，此时才有了些作长辈保护孩子的意识。可惜他也不过是个孩子，那些人哪里会把他看在眼里，见到那中年人倒在地上是中了他暗器，几人才有了些顾虑。其中一个矮瘦老者上前行礼，贼目鼠眼笑得让人不舒服：“小老儿白高，赶路天晚扰了小侠还望见谅。都是闯荡江湖的人，还请小侠行个方便，让我们在这歇一晚。”
　　龙天儿听他话说的礼让更是心里怀疑：“我已经杀了你们同伴，不怕我杀了你们？”
　　“小侠，您的暗器厉害，但要同时对付我们五人，怕是没那么容易。何况你身边还有两个小孩子……不如依小老儿意见，咱们大家相安无事，小老儿保证不会再有人扰了小侠。”
　　“我再说一遍，我刚刚杀了你们的同伴！”
　　“小侠错了，这人并不是小老儿的同伴，不过是生意上有来往的客人而已。”
　　“什么生意？”
　　“这小老儿不能说……”
　　龙天儿见他不像说谎，也不知能不能赶他出去。这五人都长得奇特、装束也特别，若是只有龙天儿一人，他还敢惹一惹，惹不起大不了以轻功逃去，现在有这兄弟俩在身边凡事还是要小心。又想到万一赶他们出去惹得他们生气，更是麻烦，如果那老头能信守承诺，让他们留下也没什么：“你说你是做生意的，说话可要讲信。这庙咱们一人一半，互不相扰！”
　　“好说……”老头捡起地上一根草棒在中间划了一条线，将庙中地方分成了两处，“多谢小侠。”
　　龙天儿见那条线划地足有寸许深，不由得咽了口吐沫，想到自己刚刚还要跟这老头交手，还有些后怕。
　　龙翔麒和龙翔麟兄弟俩又睡下了，龙天儿也有了困意，却不敢入睡。怕万一睡着了，对方不守承诺，他龙天儿跳河未死怕还是活不到明天。但他毕竟是个孩子，熬不住困，靠着柱子便睡着了。
　　到了天亮醒来，那些人已经不见了，不过是破庙外多了个新坟，查看东西什么都没少，莫非昨晚来的是鬼？龙天儿越想越怕，急忙推醒龙翔麒和龙翔麟催着赶紧上路。

　　却说在登州，陆冲哪里敢在无色庄等着夜青梅来取他脑袋，也顾不上跟宋庄主和宋衡瑾解释，他们也自有麻烦无暇顾他。离了登州去何处才好？去顺天看望龙七月还是回大同久仪客栈，貌似去哪都会有被夜青梅找到的危险。夜青梅的为人他陆冲最清楚不过，碰了他的东西轻则废人武功断人手足，重则油锅刮刀伺候，所以庄主夜道芸死了多年，夜青梅也没能从少庄主升为庄主，老庄主实在不放心把舍义庄多年基业名声交给这样的孙子。
　　虽有夜青枫这假小子也可堪重任，但中原江湖世家中女子可继任的只有无色庄宋家，其他几家虽说也有把女儿与儿子看得平等甚至更高，但继承人还都是选男子，没有儿子就传孙子，没有子孙便从亲戚中选何意的侄辈。所以不管夜青梅如何不肖，他还是大家公认的舍义庄继承人，更有许多枭小之人已将他奉为庄主，给他出主意办事。陆冲逃到登州不到两日，一离开无色庄便遇到几拨人来找他，像宣帖般明说要取他性命。
　　陆冲也尝到了被追杀的滋味，一下从猎人成为猎物被一群猎人追猎捕杀，这滋味怪怪的还有些不可思议。若真是被舍义庄发帖抓拿还好说，至少不管死活都有一个价，真被逼极了大不了自己送自己去舍义庄交帖换钱，是生是死再赚一笔。但夜青梅没资格发帖，却是通过黑市只说要陆冲脑袋，想到自己项上人头已经被炒到了万两白银，真有心陌殇宝刀出鞘，自己抹了脖子。若能逃回大漠，一定要告诉师姐自己这颗脑袋已经比她那条命贵了三千两。
　　莫说回大漠，他想离开登州都不容易。只要他不死，黑市上的价就渐涨，会有更多人为了钱来登州杀他。他为活命只能跟这些人拼命，他们当中许多都还是他多年为舍义庄抓人结识的同行朋友，更有唐三这样亦敌亦友的。
　　斩了唐三右臂他不觉得愧疚，只是觉得对不起死去的胡大。
　　“秦独英啊秦独英，那十年之约陆冲怕是去不得了！你若知道我是因为偷喝了人家的酒被追杀而死的，就该赶紧戒了酒！”陌殇刀沾上的血越来越难擦干，他在海边洗着刀突然明白了。夜青梅没有来登州，但这位少庄主针对三仙岛已经开始了反击，而他陆冲就是夜少庄主扔出的第一颗棋子，他以利诱逼这么多人来杀陆冲不是逼着陆冲反击杀人，而是要让陆冲向他认输，让陆冲放弃对他这位少庄主的不恭，乖乖地逃到三仙岛给他当先头兵。
　　我陆冲不过是给你们抓人对帖，赚几个饭钱，又不是你们家丁仆从，这般利用我！？陆冲看着茫茫大海只得苦笑，也是我做得太决，一心赚钱抢了许多兄弟的生意，既被他们嫉恨又被舍义庄这般重用。看来我是不当这被扔出的第一颗棋子，也要被扔去阎王殿了，中原武林是没有我呆的地方了。好，我就去三仙岛！可是这岛该怎么去？为什么到现在都没人告诉？

　　即使明白了自己的职责，陆冲也改变不了这种被追杀的日子。他在究竟为了以后而对这些并不清楚被利用的同行们留条生路，还是为了演得更逼真铁下心来大开杀戒之间犹豫不决。事情终于在他被追杀的第十天有了转机，悍娘子假小子夜青枫来了。
　　夜青枫寻到他躲藏的废屋，看到他那副狼狈样子忍不住笑道：“冲哥，你为我们舍义庄抓人对帖多年，应该清楚庄里情况。老头对你跟宠亲孙子差不多，这次大哥在黑市买你的人头，如果被老头知道了，还不一定是谁人头落地。要我说，你如果想活命，不如跟我回舍义庄，请老头给你撑腰，自然没人再敢动你。”
　　“枫弟，凭你和你大哥的感情，恐怕是要骗我回去掉脑袋吧？”
　　“我和我大哥感情怎样？很好吧？”夜青枫笑得有些蹊跷，“在外人看来我们哪里是兄妹，简直就是一个人，至少倒像是对双胞胎兄弟……我若真与他是一人，甚至只是兄弟也好，这样我还能光明正大地跟他争这个庄主的位子……”
　　“枫弟，你？”
　　“我怎么了？我为了舍义庄从小就穿着男装，二十多岁莫说成亲连喜欢一个人都不可以。他夜青梅算什么，整日花天酒地过得是纨绔子弟的日子，庄里事务从不过心，老头这次让他来登州他都敢推三阻四。我为庄中为中原武林做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你不是也看在眼里么？就因为我是个女子就没机会继任庄主，天下为我叹息的人少么？你不也是其中之一么？”
　　陆冲万万没有想到这假小子枫弟有如此苦衷，更是第一次看到她掉眼泪。
　　“冲哥，我再装得像个男人也不过是个女子，这点我认了，但我不能因为自己认命就任由夜青梅毁了舍义庄！他夜青梅今日未做庄主就派人杀你，明日还不见得会杀谁，这种人做了庄主谁还敢为舍义庄抓人？”
　　“枫弟……你说这些我又能如何？我只求能逃得远点，保住这条命就好……”
　　“逃？算我看错了你！”夜青枫冷眼瞪着他，“枉我高看了你，没想到这种时候你就想着逃！就想着做缩头乌龟！让夜青梅做了庄主，你逃到天涯海角只怕也找不到藏身之处！”
　　不对！陆冲一懵，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夜青梅的意思，还是这兄妹俩却是不和到如此。他已经试探着向夜青枫示意三仙岛，但她却浑然不觉。
　　“枫弟又能给我指条生路？”
　　“回舍义庄向老头揭发夜青梅！”
　　“这……哪有这般挑拨人家祖孙关系的。况且老庄主未必会信我……”
　　“还有我呢……亲孙女还有一个比亲孙子还得信宠的你，咱们两人扳不倒夜青梅？”
　　“这……”
　　“老头信你胜过信我们兄妹二人，我也不是要置夜青梅于死地，只要能让他做不成庄主……”

　　陆冲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被拉离了往三仙岛去的路：“我又怎么能相信枫弟利用完我不会也想要我的人头？”
　　“你若做了舍义庄庄主，我又如何能要了你人头？”
　　“这……枫弟，你的玩笑可开大了……”陆冲讪讪笑道，“你费尽口舌就是让我取代你大哥当什么庄主？我哪里有这本事？”
　　“我说了我只为不让舍义庄毁在夜青梅手中！”夜青枫着急辩道，“你如果觉得自己难担此重担，还有我帮你！”
　　“原来枫弟只是要找个傀儡？”
　　“可你这个傀儡当得并不亏，有舍义庄……还有我……”那假小子竟红了一张脸。
　　陆冲连退数步，摇手推辞：“万万不可，陆某也是有家室的人……”
　　“多一个又怎样？况且你老婆不是早就死了么？”夜青枫一句话点到了他心内痛处。
　　陆冲暴怒，手中陌殇刀已然出鞘：“夜青枫，你若再提此事，别怪我手中刀快。”
　　竟被如此拒绝，夜青枫也是恼羞成怒，雕龙剑凤皇也出了鞘：“陆冲你若肯助我最好，否则你今天听了这些话就别想活到明天！”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能让我闭嘴了！”陆冲宝刀已横扫而出。
　　夜青枫既要与夜青梅争庄主之位，又为庄里亲自抓人多年，武功也是精湛。
　　两人从废屋斗到外面，十几个回合难见高低。陆冲狼狈地逃命十天，累得筋疲力尽，求生欲却更加强，面对夜青枫狠辣的凤皇，他不敢掉以轻心。几十个回合下来，胜负未分，陆冲却再不敢拖延，再拖时间恐怕自己先累趴下了。虚晃使诈趁机划伤夜青枫右臂，急急奔逃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