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客江湖之飞空无影》文佩影

20、再生事端

　　朱泰培得知龙天儿私闯顺天府大牢被上官信拿下，又急又气，抓耳挠腮跺脚谩骂。有这么一门江湖习气几近匪气的亲戚，又遇上如此不通人情事故的知府大人和总捕头，哪里能不急不气。老庄主已经被上官夫人气得不轻，再闻此事也不再犯恼，只说她是不再进顺天府衙和上官家大门。朱泰培只得自己去找师爷韩默再行商量。
　　知府大人进宫面圣，上官信家中有客更将上官孤也带回了家。天朗风和，府衙里的差役捕快不得随意外出便聚在差营里切磋武功比试拳脚，当值上差的不过是几个晒着太阳昏昏欲睡的老差役。韩胖子一人独坐自己的一块菜畦黄瓜藤下，捧着本棋谱看得入神。
　　“韩默老弟，你倒是清闲啊！”朱泰培不跟这人客气，绕过几行茄子，踱到石桌边坐下了。
　　“韩胖子心中无事自然清闲，不似瑞王老哥这么繁忙。”韩默放下棋谱，笑道，“老哥此来是为了龙九子的老几？韩胖子可是实在再也帮不上什么了……”
　　“老弟，你已经猜到了？也是，我进京这些时日忙得竟都是水寨龙家的事，没想到他们家出了这么个惹事精，老庄主和我也懒得管了，今日是来老弟这里讨个清闲……”
　　这话说的韩默自然不信，胖子摇摇头说道：“那也省得韩胖子再跑一趟了，天是越来越热韩胖子是越来越懒得动。本来还打算过午天凉快些了亲自去给老庄主和老哥送个信儿……”
　　“什么信儿？”朱泰培端起的茶杯又放下了，却又装作不关心，“我也回去说给老庄主解解闷……”
　　“老哥，你我相识二三十年，你能瞒得过韩胖子？你若真能放下不管,韩胖子三天不吃饭！”韩默伸手把茶壶拎了过来，亲自倒满一碗，以手指蘸着茶水在石桌上写了一个“皇”字，低声说道，“龙七寨主之事不久便会有转机。”
　　“老弟如何探来的消息？”朱泰培盯着那个“皇”字，不甚明白。
　　“昨日知府大人进宫，皇上有问及龙七月在江湖为人名声如何，知府大人怕答不好只推说详细了解后今日再见驾细答，昨晚知府大人和二爷还有几位江湖英雄商量了一夜，今日进宫说下不久便会有回信。韩胖子找老哥要说的是，不知道知府大人在皇上面前究竟怎么评说七寨主，老哥还得再忙一忙找人去向皇上说一说。”
　　“何人说能有用？要么我进宫去拜见太后，跟她老人家求求情。”
　　韩默摇头笑道：“老哥哪里用得找搬老太后出山，何况皇上要知道太后也为龙七月说话，便清楚有人走动得太越制了，少不了还会迁怒七寨主。皇上用人最重于谦大将军意见……”
　　“这……”朱泰培面露难色，“老哥向来跟他不熟，而且向闻大将军耿直……”
　　“于谦大将军虽然耿直不讲情面，但他并不了解武林中这些事故，皇上问他他也要寻人细细查证。老哥不熟悉大将军没关系，他好找来商量的那些人，老哥该都认识。老哥只要去找吏部尚书王直王大人和张仪、雷通两位都督，此事便可办下。”
　　“多谢老弟指点啊！”
　　韩默连忙竖指示静：“还是小声些好，若让隔壁住着的那个小魔怪听到又得缠着我问东问西。”
　　“什么小魔怪？”朱泰培愕然，没想到心闲胆大的韩胖子也有顾忌。
　　韩默无奈地摇摇头：“想必老哥已经听说了龙家小九爷私闯大牢被二爷拿下的事。”
　　“实不相瞒，老哥正为此事担心，不知他现在还好？”
　　“好得很！他不过挨了二十大板，急得鸿逸来我这把药箱子都掏空了。第二天知府大人升堂审他，这娃娃真是个魔怪，又会装乖又会撒娇，知府大人喜欢的不得了，又看在他还是个孩子就把他放了。也怪韩胖子嘴馋喝了他的酒，只得帮他在堂上说几句好话，不想他就不跟我客气了要认我做干爹，说是要养伤离了我的药箱子走不得，硬住到了隔壁鸿逸房里，没事就来我这问东问西捣乱拔菜。”话虽这么说，韩默也是笑得得意宠溺，“他要真认我当干爹，我看我就没几年活头了……”
　　“噢？他们家兄弟姐妹我都见过了，就是没见过这个小娃娃，要真把他惹来了，我倒要见见他是何方神圣，这么厉害！？”
　　“别再声张了……”韩默忙亲自端上茶水劝住朱泰培，“昨日他与上官家的二小姐和几个师兄弟一句不和，连着踏烂了几家房瓦，现在被鸿逸锁在房里，他若听到有人要见一见他，还不掀了房顶出来？快省省吧，老哥要救出了他七哥以后自有认识他的机会，只怕老哥到时就要后悔了……”
　　“是了，我马上回去禀明老庄主去拜访王大人。”
　　“干爹，姐夫不在，我一个人无聊死了，你那边有客人来了？等我去会会！”
　　“哪里就有客人了，不过干爹看棋谱看得过瘾，你若无聊来和干爹下一盘。”韩默急急推着朱泰培走，“快走……”
　　“又要跟您老人家下棋，还不如再睡一觉。”
　　朱泰培摇摇头，告辞离去。

　　回去将韩默这些主意转告给宋老庄主，老庄主甚是开心，又听说龙天儿已被从牢中放出，更是欢喜要接他来。朱泰培一想起韩默的警告，忙将老庄主劝住了：“那龙天儿还叫上官鸿逸姐夫，怕是还不知道八姑娘之事，都说报喜不报忧，母亲将他接来他若问起他八姐的事不好回答。况且他在顺天府还有韩默和上官鸿逸照顾，又得知府大人夫妇喜欢，倒不如让他留在府衙……”
　　“也是，也是，那你赶紧去拜访那三位大人去吧。”
　　“泰培马上去，只是不知母亲今日见的那些飞客商量得如何了。”
　　“唉……天下难再得苏吟风那样人才……”宋老夫人登时变了脸色，摇头叹道，“今日见过的有些不敢应下此事，有些有胆量去就是本领不够，咱不能强人所难更不能害了人性命。我看最后也只能找他们上官家，我今天就再去见见上官信，向他借几个人。”
　　“母亲说的是，此事要小心。八姑娘已经返回飞龙十三岛水寨，若飞客帮不上咱们，还有水寨龙家、泰山玉皇门和舍义庄夜家，三仙岛他们恶名若为江湖所知，自还会有英雄来助无色庄灭了他们。”
　　“我是尽力不想声张此事，像苏吟风一事一样闹得武林没个太平，不知又会掀什么风雨。”
　　“母亲考虑的是。”

　　“真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岛？”陆冲越听越来了兴趣，看来逃到登州来是来对了。
　　“说是三仙岛，据说不过是三个连着的山岛。但对那些被舍义庄发帖通缉的贼人，那里却算是仙境了，不只能逃过一死还能活得逍遥。而且那地方位置并不是很清楚，经常有海雾笼罩，而且很大范围内水势变幻复杂，我们也是牺牲了不少人才大概探得它的位置。”
　　“庄主，他们既然是接那些花钱逃命的人去岛上，就没有办法跟踪这些人去么？”
　　宋衡钰摇头叹道：“不久前我们听闻三仙岛的事后就想到跟踪他们的船，但是他们的船奇得很，专在快来风暴的时候出海，到风暴时候不是突然被浪卷得消失不见了就是触礁沉了。但是多是可见船的残骸不见尸首，我们有几次好不容易派人混到船上，但总能在船的残骸里发现派去的人死得很惨，没找到的那几人也不见回来。”
　　“此事既是针对舍义庄，那么舍义庄可知道了？”
　　“已经通知了他们，夜老庄主派了少庄主亲自前来，不几日就会到了。”
　　陆冲一口茶差点呛死，夜青梅就要来了，他居然还在这里喝茶等着。
　　“陆老弟怎么了？”宋衡钰自是不知道原由。
　　“没事……宋庄主，这事陆冲若能帮上忙一定全力以付，只是此事重大陆冲怕坏了几家联合灭贼的大计……”
　　宋衡钰侧目，没想到二弟盛赞不已的陆冲是这般缩头乌龟：“我这话也不过是说说，陆老弟不要插手此事最好，那些逃去三仙岛的人有不少是被陆老弟追得在中原无处安身的。我看陆老弟不如先进京看看七寨主如何了。”
　　“大姐！”龙羡月急急进了大厅，来不及看一看下首坐着的是谁，忙向宋衡钰报道，“大姐，快些借我几只船！”
　　“怎么了？皎盈，你要出海？”
　　“大姐……”龙羡月忍不住滚下两行泪，心急得嘴不听使唤，结结巴巴断断续续说不清楚。
　　“大姐……陆大侠……”宋衡瑾总是比急性子的妻子慢一步，也马上赶来了，即使努力镇定也看得出他心里着急，“八妹怕是出事了……当日她自己从京城回来，借了船要走水路回水寨，已经一个多月了，但四寨主来信说八妹还没有到水寨。怕是在海上出了什么事……”

　　另一边五寨主却是亲自到了京城来寻那久未回家的八妹和离家出走的九弟。他未去顺天府衙而是直接去了上官家，他料定他们姐弟二人若在京城一定是在上官家，他是急于见到他们确定他们平安，完全顾不上去拜见宋老庄主和朱泰培。正巧在上官家遇到了宋老庄主，才知道八妹早已离京到无色庄借道水路回水寨，这让他更是着急。
　　上官孤久未有龙惜霞消息，宋老庄主说八姑娘已经走了近两个月这他知道，而五寨主说八妹并未回到水寨，一听到便心内知道此事不妙，却不知有更不妙的。
　　龙翔麒和龙翔麟兄弟俩很少离开水寨，更是从未出过远门，这次好不容易死缠烂打跟着五寨主一起到了京城。小孩子淘气不能跟去到上官家拜访，自己到街上逛逛就罢了，但这两个小家伙既是龙家血脉，身上怎会少了那不安份的血。论惹事招祸，也许比龙天儿略逊一些，兄弟俩也自知不是小九叔的对手于是对小九叔是崇拜非常，到了京城先想法打听了龙天儿在何处，然后兄弟俩也计划着闯一趟顺天府。
　　“四弟，现在七叔被关在大牢里，小九叔未进大牢但被上官大人关了起来也是受苦。小九叔虽说平时凶了点，让咱们兄弟俩干这干那，但毕竟也与咱们脾气相通还是咱们亲叔叔，不能让他在那里受苦。”
　　龙翔麟点点头，认真答道：“三哥，这话我明白。莫说他平时玩耍都带着咱们，便是让咱们做些什么也是应该的，何况这两个月小九叔不在，也无聊得很。咱们来京城不熟悉哪里好玩又是孩子少不了不被人搭理，还得有小九叔带着咱们逛逛京城才有意思。”
　　“我也觉得来了京城不到皇宫走走非好汉，咱兄弟俩轻功差了些，还得有小九叔带着才好。若能救出七叔更好，就怕不简单……”
　　“三哥，人人都说京城如何如何，咱们今日来了见它不过是人多些，房子大些……那顺天府大牢恐怕也是徒有虚名，不去看看也不知道它到底结实不结实。我将爹的那些火药偷偷带了一些，炸它几面墙不成问题。只是都说侠客多着黑衣，面蒙黑帕，咱们还得换了装束再去才是……”

　　五寨主为七弟揪心，为八妹着急，但现在见不到他们，能先见一见的只有小九弟。宋老庄主走后，上官孤便带了五寨主前往顺天府衙，未进院子就看到滚滚浓烟火光烧天、听到喧嚷不止。
　　“莫非府衙出事了？”五寨主是真心着急，却想不到会是自己的两个宝贝儿子做下了大案。
　　“……在下先行一步去看看！”上官孤心里急的是，只怕又是龙天儿和凤瑶他们发生了争执。
　　“亮叔，是哪里失了火？大人没事吧？”
　　“鸿逸，你可回来了。不知谁把你的房间给炸了，现在差营都烧起来了。大人去了王大人家还不曾回来，但夫人他们都受了惊吓。”
　　果然又是龙天儿，上官孤狠狠一咬牙，今天绝对不饶那小子：“亮叔你让当值的回大牢不可擅离职守，韩伯伯您没受伤吧？好，您和邓大叔去府宅保护夫人和小公子。其他人跟我去救火！”
　　到了差营，火光照天，本来便在差营侯命和已经赶来的差役捕快已经忙着救火。
　　“给我！”龙天儿此时还上窜下跳得从凤瑶手中抢水桶。
　　“龙天儿！”上官孤忍无可忍，踏步跃起一脚将那小魔星踢落下来。
　　“大哥，你干什么！？”凤瑶一连烟灰和怒气地推开上官孤奔到龙天儿身边将他扶起，“你没事吧？谁让你逞能抢我的水桶，你都伤成这样了拎了这么多桶水还飞！？”
　　“不是他放的火？”
　　“怎么会是他！？”凤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拉起龙天儿烧伤的手说道，“他都被炸晕了过去，醒了就不顾烧的伤急着救火，你还怪是他放的火！？”
　　上官孤才只误会了，愧疚自责心痛疼惜，要伸手拉他起来。那小魔星被他一脚踢伤又受了这份委屈，哪里还肯让他碰，自己扶着地爬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踏上房顶奔西而去。
　　“鸿逸大哥，风太大，火快控制不住烧到大堂了！”白奕绰也是烧得发乱面黑。
　　“凤瑶，你追上去看住他！”上官孤顾不上愧疚，接过白奕绰手中的水桶先去救火。

　　“龙天儿！龙天儿！”上官凤瑶哪里追得上那个小魔星，到了西边林子叫了几声也没人应答。
　　再往西是坟场，平时她决不敢来此，现在仗着黄昏斜阳，硬闯了进来。
　　“龙天儿，你出来！”风吹草叶作响，本就恐怖，还隐约可听见哭声。
　　龙天儿在不在这里不清楚，但那惹了祸的兄弟俩却正在坟地里躲着。
　　“四弟，别哭了……”龙翔麒摇了摇趴在一座土坟上痛哭不已的龙翔麟，“那里有人叫小九叔，小九叔没被咱们炸死。”
　　“是不是黑白无常来抓小九叔的魂了？”
　　“好像是个女的，还穿着官服呢。”
　　龙翔麟却哭得更伤心：“地下鬼差也穿官服？阎王老爷知道小九叔还没成亲就找个女无常来抓他……小九叔啊，是遥儿放多火药炸死了您！您觉得死得冤就出来骂我几句，跟那个漂亮姐姐去吧，不要在这里做孤魂野鬼……”
　　“原来是你放的火药！？”龙天儿从附近坟堆后跳了出来，发乱面灰额角流着血，一身白衣也烧残了左袖，被烟灰和泥水涂得狼狈不堪。
　　“小九叔，遥儿知道错了！您老安息吧！”龙翔麟头磕得如捣蒜。
　　龙翔麒见他这个样子也是害怕心惊，叩头不已：“小九叔，您不要怪遥儿！是逍儿这个当哥哥的错。”
　　“不许哭了，你们俩都跟我走！”居然被误会成鬼，龙天儿更气，再不走就他们这个哭法很快就会把上官凤瑶引来。
　　没想到这兄弟俩哭得更凶。
　　“您要带我们走就带我走吧，留下遥儿年年给您上坟！”
　　“别，别带我哥哥走！”龙翔麟紧抱住龙翔麒，大声哭道，“杀人偿命，小九叔，是遥儿害死了您，遥儿给您偿命！”
　　龙天儿噗哧一声笑了，蹲下来拍着他们兄弟俩的脑袋：“看看，太阳还没下山呢，哪里来的鬼？我不过是被你们炸晕了，哪里就这么容易死了。”
　　“小九叔，您还活着？”龙翔麟伸出手摸了摸龙天儿的脸，破涕笑道，“小九叔没死！”
　　“我说小九叔这么厉害，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了。要么那个姐姐也不会来找小九叔了。”
　　“嘘……”龙天儿示意他们噤声，压低声音说道，“你们炸了上官孤的房间又惹得差营着了火，那丫头是官差更是上官孤的妹妹，要是被她抓到，不用五哥收拾你们你们就得被关进大牢打板子。赶紧跟我走……”
　　“走？去哪？回水寨也四伯他们也不饶了我们……”
　　“是，咱们回了水寨他们也会像派人抓七哥一样抓你们回来，这辈子恐怕是回不去了……放心，就算浪迹天涯，小九叔陪着你们！”龙天儿说着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他是铁下了心不回水寨，他要让八姐找上官孤算帐，他要让上官孤内疚一辈子。
　　兄弟俩想到再也不能回家，抱头痛哭，但今后也就只有小九叔这个亲人了，再哭也还是依着龙天儿的话紧咬嘴唇忍住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