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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果断、开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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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然喝着茶,时而刷刷手机,但却没办法沉浸进去。正当他焦躁不安时,包间门被推开了,服务员一个“请进”的手势,贺冬从她身后出现,走了进来。
“来了!”看见贺冬,宋然浑身舒畅。
“我没来晚吧?”看见宋然,贺冬张口问道:“等多久了?”
听到他这么问,宋然看了眼时间,贺冬来的可谓正好,只比约定时间过了三分钟。
“没有晚来,是我来早了,我等了大约十几分钟吧。”
其实是十五分钟,不长也不短,如果非要说长,也没有长很多。如果做别的事,十五分钟就是一眨眼的事,但如果等人,特别是对宋然这样的,就另当别论。
两人一时没有说话,刚才引导贺冬进来的服务员此时问道,可以上菜了吗。
宋然道:“糯米鸡和藕粉南瓜,还有一道金煸柳丸。我让他们都先做好了,省得白白等着。其余的你来点吧。”
贺冬笑道:“不急。”
他忽然问宋然:“还有别人过来吗?”
宋然楞了一下,顺着贺冬的目光望去,是一排空椅,他明白过来,失笑道:“怎么会?没有,就我们两人。”
“哦……”贺冬点了点头,随即道:“如果这样,去楼下吃怎么样?楼下也不是很吵。”
服务员看向宋然,包间是宋然订的,全看宋然怎么决定。
宋然点点头,说,那就这样吧。
宋然和贺冬顺着长长的走廊,向楼下走。
刚才贺冬想换包间宋然立马就同意了,宋然其实也挺喜欢在楼下吃,因为以前他们就两个人在楼下吃饭,但他心里却并非都是赞同。这件包间他订的时候很麻烦,不管是不是为了贺冬,他都不想让自己的功夫白费。贺冬应该清楚再雅天居订包间有多难,他直接说去楼下吃,还是让宋然很意外的。
两人下楼,贺冬中途去了洗手间,宋然没等贺冬,他先下去挑好桌子。
宋然走到了楼梯转角的平台处,然后靠边停住,让下面抬着白色塑料箱的员工先走。
宋然在上俯视,也不知道那白色箱子里装的什么东西,箱子不停在震动。
突然,背后传来一道男孩儿的吼声——别踩我的兔子!
宋然心说,兔子吗?真够奇葩的。然后,就看到白兔支着俩耳朵从他旁边跑过。
接着,“噔噔噔——”,一个身穿背带裤的男孩冲了下来,他的兔子在抬箱子的员工脚边逃窜打转,男孩一边大喊,你们别睬我兔子,一边急忙向兔子扑去。
看见男孩的动作,前面的员工立刻抬着箱子向左让,但后面的却向右,这样一来,箱子抬得登时不稳了。而男孩追逐着兔子的身影,不管不顾,再一个抓扑,狠狠撞上了一个员工的腿。
员工被撞得重心不稳,两腿弯着跌向地面——
箱子“嘭噔”摔在了地上,盖子开了,里面的东西倾泻而出。
爬着的、张牙舞爪的、活蹦乱跳的。
还有三四条弹跳着跃上了楼梯。
宋然当即后退一步——
然后撞上了一具身体,他正要转身道歉,后面的人的扶住了他的肩头和后背,贺冬的声音近在咫尺:“怎么回事儿?真搞笑啊”。
宋然看了看下面,抓水产的抓水产、抓兔子的抓兔子,四只脚的、八只脚的,还有带壳的,活物遍地走,场面一时极度热闹。
身后的热度消失了,尤其是肩头、后背两处,贺冬从后面走到宋然身边,两人一起站着,等着餐厅的员工把水产悉数抓捕。
“宋然,”贺冬突然说话,宋然看向他,“谢谢你跟我吃饭还特意定了包间,但现在我让你的心思都白费了。我一定要去楼下吃是因为我们以前就是那样的,现在还这样,就好像什么都没变。而且,包间的话,太正式了,像是应酬。我想跟你面对面的吃饭,而不是中间隔着几把椅子,那样我总觉得‘遥远’”
宋然心间一震,才明白自己误会贺冬了。
虽然四年没有任何联系,但贺冬和自己一样还在乎着他们间的感情。
宋然此时的心理就和贺冬听见他还保留着K城的老号一样。
原本宋然是扭着头看着贺冬的,此时却突然又扭过头看向了别处,手指不由自主地擦过眼底。等突然意识到他刚才在做什么时,宋然才明白,刚才他竟是哭了。
两人找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之前做好的菜都端上来了。
贺冬又点了几道,宋然在旁说:“不用管我,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怎么辣的比甜的多?”
贺冬随便道:“也都还行。”
两人一边吃菜一边闲聊。
“你出差来着?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上走。跟你遇见那天是我出差的第一天,今天是第四天了,都完事儿了。”
“哦,”贺冬点了点头,过一会儿又说:“所以你要请我吃饭。”
“是。”宋然笑道:“我怕来不及了。”
出乎意料,贺冬说:“是有一点。”
宋然听了一愣,贺冬继续说:“今天这个时候本来定好了要去一位老艺术家家里看藏品的,他把那些藏品看的比眼珠子都珍贵,好不容易才答应让我们今天晚上看一下。”
这句话说出来,贺冬的神色依旧平淡,连眼神里也看不到一丝的懊恼和惋惜。反观宋然,他的懊恼、惋惜,看着千金难买的机会白白错过的心疼,让他比贺冬还更像个收藏爱好家。
宋然心里想,他们这种捣鼓收藏的遇到这种事不应该急的跳脚吗?怎么这么淡定?是贺冬太另类,还是收藏家们因为经年累月跟艺术品打交道使得他们跟常人迥乎不同?这番话如果让贺冬知道了,他一定会哑口无言。
宋然痛心疾首、忍不住道:“你应该推了我的,我不该在这个时候约你。这个机会,太难得了。”
仿佛听到了有趣的事,贺冬竟然笑了。他放下手中的筷子,顺势靠在了卡座上,双腿敞开,姿势懒散而随意。
他的姿势里透出些痞气和不羁,让宋然看了一愣。在以前,贺冬做什么都有种“文雅”的感觉,宋然还是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这样的痞气。说实话,很吸引人,也让宋然觉得新鲜。
不知道贺冬这几年经历了什么,上次两人相遇时间过于短暂,宋然没感觉到什么。这一次,宋然是真觉得贺冬变了。无论是让他取消包间、在楼下吃的举动,还是之前在楼梯上和宋然说那番话,又或是现在的一个坐姿。提到贺冬在楼梯上说的那番话并不是说贺冬现在比以前坦率了,以前是藏在心里现在却会说出来——贺冬以前就很坦率,除了暗恋宋然不会说之外,其他的他有什么情绪都会直接说出来——而是他说那些话的表情,很淡定。
说着那些真挚的心里话,却好像在说什么“今天天气很好”之类的。
宋然印象里的贺冬不该是那样的。
“没事,收藏也要讲究缘分,不能强求。”贺冬说。
贺冬不在意,宋然却不能。从始至终,贺冬就一直在牺牲,现在是为他舍弃了看藏品的机会。在楼梯上,贺冬主动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为自己的诉求行动着。但自己又主动过什么、牺牲过什么呢?请一顿饭跟贺冬做过的事相比也好相提并论吗?贺冬当初被他伤害到出国,而他现在仅仅因为贺冬四年不理睬他,他就要退缩不敢向前吗?
胸腔里涌动着愤慨和自责,宋然狠下心、豁出脸皮,说出了一直想和贺冬说但又羞于启齿的那些话,“这三年你一直都不跟我联络,我也不知道你在那边的情况,我一直特别想你,也害怕你真的跟我断绝关系了。你把自己的联络方式给我,还同意跟我吃饭,还有刚才在楼梯跟我说的那番话,现在想想我都觉得像是做梦。我有一种从地狱被放出来了,回到天堂的感觉。”
“我觉得我犯了很大的错误,你当初牺牲那么多,却没能明白你的心思。刚才也是,如果你不说出来,我是猜不到你的想法的。”
贺冬因为宋然的话脸皮发热。
“我特别想你”这五个字循环在他脑子里播放。
他的谈定自若在宋然面前总是这么不攻自破。
宋然的这番自白里,贺冬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宋然一直认为他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误’,他为那些年一直没体会到贺冬喜欢他而感到抱歉,也一直认为贺冬‘当初牺牲了很多’。
但是这一切都没什么意义,宋然是否认为自己错了、如何看待贺冬做过的事都不重要。贺冬对这些无感。对于一个在行进路上受尽磨难的旅者来说,有时其他的他无暇顾及,结果、目的地才是最重要的。
贺冬说:“我知道了。之前的就让它过去吧。你知道我有时候很犟。不主动跟你联络,你发的消息我也不看,想着和你断绝关系……真是太幼稚了……”最后一句,贺冬是笑着说出来的,他为自己的天真发笑。除非从来没开始过,否则一个人一旦与谁进行了互动、发生了关系,那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永远不可能彻底断掉。两人共同度过的时光、投入的感情,侵入到对方生活而留下的痕迹还有记忆……这些东西像是纤细的丝线,没有谁会惧怕丝线,它们将人彼此相连。最后,一段关系再破裂、再穷途末路,人们也依然被那丝线相连。只要发生过,就会产生影响,没有谁能打破因果论。妄图回到最开始的时候,这种想法既是天真也是不可饶恕的。
“不是,你做的没有错……”
宋然说,但被贺冬打断了。
“就这样吧……”贺冬说,“让一切重新开始吧。”
贺冬有意绕过往事的纠结,而把话题往两人这几年的变化、经历上引。
四年未见,要聊的很多。
话匣子打开,餐桌上的氛围不温不火的热烈。让旁人看,根本不会相信那两人的关系在四天前还保持着长达四年的冰封。
聚餐快到尾声,宋然问,“你等会儿怎么回去?”
贺冬笑了下,“可能要打车了。”
“开车来的?”宋然问。
“不是。刚到这里没几天,驾证到期了还没换下来呢。”
听到贺冬的话,宋然笑意加深,“什么时候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