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番外2·非影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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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星之乱结束后，作为击败叛乱的前炽天使长的最大功臣，圣子却依然深居简出，终日待在梵蒂冈的大教堂里。
因为历史原因，没什么神族愿意去那，也没什么神族想和圣子交好。圣子升天成为晨星之乱的导火索这件事本身的意义太过重大，在整体氛围偏保守的天界里，一个人类显然是前所未有的异类，接近他本身就仿佛代表某种背叛。
有很多神族，既没有勇气跟随叛军离开，却也并不服气圣子的存在，于是就以这种沉默的方式抵抗着。
不过圣子本人却并不在意，他的生活过的极其简单，早上祷告、阅读经文和天界书籍，下午去做义工，傍晚祷告，路上还有空喂流浪猫。
米迦勒抵达圣子的教堂时，对方的造型相当独特。这个中年男性人类穿着苦修士一样的朴素灰褐长袍，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条扫把，正认真的在清扫院子里的落叶。
圣子看到他，停下了打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哦，请您稍等一下，至少让我扫完这块地方吧。”
米迦勒看着他辛勤的又弯下腰扫地，十分诧异地道：“我记得我们给教堂配备了仆役，您怎么……他们没有来？”
圣子刚好扫完最后一下，他把扫把放到墙边，然后露出宽厚的笑容：“是我让他们走的，劳作也是与神沟通的一种方式，我并不介意亲自清理这里。”
米迦勒把他的话自动翻译成他们既然不想干自己只好让他们走然后亲自动手……也许他该抽个空整顿一下，但那也得等他解决完这一大堆事情后，不知道得多久。
米迦勒望着亲自劳作的尊贵圣子，竟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同情。
他们两个，一个因为是天界上下唯一的异类而遭到各方排挤连教堂的地都要亲自打扫、幸亏他死的时候只有三十岁而不是年满八十寿终正寝，否则场面一定非常有损天界道德水平。
一个猝不及防被神点名继任副君，晨星之乱余波犹在，所有人都惶惶不安渴望着谁站出来领导他们走出阴霾，而他出现的那叫一个正好，那些希望主动的或者被动的全落到了他身上——背负希望是一件很沉重的事情，尤其是要背负整个国家、整个神族、乃至往后无数代神族的希望。
这种时候你背负不起也要咬着牙挺着背给他们扛好，哪怕就是站在那，也能给大多数人一种虚假的慰藉，假装黄金年代还会回来，并且永远继续。
摇摇欲坠的天界亟需一个指引方向的光耀晨星，却不能再有第二个叛变的路西菲尔。
可米迦勒明白他现在做不到，当年离开梵蒂冈时他心灰意冷的决定从此不会再回到这里、不愿意再在这里见路西菲尔，于是自此自觉与这里的旧事割席。绝不会想到自己有路西菲尔叛变、被神谕点名安排接盘的一日。
从神谕下达到举行受封仪式前后不过小半个月，他离开晨星宫也有多年，这小半个月还不够他理顺晨星之乱期间胡乱送上来的文件，又不能直接给烧了，他带着临时拼凑起来的班底光整理和批复挤压的文件就累的几乎猝死。
受封仪式前一晚他还在熬夜处理那些几百年没经手的东西，有些东西的格式啊进程啊早就不一样了，米迦勒现学现卖，期间还抽空想想路西菲尔——他走之前为什么不把这些烧了？他是故意给自己留下这么大的烂摊子吗？他，他为什么要走呢？
开始他越发生气，事情太多了，他从耶路撒冷外醒来，就稀里糊涂被神谕选中，然后一口气没喘完就开始迎接落幕后的灰烬，现在他离崩溃就只剩一根羽毛压下来。
他翻到新的一摞文件，发现文件上被熟悉的字迹写了行小字：全是废话，不用看。
他呆呆地摸着那行字迹，然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把这一摞文件都拿起来看了，每一份表面都写着一行字“这个也不用看”、“后半部分可以参考”、“骂一顿就行”……
米迦勒把文件一扔，捂着脸无声地哭了。他快忘了流泪是什么感觉，上次似乎可以追溯到对巴纳德的审判上，那之后他在梵蒂冈与路西菲尔别过时没哭，晨星之乱与路西菲尔刀剑相向时没哭，晨星之乱结束突然被扔了个烫手山芋时他平静的惊人……那些说不出也哭不出来的东西在这一刻被戳破了，他泣不成声。
在仪式开始前三个小时被侍女从文件堆里抓出来匆匆忙忙的换衣服打理仪容。
他任由侍女整理这个整理那个，唯一的好处是他早就不留长发了，于是几乎省去了打理头发的步骤，刚刚好能掐着时间出席。
但侍女忧愁的告诉他您哭的太厉害了还没消肿，于是走之前米迦勒看了一眼镜子，发现自己现在的样子确实不适合见人，但时间来不及他再补个妆，最后他出场前临时找了趟拉斐尔，治愈天使的神色一言难尽，但还是给他用了治疗术，让他能还算体面的出现在仪式现场，不仔细看看不见他还是发红的眼角。
神冰冷的手指擦过他眼角，那个角度像是在抹去眼泪，米迦勒给自己的无关联想打了零分——神说不定已经在后悔了，祂选的新炽天使长还没上任就开始哭，哭到需要治愈术才能见人。
但那之后他就尽可能的控制好自己别去想路西菲尔了，事实上他也基本没什么时间去想无关紧要的事情，去年光重建整个天界的行政系统就够要命了，他一口气还没喘匀，下天界的饥荒来了。
父神在上，米迦勒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过的其实还不如圣子。
他跟着圣子进了教堂，理所当然的没有人，圣子把他带进了小祈祷室，因为左右没人来，他把这里改造了一下，增加了桌椅等等家居。
米迦勒回过神来时圣子已经泡了一杯热茶给他，中年男人神色祥和，看来一点也没受到外面的混乱的影响：“您看起来很疲惫。”
米迦勒盯着他开合的嘴唇，花了几秒钟才理解那几个音节的意思。
他确实很累。他的思维已经有些不受控了，他一边想起自己第一次误入这里，意外见到圣子时的场景，场面说实话有点好笑。
那其实应该算他们第三次见面，第一次是在迦南城，第二次是晨星之乱，第三次是在这个无人教堂。作为了解部分晨星之乱内情的人，他其实对圣子并无喜欢或者厌恶，甚至还有点同情这个不幸成为替罪羊的倒霉人类。
但他自己都快顾不过来了，哪有空去管这事，于是猝不及防与圣子遇上，两个人面面相觑半分钟，最后圣子找出了话题——“早上好，您吃饭了吗？”
米迦勒卡了一下壳，然后下意识的摇头。
他哪有空，反正炽天使本来就不需要进食维持生命，晒晒圣光也能活，于是他直接省掉了这项活动。
之后他就被邀请进教堂，和圣子共进了一顿早餐：简单的燕麦荞麦粥、面饼、鱼汤、熏肉和一杯葡萄酒……很普通的食物，但组合起来又不是那么普通——毕竟一般来说他们不会在早上吃鱼（后来圣子解释说因为他在人间时分发过鱼和饼，所以人间的信众总是把他和这两件食物联系起来，他现在很会做鱼——大概吧）。
在不进食很久后连简单的味觉刺激都变得新奇起来，米迦勒吃的很慢，与其说是在进餐不如说只是在品味食物里细微的味道。
其实他们没说几句话，但米迦勒从此成了这座教堂相对意义上的常客，他偶尔来这里坐一会，不知道为什么，圣子身边有种特别的祥和气质，安抚作用极佳，他在这里坐一会就可以回去继续面对永远处理不完的事情和永远开不完的会议。
他“嗯”了一声，脑袋转了一圈，又开始想别的：会议、会议……为了解决下天界的饥荒他们连着开了好几天会，但开会根本解决不了饥荒。
他们需要粮食、需要物资，但旧天界被晨星之乱破坏的七七八八，以前还算够的东西现在极为紧缺，还是给各地政务厅下了死命令禁止哄抬必需品价格后，才算勉强稳住秩序。
会议讨论过的内容一条条从他脑子里划过。有人提议向外求购，但外交部长很遗憾的出来反驳红海最大的粮食生产地精灵族也刚打完内战，根本没有多余的粮食能卖给天界，至于其他种族连自足都很惊险，他们总不至于求到魔界去吧？
于是这一议题否决，有人提出开放最后的救济粮。天界原本的粮食储存叫叛军带走了一大半，剩下的那些根本填不满窟窿，而剩下的最后那批粮食几乎是梵蒂冈救命的粮食，一旦这批粮食耗尽他们将彻底失去对饥荒的控制——又是吵架，所以搁置。
最后一个争吵的厉害的方案是让上天界和次天界向下天界匀一匀，但上天界和次天界本来就不是粮食主产地，从前还靠下天界的粮食过活，能匀出多少来还不好说，指不定次天界就会先乱了。
吵架、吵架……
在一片嘈杂里，有一个（两个？）声音温和而清晰的响起：“您已经太累了，休息片刻吧。”
于是他顺着这个声音说的闭上眼也不去听，终于躲开了无休无止的吵闹尖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