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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Cheaper 12·为了伊琳娜 ...

  •   对巴纳德的公开审判安排在第五天的大审判所,由天界司法部长拉贵尔亲自主持,过程对全天界直播。

      审判席上,巴纳德早已经没有当初洋洋得意的劲头,他脸色惨白,面容憔悴,双目无神,每当法官宣读出他曾经所犯下的一条罪行,他都会神经质的抽搐一下。

      旁听席上坐着部分曾经被他伤害过的女孩或者家属,在法官念出判决时,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失声痛哭,而一直沉默不语的巴纳德在这一刻忽然抬头,目光落在旁听席的角落,满是怨恨和狰狞。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出来搅局!

      米迦勒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直到巴纳德被羁押下去。

      对亚伦家族的审判还在继续,但他一个字没听进去,只是呆滞的坐在那里,伊琳娜、吉特、巴纳德又或者学生们愤怒的脸在他眼前反复闪过,最后都扭曲不见。

      身边忽然有人坐下,他的余光撇到一抹银色,和手上那枚蓝色的戒指。

      “您怎么来了?”米迦勒的声音满是疲惫。

      他已经很久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过这位曾经的长官了,自多年前他离开晨星宫,他们还是第一次再次这么亲切的坐在一起,近的随时能拉起对方的手。

      “他会付出代价。”路西菲尔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

      “可他死一千次,伊琳娜也不会活过来。”米迦勒轻声回答,他低着头,没去看对方,“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路西菲尔说:“不是你的错,没人会怪你。”

      米迦勒终于抬起头,看向他:“那是谁的错?”

      路西菲尔没有回答,只是揽过他的肩膀,米迦勒顺着力道靠上他的肩头,无声流泪。

      以对亚伦家族的审判为开始,短短半年,有数位撒拉弗议会的议员因为各种罪行被捕入狱,那些曾经以为自己牢牢掌控了撒拉弗议会的人在此时如丧考批,夹着尾巴想要得到宽恕,然而由审判局牵头的清扫行动雷厉风行,好像早有准备般的掏出了罪证,让想要狡辩的人哑口无言。

      而在此之前,巴纳德案的风波平息之际,不久前还身处风口浪尖的米迦勒已经不动声色的离开了撒拉弗议会,加入了天使军团,驻守天界边境。

      一方面,他擅自前往新红海、拦截原本该发给审判局的文件、又在调查期间擅自离开梵蒂冈,站在愤怒的学生那边给梵蒂冈施加压力。

      以上种种罪名虽然不至于让他落得和巴纳德一样的下场,但按照规定撤销职务是免不了的。

      另一方面,则是巴纳德案本身对他的冲击。

      事后回想巴纳德案的前后发展,就能发现看似顺理成章的一切藏着诸多疑点:

      抓捕沙利叶的那份文件其实本不该经过他手上,是远在晨星宫的别西卜私自拿给他的。当时他只以为或许是别西卜分身乏术,直到对巴纳德的审判时,他都没有怀疑过对方是否是有心送来的这个消息。

      否则为何早不出晚不出,偏偏是在他不在天界的这段时间伊琳娜出了事?

      伊琳娜只是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女孩,她是如何在茫茫天界找到巴纳德的?又是如何闯入巴纳德的私人宴会,撞破对方左拥右抱的场面?

      她事后是如何将复写的遗书洋洋洒洒抛洒了大半个耶路撒冷,又精准的在其中揭露了他的存在?

      而吉特只是一个下阶神族,甚至还有严重的残疾,他是如何找到巴纳德的?又是如何在搏斗中恰好抓到一枚亚伦家族的徽章?

      那些引发了流血事件的智天使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为何晨星宫的命令能够精准的在这个时刻送到撒拉弗议会的议会桌上,那显然不是十天半个月能收集到的罪证和资料又象征着什么?

      一切线索都隐隐指向了这件事里几乎没有出面的晨星宫。

      巴纳德案爆发前,天界上层保守派与改革派的斗争日趋良久,亚伦家族为首的诸位议长是保守派的核心人物,而在晨星归来后,晨星宫的立场站在了改革派这一边,双方一直相互对峙。

      但因为光耀晨星有着神赋予的凌驾一切的权力,保守派长期处于下风,为了对抗改革派,保守派转变了策略,不再坚决抵制改革派的法案,而是干脆推波助澜,比改革派的要求更激进。

      阳奉阴违下,让原本没问题的政策在执行过程中反而出现问题,黑锅还要改革派背。

      这其实就是改革派对于保守派的一次致命反击,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一策略相当行之有效,中立的审判所在民意的加持下所向披靡,保守派的主要代表全遭到撤换甚至判决,保守势力从此一蹶不振,改革派完全掌控了撒拉弗议会。

      在这个过程里,晨星宫导演的剧本简直精彩绝伦,而除了明面上的这些“演员”,庞大的地下组织恐怕也是起了重要作用,而他的出逃,就是被算计在内的剧目高潮吗?

      一个月后,处理结果正式下达,革除职务并且调离撒拉弗议会。

      米迦勒没有提出异议,他和梅塔特隆简单商量了过后,准备前往天使军团的边防部队长期驻守。

      启程的日子他并没有通知梅塔特隆以外的人,但离开梵蒂冈时,却巧合的遇到了路西菲尔。

      哦,也不是那么巧合,米迦勒想起来,今天是天灾战争胜利的纪念日,有一场固定的活动需要路西菲尔出席。

      对方一身盛装,身边是严阵以待的亲卫队,梵蒂冈的清晨弥漫着稀薄的晨雾,米迦勒远远的看了他片刻。

      也许是他站的角度不太好,路西菲尔马上发现了他,对身边的亲卫队队长说了什么,然后自己向他的方向走来。

      米迦勒没什么表情的看着这位他曾经的长官、爱人,而今天界最至高无上的天国副君,在对方说什么前先一步行礼,像是每一个对他陌生而恭敬的人那样:“日安,路西菲尔陛下。”

      他垂下眼,不去与对方对视。

      路西菲尔看了他片刻,在看到他空空荡荡的手指时,终于开口:“你都知道了。”

      “也没有那么难猜,”米迦勒轻轻吸了口气,本想对他笑一下,却发现实在提不起兴致,“您现在满意吗?”

      路西菲尔说:“抱歉。”

      “您对我道歉做什么呢?”他反问道。死去的人又不是他。

      路西菲尔沉默。

      “我已经决定离开梵蒂冈,不管您接下来准备做什么,我都无意指责。”米迦勒摇头,无意继续纠缠。他径直绕开路西菲尔,在擦肩而过时留下一句话,“您完全不必有任何关于我的顾虑,就像这次一样,您随意就好。”

      他本该就这么离去,至少在历史上真正的这一天,路西菲尔并没有阻拦他,他们从此彻底分道扬镳,直到晨星之乱。

      然而在这一刻,一切终于像是所有无逻辑的梦境一样,出现了违背米迦勒记忆的发展。

      路西菲尔拉住了他。

      这仿佛是某个预兆,同一时刻,身旁旧日的梵蒂冈如水面破碎,在飞扬的雪片里变成了一望无垠的雪白玫瑰海,米迦勒愕然环顾,发现这个地方他也还算熟悉。

      战争结束后,天界在已经荒废千年的加宁城旧址修建了一处无名陵园,用以纪念所有在战争中死去的人。

      漫长的圣战里,这块土地几度易主,土壤被翻来覆去的犁过了好几遍,成为一块著名的战区,据说在这里死的人多到随便挖一挖,就能找到无名战士的骨。

      因为无法将所有遗骸都清理出来安葬,于是天界便将收集到的遗骸统一掩埋在战争的起始处,并且种植了一片面积庞大的白玫瑰花海,寓意为安息。

      也许是因为有尸骨作为废料,这些玫瑰长势极好,远望过去像是一片地上的云海,让这片荒芜已久的土地终于多了一丝生机。

      当战争的阴霾褪去,在被火和血蹂躏过的土地上,战士们高洁的灵魂仍然一尘不染。

      从这个梦境开始,就只固定在过去的自己视角的米迦勒也在这一刻重获了自由,回到了“年轻的自己”的身上。

      但他依然无法活动。

      因为有人从背后扶住了他的肩膀,对方黑色的长发从背后垂落在身前,与被风卷起的玫瑰花瓣一起飞舞。

      “不要回头。”对方的声音和他记忆里的有些细微的不一样,但音色依然很好辨认。

      米迦勒忽然无可自抑的颤抖了一下,但也真的没有回头。

      他难以置信:“路西法?”

      背后的声音更近了一些,但米迦勒没有听见风声外的声音,仿佛背后站着的只是一个亡灵。

      “你之前在这里出席了和平周年仪式,还记得吗?”他笑了一声,“参加仪式那天的礼服很好看。不过不用这么在意一枚旧戒指,你可以换其他更合适的款式。”

      米迦勒甚至都想不起来去探究这个路西法到底是他的幻想,那场仪式举办时路西法早就陷入了不明的沉睡:“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不,你的沉睡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依然没有回答,只是又一次说:“抱歉。”

      短短一会收到两次道歉,米迦勒都让他气笑了:“……你到底在哪?这个梦是不是你弄的?你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这是很重要的事,别着急,很快就会结束了。”路西法说的很慢,好像还能听出一丝笑意般。

      一双手从背后伸出来,抱住了米迦勒。

      包裹着它们的白色袖口边缘纹着金色的世界树的花纹,样式古朴的像是天界那些古老的关于创世最初的壁画。不明材质的长袖有些不够长,露出小半截苍白削瘦的手臂。

      理论上说,他现在是被抱住的状态。但是米迦勒什么都没感觉到,在这个过分真实的梦境里,唯有一个路西法像是另一个维度投射来的幻影,与这个世界毫无交集。

      米迦勒抿唇,问出从梦境开始就盘桓许久的问题:“为什么要选这个时候?”

      “伊莉娜的死对你影响很大。”路西法叹息,“也许你不会相信,但这确实是个意外,计划开始时,我们并不知道你认识她,等到发现已经来不及,只能继续推进计划。而你事后直接去了边防军,拒绝来自晨星宫的一切邀请。”

      听到这里,米迦勒轻“呵”了声,打断道:“所以呢?您是在怪我不听您解释吗?难道您之后后悔了?就因为我拒绝再与您见面?”

      “对她和吉特,我深表遗憾。”路西法的语气依然平静,“但我从不后悔,这是不得不做的事。”

      又是沉默过后,米迦勒忽然叹了口气。

      他说:“谢谢。”

      “我不接受您的道歉,我不会替死者原谅您。”他顿了顿,“但我现在可以理解您。”

      年轻时他总觉得所有人都可以过的幸福,于是身体力行的去帮助所见的一切苦难,后来当他也站在高处,才明白世间一切都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从没有能让所有人都幸福的路。就算当时他拯救了伊琳娜,总会有新的受害者被推上这个位置,他们又该谁来拯救呢?

      那只苍白的手上戴着一枚蓝色的戒指,与米迦勒手上的金色戒指交相辉映,仿佛他们依然相爱无间。

      米迦勒抬起戴着戒指的那只手,像是某个邀请:“那么,您依然不肯告诉我您要做什么,对吗?”

      路西法的回答只是一声轻笑,他虚虚握住米迦勒抬起的手,让两枚戒指重叠在一起,他说:“你早已知道答案,只是不再记得了而已。”

      他话音落下的这一刻,梦境好像再也承受不了这违背“剧本”的改变,世界在灰烬与花瓣里转瞬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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