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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二个重要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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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号岛在这一天显得十分不同寻常。作为无法地带的一员,岛上集结的海军平日里不过半百,也不会有大人物来到这个毫无特色的半岛。但今日里这种常态却被打破,大概百来人的海军将一座破旧的房屋给包围了起来,天龙人标志性的泡泡头罩也在那附近现身。
围观的人群不敢靠得太近,只在边缘小声议论着。那些议论叠加在一起,就像一群蚊子在耳边飞来飞去,让人烦躁无比。
小屋虽然离繁华地带很远,但许多人都认识这一家——父亲是一个正直的男人,儿子懂事听话,女主人虽然这些年都没有见到,但久远的印象中,她也是一个温柔的好人,他们家里卖的草药32号岛上的大多数家庭都在用,效果显著、从不掺假。
这样的一家人居然会被这么多海军包围,甚至还惊动了天龙人,所有人都在猜测他们到底犯了什么事。要说一个卖药的家庭能做出的最离经叛道的事,也不过是把药卖给了某个穷凶极恶的罪犯,但这个岛是如此得不显眼,海军不愿来、那些危险的海贼也很少来到这里。
天龙人身边的西装管家手臂上挂着一把直杆伞,也许是天气的原因,他觉得四周的氛围有些过于压抑。他所服侍的天龙人满脸怒气,对跪在地上的一家三口破口大骂。他挥舞着手中的枪,一会儿对准恐惧又迷茫的少年,一会儿对准已经被折磨得鼻青脸肿的女人,最终却只对着天上射出了子弹。
“父亲?”人群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人们好奇地回头,只见一个天龙人打扮的少女脸色苍白地向这边靠近,身后还跟着几个比她高出不少的男人和一个淡蓝色皮肤的鱼人。人们赶尽往两边散开,慌忙跪下迎接这个少女。
直到一行人走到天龙人跟前,也没有人开口打破沉默,但父女之间暗流涌动,这种僵持的平衡在少女的视线目及到被扣在地上的三个人之后被打破,她的嘴唇也开始泛白,率先败下阵来。“父亲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很轻,再加上她此时的状态,就如同一个常年卧病在床的病人。
“亚娜莉安,你真不愧是我的女儿,把自己的奴隶调教得这么衷心,死活不说你到底去了哪里。那么,你到底去了哪里!”修里瓦埃额上青筋暴起,他没有立马发作,而是先压抑了自己的怒火。
闻言,亚娜莉安忍不住再次打量了一眼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玛蒂娜。她受到了比以前都要残忍的折磨,脸已经被打得变了形,刚才所说的“鼻青脸肿”都把程度描述得轻了不止一点。她应该是被施了鞭刑,背部的衣物已经撕裂开来,露出了道道血印。那些触目惊心的印子上还混着泥土,颗粒状的脏东西嵌进了伤口,光是看着就已经止不住感到疼痛,而这个柔弱的女人承受了所有。
亚娜莉安咬紧了嘴唇,双手已经被握得泛白,失去血色的脸颊彰显了她的恐慌。玛蒂娜这次的伤要多久才会好,几个月还是几年?她明明承诺过不会再让别人动她,但她食言了。后悔和愧疚填充了她的脑海,她不该因为身份就随便把多弗朗明哥列为危险人物的,她的父亲才是比海流氓更为危险的人!
白光闪现过后,一道惊雷将四周的人吓了一跳。突然倾盆而下的雨水让阿奇柏德从愤怒中清醒,他隐忍着内心的恶魔,只看着前方的少女胸口剧烈浮动,白嫩的手上被掐出了血。
在他以为少女又要陷入像几年前那样的状态之时,亚娜莉安平静而又艰难地开口:“父亲想要如何,我不过是……出去玩儿了两天。”她强迫自己不去看地上的三个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你可真是好样的!”修里瓦埃不再忍着怒火,直接朝着玛蒂娜开了数枪,“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心思?你可是天龙人,天天跟这些贱民混在一起,还被这个奴隶蛊惑!”
空气凝固了一瞬,亚娜莉安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抽空,雨打进了她的眼睛,让视线变得分外模糊。她不敢闭上双眼,她害怕在黑暗之中看见玛蒂娜微笑着的脸,她怕听见女人温柔地询问今天要看些什么书。
温婉的女人失去了往日的暖意,她的身体躺在地上逐渐冰冷,鲜血顺着磅礴大雨流散,修里瓦埃对这种肮脏避之不及。
玛蒂娜,玛蒂娜……那个话很少的女人像一位真正的母亲,她从不对亚娜莉安的判断加以否定,只侧面叙说着自己的担忧;她从不询问亚娜莉安需要什么,只默默地安排好一切。玛蒂娜身上的伤永远也不会好了。
得不到反应的修里瓦埃更加暴躁,他的女儿总是对贱民有着莫名其妙的怜悯,也许再杀一个人能够让她崩溃。
亚娜莉安初次展现出自己的天赋后,修里瓦埃便感到了没来由的恐惧,他害怕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即使那是他的女儿,他也怕有一天他的族长之位会被抢走。他越来越后悔自己曾悉心教导这个女儿,但幸好他及时收手了。现在,应该让她知道自己的位置,让她从心底畏惧。
枪口抵在了额头的正中,变故让所有人屏住呼吸。
“让他们走,让那两个人带着玛蒂娜走。”亚娜莉安的眼神凌厉无比,“你觉得我真的不敢开枪?父亲,你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你不过是唐吉诃德家族临时推选出来的族长,所有人都在望着你的位置,如果我把你杀了,他们但不会惩罚我,还会感谢我。”
修里瓦埃被她爆发出来的气势给惊住,亚娜莉安眼神中的狠厉和决绝让他相信,如果不按照她的话来做,她真的会扣动扳机。修里瓦埃为这个来自地狱的气息恐惧,忘记思考亚娜莉安话语的合理性:“好,好!我放他们走,你别激动!我可是你的父亲,你不想背负弑父的罪名吧……”
海斯回过神来,玛蒂娜已经死了,再呆下去他和拉沃的性命也要不保。他说不上对亚娜莉安举动的感觉,是她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妻子,但她现在为了保住他们的性命而与自己的父亲对抗。海斯抱起玛蒂娜冰冷的尸体,撞了一下还沉浸在仇恨之中的拉沃。
两个人的身影渐渐走远,拉沃时不时地回头。他憎恶的眼神不知是放在了修里瓦埃还是亚娜莉安的身上,直到他完全消失不见。
亚娜莉安身体中的力量终于消失不见,举着枪的手臂垂落,阿奇柏德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失去了威胁后,修里瓦埃的思维才重新运转起来。诚然很多人都在觊觎着他的族长之位,但如果亚娜莉安把他杀了,即使暗地里那些人多么欢喜,明面上还是会对她做出惩罚——把她从唐吉诃德的族谱上除去。
“父亲先别急着找我的麻烦。您不是想知道我去了哪里?我去了德雷斯罗萨,去了您的堂哥、我的表叔的王国……表叔很喜欢我,如果他知道你把我怎样了,你说你的生意还能保住多少?”在修里瓦埃发作之前,亚娜莉安便打断了他。她的声音很轻,混杂在雨滴落地的声响之中,不仔细听的话什么也听不见。
修里瓦埃还是很忌惮多弗朗明哥,也不敢真的把她怎样,只口头训斥:“你真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你一个天龙人,不仅跟贱民厮混,还跟奴隶和海贼牵扯不清!你就给我乖乖呆在圣地,等着嫁人!”
没有人回应他的话,修里瓦埃骂了一会儿便觉得没趣,给了她一个警告之后便转身走了。
围观的群众和海军也一下子散开,几个人站在这显得孤寂无比。亚娜莉安的眼睛已经布满血丝,她挥开了阿奇柏德的搀扶,示意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她的双腿止不住颤抖,落在地上的脚印深浅不一,像是随时要摔倒一般。
豆大的雨打在她身上,将眼前的路模糊成一片。亚娜莉安感觉不到身体的冰冷,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喘着粗气,拖动着沉重的脚步,不知道自己去向何方。
亚尔其蔓红树的根部交错纵横,上坡的阶梯修得坑坑洼洼,亚娜莉安有好几次都踩空了。她好不容易登上了根部的最顶端,“勒索酒吧”的字样在雷雨中格外清晰。
她看到自己走进了酒吧,里面只有两人。女人叼着一根烟,看不出年龄,见一个失魂落魄的天龙人走进来倒是有些惊讶。男人已经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头了,但仍然很健硕,对亚娜莉安的到来并无多少反应,只当做是一件平常事。
“给我来一杯……最烈的那种酒。”若不是店内十分安静,吧台前的女人都听不见亚娜莉安的话。
女人与客座上喝酒的男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才照着亚娜莉安的要求,上了一杯伏特加。浓烈的酒精味刺激了亚娜莉安的鼻腔,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但这种刺激并没有让她退却,她直接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酒精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将她麻痹,她的头脑反而越来越清晰。脸颊上的雨水早已干涸,但她的眼泪又顺着痕迹再次淌下。
亚娜莉安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眼泪,也不知道玛蒂娜的死会让她这么难过。她本想静默地让泪流干,但心中的积郁却在此时倾巢而出。她死死咬着嘴唇,呜咽还是从牙缝中跑出,将冷清的酒吧填满。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在平静下来之后,眼泪竟还止不住地往下掉。她狠狠地抹去脸上残存的泪水,询问有没有清水可以洗脸。
“小丫头,你是要被嫁给不喜欢的家伙了?”一直沉默着的老头突然问道。
亚娜莉安回头望去,那副眼镜下锐利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看穿。老头身上的气息彰显着他的见识多广,右眼的伤疤可能是年轻时在海上驰骋过的证明。“不……你是谁?”亚娜莉安想要找人倾诉,又不敢随意将此事透露给陌生人。
老头并未介意她的警惕,又豪饮了手中的酒,才报出自己的姓名:“西尔巴兹·雷利。”
是海贼王的副船长,即使罗杰已经被处刑了十多年,这些人的名号也如雷贯耳。“也许不久后就会发生吧,你说的情况。”亚娜莉安苦笑,“玛蒂娜,我的人……我的奴隶,被我父亲杀了。他不该杀她的,只有我才能,只有我才能……”
“奴隶?从你的神情来看,你好像并不是这么认为的。”雷利走到吧台前的座椅边,将空酒瓶递了过去,“芍琪,再来一瓶。”
“对啊,她不是奴隶,说起来,她就像我的母亲一样。你是海贼王的船员,你应该也跟海军打过交道吧,那些人为什么,对这种不合理的事情视而不见?”亚娜莉安问得没头没尾。
雷利结果芍琪递来的酒,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不应该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你的其他朋友还在等着你。今天已经很晚了,等你平复好心情,再来谈谈吧。”
亚娜莉安想起被她丢在原地的阿奇柏德他们,又暗恼自己的所作所为。按照这个状态下去,连阿奇柏德也会在某一天消失的。她对着两个人道了声谢,将一袋钱留在桌上,揉了揉太阳穴后,将表情调整到最佳状态,走出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