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子婴》画布投鸡

6、６

　　6
　　——子婴

　　“你要如何不伤洛阳？”

　　“听闻陛下略通戏曲，今晚唱于我听。我便不伤洛阳妇孺。”

　　“那其他人呢？”

　　“我要你死。”

　　那天的对话，似乎还余音绕梁。今夜壮行酒宴，是我最后的机会，为洛阳人，留个活头。

　　夫人于我盘头勾眉，她轻笑：“这么看来，夫君倒是比倾城皇后还美艳。”

　　“夫人笑我。”我轻笑，听到她又道

　　“曲子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当真如此？”

　　“当真如此。”听着外面酒酣宴畅，我起身正要出去突然背后响起一声

　　“别再瞒着了，既然将死，何不抒怀？”

　　“……夫人放心。”我停顿半刻，偏头应了句。上了台。

　　——

　　一登台，一片嘘声。台对正西，叶青叠腿坐着，几乎躺卧在那——不成体统。

　　逢春旁边陪坐斟酒，我抬头看进叶青眸子，他一把拉过来逢春翻身压上去。

　　四周的大笑声，盖过了乐班子的启奏。

　　狐狸精被正室打脸。

　　可不好笑。

　　我启声，挑了一个高音。此后，便咿咿呀呀的唱起了，我写了三年的曲子。

　　吊子婴

　　起伏的调子勾勒着回忆。

　　绵延不绝。

　　国舅勾结凉妃篡权，想借我一个懦弱皇子，好控制，就让我顶替十四弟。

　　我自幼不信一家天下这一套。父皇问我何为天下。

　　我道：泱泱大国，天下为公。花叶一根，君臣一祖。皇生而为民，替民愁为民忧。如此看来，民重君轻，天下为民，本不是我一家独大！

　　父皇赏了我一掌。此后我便对从政没了兴趣，遇事也唯唯诺诺。

　　我不屑于争强，也不屑于斗胜。用皇位锁我，我又怎如他意？

　　可我不知，国舅擅蛊。尤其蛊虫。

　　那几年我带着蛊毒落在深宫。

　　不分昼夜昏黑，只知道近夜毒发，所止又不知何时了。

　　——
　　我出来后先找到我的是叶廷深。

　　皇帝病重，命不久矣。遗诏要叶家九族诛灭，十四弟又与叶家有过节。十四弟一旦登基上位，叶家定万劫不复。

　　叶廷深让我大局为重，自保为先。

　　我思来想去就一句话。

　　“可我想保，令郎无害。”

　　——
　　我借国舅登基上位。诛叶家九族，我亲临叶府，赶跑了叶青，找人替了叶廷深和他妻子。让他隐姓埋名，在洛阳落脚。

　　叮嘱将来改朝换代，你们再与叶青相认。

　　其他人实在无力回天，叶家终有一劫，天意难违。

　　我杀了凉妃，毁了国舅。才知叶青起义勾结契丹，娶了契丹公主，还生了两个儿子，得了军队，杀回我后晋。

　　好不逍遥。成家立业，我何不顺水推舟？

　　我投降了。

　　石晋亡了。

　　我给了我爹，一个响亮的巴掌。

　　可他却要现在屠了洛阳，这不阻了我“英雄”的一番美意。

　　断然不行啊……

　　——
　　那日，夫人问我叶青于我什么人？

　　我也细想过。

　　我杀的人，想杀我的人，都说我人面兽心，两面三刀，害人不浅。

　　可人哪有那么纯？

　　遇见不喜的不懂我的人，我自是少言多忧，
　　遇见叶青，我也当然自得舒坦。

　　人们说我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

　　我也不过混个体面，求个安稳。

　　也许真不该为了叶青把娘送的长命锁当了。

　　把命散尽了，人也丢了。

　　叶青于我什么人？

　　望而不及，寻而无果之人，
　　毁之可惜，留之悲切之人，

　　我为他取了江山，我也为他送了江山，
　　我为他毁了一世名誉，为他没了一条贱命。

　　夫人你说，他是我什么人。

　　可叶青呢。

　　我于他又是什么人？

　　杀父仇人？

　　无情小人？

　　银贱晴人？

　　哈哈……可悲

　　可笑。

　　若果有来生……
　　我想我是个穷人，我父亲是个痴人……
　　再不愁着天下战火，

　　我想求个安稳，
　　求个快活。

　　——

　　随着鼓点越来越密集。我举剑，白刃映着烛光。

　　剑抵脖颈，唱道：

　　【我见九狐，消于青丘
　　又见朝歌，焚于堕楼】

　　“哎！那是真剑！！”

　　“他要干嘛！？”

　　【我见烈焰，起于孤山
　　又见一叶，障于瞑目】

　　“他要自杀！他要自杀了！！”

　　“末代皇要亡了！！！”

　　【凭吊至此，不死，不休。】

　　“子婴？……”

　　剑刃划破脖颈，鲜血溅湿了叶青的眸子。

　　落下泪来。

　　叶青……

　　其实，我更喜欢你叫我，

　　凉秋。

　　虽然我根本不喜欢这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