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满子》萧子真

3、第 3 章

　　（三）
　　“第一百八十七天，燕儿，你过的可好？”我坐在床沿边，一边数着她进宫的日子，一边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记得，燕儿最怕冷了，每到冬天，少不得发一两回烧。
　　“楼主。”是婢女晓辰的声音。
　　“燕儿在吗？”陆俊温和地问。“嗯，在里头呢。”晓辰答道。
　　“你去吧，吩咐厨房中午熬一碗莲子羹给燕儿送来。”
　　晓辰哎了一声退下了。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又“吱呀”一声被关上。我埋头一针一线绣我的帕子，没有理会来人。
　　陆俊将一封信送至我眼前，道：“宫里来的，看看吧。”
　　我瞥了一眼信封，不由一惊：“是燕儿！”夺过信件，我双手颤抖地打开它。是燕儿的笔迹没有错。只是内容简短。
　　“姐姐：
　　近来可好？一别半年有余，无一日不在思念姐姐。只宫里耳目众多，一直未敢写信给姐姐。姐姐勿怪。冬又至，知姐姐定在牵挂妹之旧疾，恐姐姐担心，故而写信宽慰。燕儿甚好，姐姐勿念。最后，嘱姐姐要保重身体，万勿再将妹之事耿耿于怀，妹即无可忧矣。
　　燕留”
　　泪水漱漱而下，无法自抑。雕窗外卷进来的北风，吹得我浑身冰冷，直打哆嗦。陆俊见状，慌忙拉起床上的蓝色锦被，裹住我的身子。
　　他摸摸我的额头，剑眉紧蹙：“这么烫！你怎么都不说？！”
　　“你走开，我不用你管！”我扯开被褥，沉声道。
　　“你难道不知道你这身子已经经不得折腾了吗？！燕儿走时，你足足病了两月，你知道我有多怕吗？”他不让我扯开那被子，薄怒道，“莺儿，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闹？”我泪眼婆娑，“陆俊，究竟是谁再闹？你不是口口声声叫着我燕儿么？怎么现时又明白我是高莺儿了？陆俊，你骗的了所有人，你骗的了自己的良心么？你骗的了么？！”
　　“莺儿，你知道的，我不能没有你。”他无奈地继续，“也不能对不起容容。可清风楼要想存活，就必须讨皇上欢心。除了燕儿，我再也找不到合适的人。”
　　“可燕儿她什么心机也没有啊！陆俊，你把她推进那地方，你不是让她去送死吗！”
　　“她不会有事的，我已让人在暗中保护她，不会令人伤了她的。”他安慰着我,“等平南王的六十万铁骑至长安，与我会合，我一定会将燕儿带出来。”
　　我流着泪，不答话。
　　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野心几乎已经路人皆知，可没有任何人指责他。凭他的能力，凭现如今的一国之君的昏庸，这天下，总有一天会是他的。且不说他已笼络了朝中的文武百官，即便是全天下的百姓，又有哪一个对他有偏见？年纪轻轻便位极人臣，且为人俊雅。作为一国丞相，自开妓坊本来是一件极不光彩之事。没想到后来的“艳而不淫，清风楼当之无愧！”又赋予了他另一种有别于常人的风流，从此更得民心。试问古今，能做到象他这样的，又有几个？但凡是这样的男人，又有几个，只会属于一个女人？
　　我不愿再想，用被子蒙住了脸。
　　“别盖着脸，蒙坏了。”他欲拉开被子，我不肯，他只得叹了一声，道，“我去找陈御医。”
　　我知道他正为我放下帘帐，隔着被子，我对他道：“陆俊，燕儿若有什么事，你这辈子休想再见我！”
　　或许是没有听见，又或许是不想回答，我只听见他脚步的回答。开门的声音很轻。可关门的声音迟迟不来。我觉得奇怪，起身翻开帐子来。
　　“容容？”陆俊看着门外，惊讶极了。忽听门外一阵疯狂的脚步声，陆俊随之追了出去。
　　我苦笑了一下，终于还是瞒不住了。这清风楼，想来也不可久留。陆俊，早就想和你道别了，如今，也正符了我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