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女昭昭》昭昭灿兮

3、第 3 章

　　颜家长女，昭昭如玉，宜室宜家。
　　洛阳城的人都知道，大理寺少卿家颜宋年最疼爱的不是他家幺女，也不是他的嫡长子，而是他的嫡长女颜昭昭。
　　东都洛阳有宫城、皇城和京城三重，京都之内，纵横各十街，整齐划一，表现出非凡的帝都气派。
　　颜府位于官僚麋集的皇城，临徽安街，以洛阳独特的园林风格而建。由正门而进，过垂花门，入眼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
　　南边是颜昭昭的宝昭院，院外一带翠绿镶成的墙垣，院内左侧掩映着两棵桃树，树态优美，枝干扶疏，花朵丰腴，色彩艳丽，右侧则有广十步繁花盛景的莲池，假山立于其中，碧水照人，几十尾锦鲤嬉戏其中，可见主人的悉心照料与喜爱。
　　抬头便见三间正房，正中间是一个小堂，右侧有一间二进二出的房间为她的卧室，左侧是她的书房。
　　后院有大株海棠，又有两间后罩房，是对她贴身伺候丫鬟的住处。院墙根有空隙，流入清水，绕至前院，盘旋假山而出。
　　“夫人，刚刚小姐的手指动了，您快来看看！”颜昭昭躺在床上，有些头晕，很不舒服，但她听见了雪芙带着激动又有些忐忑的喊声。
　　她皱了皱眉头，难道那蛇并不是毒蛇？毕竟她还没有死不是。
　　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并未急着睁开眼睛，想了想才明白，是雪芙的声音不对，过于稚嫩，那是十岁左右的孩子才有的音色！
　　还有，她喊的是哪个夫人？
　　觉得自己可能梦靥了，又默了默，接着听见一阵杂七杂八的脚步声。
　　“昭昭，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感觉床榻边微沉，有一道记忆深处中最熟悉的声音传进耳中，在脑海盘旋，深入骨髓。
　　颜昭昭听到这里，震惊的睁开了双眼。从未有过的焦急不安，急不可耐，她偏转过头，未置一词却已泪流满面的盯着面前一脸焦急万分的妇人。
　　妇人一看她这样，顿时着了急。忙俯身到她面前，拿出帕子，一边给她擦泪，一边轻声安抚她：“昭昭别哭，是不是哪里疼了？告诉娘，娘让蒋郎中给你看看。”
　　慢慢的，颜昭昭停了哭泣，抽噎声渐缓。一瞬不瞬的瞧着她娘亲，含糊不清的唤道：“娘，你怎么到我梦里来了？”
　　“傻昭昭，你在说什么傻话？”娘亲收好帕子，摸了摸她的额头，正准备起身。
　　“娘，别走！”颜昭昭飞速坐起紧紧抱住娘亲，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的娘亲。就跟记忆中的娘亲一模一样，身姿婀娜，气质清雅，一看就是满腹诗书的女子。
　　江氏无奈，只得吩咐站在身边的大丫鬟香萍去外间请蒋郎中进来。伸手在女儿的背上轻轻拍抚，随即将颜昭昭放在床上，温柔的为女儿盖上姜黄色香洁的衾被。
　　“昭昭，以后切不可再顽皮了，你早间摔倒在荷池里，脑袋砸在了假山石子上，已经昏睡了半天了，幸好福大命大醒了，不然，你让爹娘可怎么活。”江氏心有余悸的嘱咐女儿，看着女儿醒来病态般苍白的小脸，心疼苦涩之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颜昭昭思绪百转千回，眉头松了又皱，皱了又松。眼前这一幕有些熟悉，混杂着分析了娘亲刚刚所说的话。
　　摔倒在荷池里，又撞上假山？
　　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是八岁那年？她记得当年她吃过早膳，本该跟绣娘学女红的，但她讨厌学无聊的女红。她就撇下雪芙和香荷，偷溜去荷池逗锦鲤，一个不小心就摔进池子里还撞上了假山！
　　念头一闪，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似想要证明什么，伸出手来准备在脸上掐一下，一只白白胖胖的小手映入眼帘，已经彻底帮她证明了那个答案。
　　这下，不用掐了。
　　颜昭昭先是有片刻的不可思议，接着便是一阵狂喜。
　　房间里有一股好闻的似桂花胰子香的味道，她抬头开始打量起房间的布置。
　　屋室轩敞阔朗。左侧用一个苏绣荷池屏风隔开了，靠霞影纱窗便是一张花梨木暗红漆就的大案桌，桌腿使用粗硕的圆材，外撇，侧脚收分明显，除边缘起阳线外，其余部分不施雕琢。
　　桌案上放置着各种名人字帖，两方宝砚，同案桌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
　　另一边一个汝窑花瓶，插着满满的一束挂水珠儿西府海棠，一只纸糊无骨兔儿坐台灯笼。
　　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幅《池上芙蕖》，她这张拔步床上悬着雪白双绣花卉草丛的纱帐，外层搭了暖黄色绸绫床帐。
　　这间透着女儿家俏丽活泼风格的捎带古典而富贵的陈设布置，便是她出嫁前的闺房了。
　　蒋郎中是徽安街有名的医馆大夫，姓蒋名风，年五十有二。
　　在香萍的带领下进入内室，朝江氏行拱手礼，江氏回完礼便让开位置，忙道：“蒋郎中，麻烦您看看我女儿。”
　　蒋郎中差不多是颜府的府医，知道江氏关心女儿，便没有说话，不讲究虚礼坐下。让颜昭昭伸出手，搭完脉瞧了瞧她的脸色，肃容望向担忧不已的江氏道：“夫人不必担心，只要人醒来就没事儿了，只是贵府小姐溺了水又撞伤了脑袋，会有头晕胸闷之感，老夫开两副汤药，喝上三天，然后将养十日，便可痊愈。”
　　听完蒋郎中的话，江氏彻底放下心。让香萍带蒋郎中下去写药方，以及抓药。再吩咐莫嬷嬷亲自煎药。
　　香萍与莫嬷嬷双双应是，满脸喜意的出去了。江氏很放心她们两人办事，一个是她的心腹丫鬟，一个是她从江家带过来的陪房，也是她的奶娘。
　　在此之间，打量完各处的颜昭昭一直看着自己的娘亲，看着娘亲的一颦一笑，那么鲜活，那么幸福。
　　江氏转过头，伸手抚摸颜昭昭的脸颊，看着呆呆傻傻盯着她看的女儿，语气亲昵道：“我的昭昭被撞傻了不成，怎么一直看着娘亲？”
　　“娘亲好看，昭昭被娘给美得迷了眼。”颜昭昭伸出左手握住娘亲贴在她脸上的手说着，嘿嘿笑了两声，还眨了眨眼，完全是一个八岁女孩该有的灵动模样。
　　江氏被她的话气笑了，伸手将她手放进衾被里，点了下她的鼻头。
　　“你呀！真是个小调皮。”接着又道：“等你好后，找个好天气我们一家人去白马寺为你祈福，感谢佛主对我昭昭的护佑。也为你哥哥请佛，希望他半月后的童生试顺利。”
　　颜昭昭听到娘亲这话，有一瞬间的怔愣，心中微沉。
　　红颜多薄命，如她，如娘亲。
　　她不会忘记，上辈子娘亲就是在她八岁那年，去白马寺焚香祈愿，在回府路程中被劫匪掳去羞辱之际，跳马摔死的！
　　“娘，我知道了。”她心中有事，眉宇微沉。
　　因果轮回，这世间万事都有前因，让她重活一遭，便是给她机会保护她所在意的人罢。
　　是岁月的恩赐，亦是年轮的印记回馈。
　　如今这世平淡温馨的幸福，再也不会让那隐藏的危险彻底击碎，当年娘亲的逝世使她第一次尝到了失去的痛苦，失去了爱她的第一个亲人。
　　当年，爹爹自娘亲去后就很少笑了，多数时间用于破案件，少数时间照顾她兄妹三人。哥哥也在刹那间成长，不再跟她作对，努力学业的同时懂得了照顾两个妹妹。小妹两岁多便没了娘亲的照顾，越来越胆小，特别粘她......
　　此时莫嬷嬷和香萍进来了，莫嬷嬷手里是端着用白瓷小碗装着刚煎好的药，微笑着道：“夫人，昭姐儿的药熬好了。”
　　而香萍用托盘装着一只茶色青花瓷碗，里面装着精细的小米粥。
　　江氏看着女儿微颦的眉眼，以为她累了，侧坐到颜昭昭枕边，扶起女儿接过药，便道：“昭昭，把药喝了，然后好好休息，娘就在这陪着你。”
　　莫嬷嬷看着颜昭昭微蹙的眉角，怕她嫌药苦不肯乖乖喝药，便道：“怕昭姐儿嫌药苦，嬷嬷给您多放了两勺砂糖，还给您备好了蜜饯。等您喝完药，就可以多吃两颗蜜饯去味了。”
　　颜昭昭知道莫嬷嬷疼爱她，从来都是对她关怀备至，就跟亲孙女一般无二，她对莫嬷嬷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娘亲一勺一勺的喂她，她一点都没把那点苦涩药味放在眼里，没有推三阻四，更是没喊一声苦。
　　这般懂事听话，倒是惊倒屋里一大片人。
　　“经此一劫，昭昭真是懂事儿了，娘很欣慰，要是你爹爹回来看到这么乖的昭昭，肯定会给好东西奖励昭昭的！”娘亲喂完药，有小丫鬟上前接过空碗退下。
　　娘亲扶她躺下，拿出新的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药渍。慈爱的看着她：“再吃碗粥，好好睡一觉，让我的昭昭早点活蹦乱跳起来。等你醒来，估计若若也差不多睡醒了，你爹爹和哥哥再等两个时辰就回来了。”
　　“娘，让您担心了，妹妹还小，离不得您，您去陪她休息吧......女儿这会儿已经好多了，让雪芙陪着我就好了。”颜昭昭喝完药再吃了粥，感觉睡意袭来。
　　江氏听到她的话并未多想，只当女儿是真的懂事了，再看女儿的脸色比刚刚好了很多：“娘的好昭昭，那好，娘看着你睡着了再走，快好好睡吧。”
　　看着女儿的睡颜，想到女儿的懂事，江氏心中一阵感慨：女儿不懂事的时候盼望女儿懂事点，女儿真懂事起来了却希望她能永远天真可爱。
　　可怜天下父母心......
　　颜昭昭醒来时离酉时还差半刻钟，雪芙趴在她的床沿睡着了。
　　九岁大的小丫头，依稀可想象长大后漂亮的模样。
　　“雪芙......”她轻声唤道。此时头已经不疼了，就是浑身没力。
　　“小姐，您醒了？需要奴婢做些什么？”雪芙迅速站起身，来到她床头，关心的问道。
　　心中一股暖流划过：“有点渴，我想要喝水。”
　　“嗯嗯！奴婢马上去，小姐您稍等一会儿。”说着起身朝离大桌案五步远的小圆桌走去，上面摆放了一套白瓷茶具。
　　雪芙倒了小半杯还未冷却的清水，扶她起来，喂她喝水。
　　“我爹爹回来了吗？”喝过水，再次躺下，想起了爹爹，不由问道。
　　“老爷还没有下衙，不过应该快了。倒是大少爷回来有一刻钟了，一回来听到您受了伤就着急的跑过来看了您两次，因您没醒就去书房了，估计这会儿又在来这儿的路上了。”雪芙想起大少爷担心小姐的模样，有些想笑。
　　说曹操曹操到，脚步声从院外到外间渐行渐清晰传来。
　　雪芙刚站到床侧，身穿雪白袍服，蓝色褶子沿边勾勒着翠竹纹，淡蓝绫罗腰带上挂着一枚‘虹光璃玉’玉佩，乌发被琉璃簪冠住的颜安然就绕过屏风大步进到内室。
　　“颜昭昭，你活腻歪了吧！三月的池子还那么冰凉，你都敢一个人跑去玩。”看到颜昭昭醒着，颜安然嘴上嚷着，脚步却不由放轻。
　　看着站在床前朝气蓬勃的哥哥，颜昭昭眼含泪光。
　　“好了好了，我不说你了。你......你可千万别哭，不然待会儿娘过来还以为是我又在欺负你！”他看着妹妹眼角的泪花立即手忙脚乱起来，从怀里掏出帕子给她擦拭眼泪。又问：“是不是哪里还疼？”
　　颜昭昭收住眼泪，望着哥哥搭在自己的头上的手：“没有哪里疼，就是看到哥哥关心我，我高兴的。”
　　“我从书院回来他们就告诉我：说你溺水，脑袋还撞到了假山上。本来你就不聪明，这一撞不会更傻了吧！”他收回手，说着贬损人的话，眼里却是满满的担忧。
　　颜昭昭看着这样的哥哥，上一世所练就的淡定从容不攻自破。
　　因他的一句话，他眼里的那份担忧，就鼻酸的厉害。
　　“颜安然！哪有人这般说自己的妹妹的，等爹爹回来，我就说你刚刚骂我傻了！”颜昭昭收神，莞尔一笑，语气一突，对着颜安然道。
　　看着妹妹虽然娇弱可怜却还能反击他，颜安然眼中的担忧就没那么重了。语气也跟着轻快了起来：“你要是能早点好起来，我便把我的琉璃珠送给你。”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雪芙你来作证！”颜昭昭认真的望着他。
　　“是，小姐。”雪芙话音刚落，外间便传来几人匆匆的脚步声。
　　“昭昭，爹爹已经吩咐人用翠竹将荷池围起来了，以后你便再不会摔下去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这便是颜府当家主人大理寺少卿颜宋年，一个爱妻如命，疼女入骨的男人。
　　听到爹爹的声音，颜昭昭想要坐起来，被颜安然眼疾手快的按在床榻上。
　　“病还没有好呢，勿乱动！”看到妹妹的动作，颜安然声音微沉。
　　颜宋年抱着小女儿走进来，江氏随着丈夫进入女儿房间。就看到大儿子正给妹妹掖被角，心中一阵欣慰。
　　“爹爹，娘，妹妹。”颜昭昭看着前面身穿正四品的盘领大袍，胸前、背后各缀一块方形补子，补子上绣着云雁的爹爹和身穿姜黄色长罗衫，蛋白黄腰带上挂着一串小指头大小的珠子，叮铃作响，外套同色纱裙的妹妹，又酸了双眸。
　　爹爹担心她，官服都没来得及换！
　　只是已经做了一下午的心理准备，并未像早晨突然看到娘亲那般失态。
　　“姐姐，你生病了，还痛痛吗？若若给你呼呼。”两岁多的妹妹，已经能很利索的说话了。
　　爹爹将妹妹颜昭若放在她床上，平日犀利的双眼此时难查温柔的盯着颜昭昭瞧，直抵进颜昭昭内心深处。
　　“若若这一吹，姐姐果然不痛了，若若睡好了吗？”看着爬进被窝，抓起她的手轻轻吹气的妹妹，颜昭昭心里一暖。
　　“昭昭，你娘说你懂事儿了，爹爹还以为你娘在骗我呢！此时一看，我的昭昭果真是懂事了。只是，爹爹的昭昭可以不用那么懂事，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有爹爹为你撑着呢！”颜宋年轻抚着女儿的脸颊，轻声细语的道。
　　昨儿个活蹦乱跳的女儿，如今躺在床上像只猫儿般可怜兮兮的，颜宋年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儿。
　　要不是女儿喜欢荷池，真想将那差点让女儿丧命的荷池填平！
　　颜昭昭看着眼前的爹娘、哥哥、妹妹，突然感觉前世所受的那些苦，所经历的那些悲凉孤独在心里渐渐土崩瓦解。
　　昨日种种，恍然一场噩梦。梦醒来，一切还是那般幸福。其实她清楚明白，那些人事变迁，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老爷，夫人，大小姐的药粥熬好了。”香萍双手托着托盘，上面放了半碗米粥。
　　“拿过来罢，我来喂昭昭吃。”不等江氏回话，颜宋年直接从托盘里端过药粥。
　　江氏慢慢扶起女儿，颜宋年轻轻吹了吹药粥，喂着颜昭昭吃下。
　　颜安然和颜昭若只盯着她瞧，看着妹妹/姐姐吃东西，心里只觉开心。
　　这便是血缘亲情，只有担忧，没有羡慕嫉妒！
　　吃完药粥，江氏让她躺着休息。
　　他们又陪着她说了会儿话，颜昭昭看时辰都要到戌时了，便催促道：“爹、娘、哥哥、妹妹，你们也快去用晚膳吧。”
　　“好，那你好好休息，爹爹明天再来看你。”颜宋年也觉得都快过平日用晚膳最晚时辰了，况且女儿最需要的便是充足的休息。
　　捞起昏昏欲睡的小女儿，颜宋年往外间走去。
　　“雪芙和香荷，好好照顾大小姐。晚间警醒些，有事及时禀报。再有疏忽，唯你俩是问！”江氏吩咐她的两个丫鬟，掖了掖她的被角。
　　“是，夫人。”逃过一劫，两人齐答道。
　　“你......等你好了，就给你玻璃珠。所以，你快好好休息。”颜安然说完，看着点头的妹妹，心情畅快的跟着母亲出去了。
　　热闹的屋子顿时安静下来，困意再次袭来。颜昭昭微翘着嘴角，进入了梦乡。
　　梦里蝶飞凤舞，家人都陪在她身边。
　　将前世禁锢在梦中，待荣宠继续，待缺憾弥补，只为此生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