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与糖孰甜》萤昭

19、朋友

　　远处因人离去低了不少的唱戏声又高了，那个小丫头蹦蹦跳跳地从探出头来，催促他们：“该走啦，前面的人已经都去宴厅了，姑母在找哥哥你呢。”

　　盛明衍朝谢知秋仓促点头，脚步略有些慌乱地走向了小丫头，面上却全是笑意：“溱溱把糖块藏哪儿去啦？”

　　纪溱听见就皱着小脸拍了盛明衍的胳膊一下：“刚才哥哥从花园过去了，不要让他听见。”然后她就推着盛明衍往前走，“快走快走。”

　　“好好好。”盛明衍好笑地绕过了假山。

　　纪溱看着他走了，转身又走了回来，好奇地看着她：“姐姐我们走另一边回去。”

　　谢知秋略一屈身：“麻烦纪姑娘了。”

　　“我家里人叫我溱溱，姐姐也可以这么叫我。”

　　纪溱是个活泼的性子，开口先与谢知秋亲近了起来，她是纪家最小的女孩子，和上面的姐姐差了将近十岁，玩耍时都不喜带她。她平日里只能去扰一下纪泽，但纪泽又多数时候在书院里，人又有些沉闷。

　　今年盛明衍来了后在纪家住过几日，纪溱从小到大身旁都是认识的兄姐，好不容易来了个新面容，且是京城来的。她没去过京城，就缠上了盛明衍问东问西，况且这个哥哥还长得好看。

　　在纪溱看来她的长兄是个极无趣的人，出门不带她也不陪她玩，而避着人偷摸上树给她摸鸟蛋的盛明衍就有趣极了，他还会给她带糖块吃，有的晶莹剔透比糕点铺里的都好吃，但那种他带的少，偶尔才有一点。纪溱想着糖的甜味儿，又悄咪咪摸了摸怀里为数不多的糖块，盛明衍每次都抠抠索索地给她，她可要省着点吃。

　　最后那个鸟蛋被盛明衍炒了，两个人从厨房拿了两张饼配着吃。若要被纪太太发现一定少不了一顿骂，但纪溱觉得就算挨骂她也要吃，对于这个与旁人不同的哥哥纪溱很是喜欢，于是当盛明衍让她帮个忙的时候纪溱一口就答应了。

　　封家她早就来惯了，换身衣服引路都轻车熟路，开宴之前盛明衍给她指了指人，纪溱也没多想就问：“是你喜欢的姑娘么？”她在家听姐姐们说过不少类似的话，哪家公子姑娘好看，谁又喜欢谁，听了半天后姐姐们还要看一眼她，最后又都笑起来说她年纪这么小懂得什么。

　　纪溱气鼓鼓的，她懂得可多了。

　　盛明衍顿了一瞬，但也接着就回了：“……这姑娘都定下人家了。”

　　纪溱立马就可怜起盛明衍来，然后就下定决心起码得去问问这姑娘是如何想的，但又不能让盛明衍和人见面尴尬。对于她来说难度也太高了，她想了很久连饭都进地少了，纪大太太还把她放里的丫鬟叫过去问了问。

　　现在纪溱在前面领着路，与之前来时换了个方向，她回头看了好几次谢知秋，还是没忍住：“你和明衍哥哥是朋友吗？”

　　这话问的谢知秋脚步一顿，她是拿盛明衍当恩人看待的，毕竟人家关照了谢燕绥，现在也关照了她不少。但乍然一问她竟不知他们到底算不算地上是朋友，当然就算她说是，想必盛明衍也不会特意因此来找她分辨。

　　但谢知秋就是不想糊弄过去，她弄不懂盛明衍是如何想的，他会告诉她想知道的事，却也不隐藏他对于谢意澹的猜测，能耐心地与她交谈，却又厌烦她的谢意。

　　谢知秋垂下视线没有看纪溱，而后摇了摇头：“不是。”

　　听完纪溱圆圆的小脸就浮上几分难过，谢知秋看她这反应很是疑惑，正想问上两句，但走了这一会儿，很快就到宴厅了。齐若瑶已经回来坐下，抬头环顾恰好看见了她，便交际地起身迎了上来。

　　“你跑哪儿去了？”

　　“去如厕绕了些路。”谢知秋边答边回首看纪溱，这一转眼小姑娘就跑没了影儿，她也只好压下问题心中纳闷。

　　“没迷路就好，那边已经结束了，说是下午将诗书画评个结果，谢太太和我母亲一起呢，刚刚差人来说让我们先自己玩会儿。”齐若瑶交代完下两位长辈的吩咐长舒口气，见着谢知秋也放下了心。

　　台上的戏又换了一出，台下有人叫好也有人赏银子，谢知秋跟着齐若瑶离了这处往僻静处坐下了，远处有不少姑娘正凑在一起看繁盛的花树，欢笑声起起伏伏。

　　两人坐定了后，谢知秋眨着眼睛看齐若瑶，问的语气很轻：“怎么样？”

　　但齐若瑶没了之前的羞涩，她微微皱眉而后摇摇头，谢知秋抓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又问她：“怎么了？”

　　“……听赵太太的话是没那个意思，一直在回避我母亲说的话讲些无关的事情。然后谢太太就让我们先出来了。”

　　“那你见着……？”

　　齐若瑶轻轻摇了摇头。

　　谢知秋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春末的风很是暖和，吹动了齐若瑶的额发。谢知秋从她的神色里什么都看不出来，印象里齐若瑶一直是这个样子，沉静又温柔，让人不记得她是否有过难过的时候。

　　准确来说是谢知秋并不记得，上辈子齐若瑶定下了才告诉她，那时候郑大鑫已经被扔到了军营，李振柏也去了历州的书院进学，每个人都渐渐地断了联系，年少的时光转瞬之间就会逝去，而她何其有幸，再度回到年少，看到当时没有察觉的事情。

　　谢知秋紧紧握住了齐若瑶的手，下定了决心。

　　她说：“那便是他们没眼光。”

　　齐若瑶轻笑起来：“你就这张嘴不肯吃亏。”

　　“不提他们，姐姐你喜欢什么样的人？”谢知秋眼睛亮晶晶地瞧着她。

　　被看的人不好意思，避开了视线：“你说什么呢……我又哪里知道了……”

　　但是谢知秋一直看着她，等她继续往下说，齐若瑶就断断续续地说：“脾气好……长得顺眼…，哎我也不知道啦！”

　　这个年纪的人又怎么会说地清楚呢，幻想与憧憬是飘在天空上的云彩，被风一吹就变了个模样。但谢知秋好歹知道了点相关的边际，便没有再追问下去，齐若瑶也松了口气。

　　不多时有丫鬟来叫他们，到开席的时辰了。

　　余氏和齐太太也回来了，齐太太的脸色极差，余氏问了问两人做了何事，谢知秋一一答了，然后问余氏发生了什么，余氏只摇了摇头。

　　今日这宴会就为着个春字，席上摆了柳叶鱼儿，壶里装了桃花酿，有丫鬟立在一旁上一道菜就讲讲材料和做法，吃过的来客就有应和的，还向坐在旁边的人推荐。有些菜色确实不错，另一些却没说的那么好了，谢知秋捡了些对胃口的吃，齐若瑶则不怎么吃得下，动了动筷子就只喝面前的茶水了。

　　等吃得差不多，便有人起身离去，谢知秋向余氏与齐太太打了招呼，然后和齐若瑶叫了个丫鬟领路去如厕。

　　园子里的人不多，她们回去路上也只看见了零零散散的两三个人，等快到了却偏不巧迎面碰上了个人。

　　王慧玫红着眼睛躲在花丛里正哭着，听到有人来抬头一看是她们两个接着就要躲。

　　丫鬟顿步转身朝两人行了个礼，然后想上前看看。

　　王慧玫跑了几步就碰上了整齐摆在地上的花盆，她停在绽放的花阵外面，回头看了看她们，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齐若瑶见状叹了口气，便对那个丫鬟说：“请问有没有可以梳妆的地方，我这袖子不当心撒了茶水。”

　　“麻烦您跟我来。”丫鬟没多问，脚步换了个方向。

　　王慧玫还站着呆呆地看她们，谢知秋往前两步扯了她的手：“先跟着我们走吧。”

　　封家收拾了几间客房供来客整理衣装，丫鬟给她们带到了地方，谢知秋又请她给余氏带句话，让曼云过来。

　　等到那丫鬟走了，三个人坐下后寂静无声，这是从未见过的场面，以往谢知秋和王慧玫碰见就要拌嘴，长辈在时不敢，长辈若是不在，两人就能把小时候瓜子皮夹牙缝这种事都拿出来吵。

　　安静了好一会儿，王慧玫终于发出了声音，她哽咽着和两人说话：“谢谢……”

　　两个音节里谢知秋很明显地听出了她的僵硬，但谢知秋已经是个养过孩子的沧桑女孩了，不会再抱怨这点细枝末节。

　　“王姑娘在这里待一会儿吧，等丫鬟带着脂粉来了，给你盖盖这眼睛，你先擦擦脸。”齐若瑶把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多谢你。”王慧玫又道声谢。

　　谢知秋因着道谢今儿心中复杂，看了看双眼通红的王慧玫道：“你一会儿是直接回去还是再去看看评比？”

　　王慧玫摇头：“不去了，不想见着孟舒兰。”

　　这名字谢知秋和齐若瑶都没听过，她们从小在塞北长大，按说有名有姓人家的孩子都当听过才对，即使不知名字，姓怎么也该知道的，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疑惑，只好等着王慧玫的下文。

　　王慧玫吸了吸鼻子继续说：“就是新搬来赴任录事参军的那个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