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林枂

5、第五章

　　这一代人的纠葛要追溯到他们的爷爷辈。六家人商量着合并为两派，但是中间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这个计划被迫叫停。后来年轻一辈接手，生出了一条更大的利益链条。这链条把六家紧紧绑在一起，哪怕一枚螺丝钉出了问题，这个链条就完全作废了。
　　可是谁知道在私底下各家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韩珅作为第一个被启用的晚辈，他知道的多反而不利，所以韩秦尽可能地只把现在对他有用的信息告诉他。剩下的路还要他自己走。

　　而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尹辞，到底是巧合，还是必然？

　　“校花，这道题我蒙对了他为什么要扣我分？”韩珅把自己的答题开让他看了一眼，真诚地发问。
　　那道题的题干最后还有一段话——请写出详细过程。
　　这几个字被圈在括号里了，但是按理来说韩珅应该能看见。

　　尹辞抿了抿唇，指着那段话，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没看见后面还有一段话么？”
　　韩珅还真没看见。
　　他干笑一声：“选择性忽略。”
　　这话压着最后一节下课铃声一块儿蹦出，班里急着吃饭的人丝毫不给老师留面子，脚底跟抹了油一样跑得飞快。

　　“走吧，中午还是得吃饭。”韩珅随意地将答题卡对折塞进了桌肚。
　　尹辞收拾了教参，抱在怀里跟着韩珅。

　　蓝雪看向尹辞的眼神却越发的奇怪。
　　他身上有那个人的影子。

　　“中午苏绛他们商量着打牌，你要受不了就还戴上耳机。”韩珅咽下一口米线。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一声消息提示音，韩珅下意识挡了一下，又发现自己是多此一举，于是装作去看的样子点开了那条消息。
　　养成的习惯就不好改了。

　　尹辞眨眨眼睛，倒是没多想，权当发消息的人是那天写信的。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动作之后没话可接。两个人闷头各吃各的，都是第一次这么尴尬地吃完了一顿饭。

　　回到宿舍尹辞默默地戴上耳机，拿起mp3播英语资料。
　　赵毅手法娴熟地洗了牌，边发边问：“待会儿应该会有执勤的过来检查，收不收？”
　　苏绛冷哼一声：“你要有那手速，就不至于钢琴块儿都过不去了。”
　　赵毅被他堵得无话可说，索性闭了嘴。

　　“对三。”苏绛挑出两张最小的牌。
　　韩珅扫了一眼，抽出两张五：“对五。”
　　一个对子都没有的赵毅光看两位大佬骚了，明显没了气势：“要不起。”
　　苏绛刚想嘲笑他，上铺就传来一道微哑的声音：“稍微往旁边移一下可以吗，我去趟卫生间。”

　　苏绛赶紧给他腾出一个下脚的位置。
　　“谢谢。”尹辞笑了笑，脚趿在了拖鞋上。

　　苏绛突然一僵，紧盯着尹辞的背影。
　　韩珅屈起手指在桌面上敲两下：“出牌了，别老盯着校花看。”
　　意思是你他妈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对十二。”苏绛回过神。
　　他好像看到了尹辞下来时不小心露出的腰侧上有一个小月牙的胎记。

　　韩珅显然也注意到这边了，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赵毅吸了一口气，甩出两张王：“干什么眉来眼去的。赶紧，我炸了。”
　　真是个不太聪明的玩法。

　　两个人都懒洋洋地说不要。
　　赵毅一下犯了难，看着一把牌不知道该出哪一张犹豫了半天。等尹辞从卫生间里出来，他招了招手：“校花你来看看。”
　　尹辞无奈凑过去替他想招数。

　　“要要要，一天不打牌心急是不是？”执勤老师一下推开门，带出一阵风。
　　“检讨两千字，四个人每人一篇，”他说完感觉这间屋子里多出了一个新人，于是补充道，“那个弯腰的应该是第一次吧那一千字就行。”
　　说完像刚刚那阵风一样关上了门。

　　四个人除了大场面见多了的韩珅没呆住，剩下的都被这机关枪似的语速秀懵了。

　　“卧槽他是上膛了么跟吃了枪药一样。”赵毅说道。
　　啥都没干还要写检查的尹辞倒是没生气，一言不发地准备踩栏杆上床。

　　韩珅丢了手里的牌，从苏绛床边拿走一根棒棒糖，斜靠在桌子上：“生气了？这赵毅也不是故意的。吃颗糖，要还是不顺，那就再来局实的。”
　　赵毅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

　　尹辞被他逗笑了，连带着酒窝都露出来了。他接过那根棒棒糖。冲韩珅一挑眉：“我没生气。谢了。”
　　“一家人写一家检讨，是吧校花？”苏绛可能是闲的，拿出一直在嘴里含着的棒棒糖，当作啤酒跟他比划了一下，吊儿郎当地道。
　　尹辞明显感觉到这个宿舍要比以前的宿舍氛围好，至少还有笑点。

　　“我也谢谢你给了我一个练字的机会。”尹辞不咸不淡地扯出了一句话。
　　苏绛点点头，把糖重新含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道：“不客气。”
　　韩珅掴了他一巴掌，示意让赵毅再洗一次牌。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苏绛学着韩珅刚才的动作，也小幅度地摇头。
　　这把还没打完，苏绛的手机响了。

　　“诶爸，”苏绛接起电话，耸着肩夹在耳朵底下，一边听他爸说话一边出牌，“我跟同学打牌呢。”
　　不知道他爸说了什么，苏绛的脸色一变，一声“两个A”也卡在嗓子眼里。
　　“苏绛你他妈是不是被两千字检讨吓...”

　　“知道了，”苏绛打断赵毅的话，把牌一股脑地塞进他怀里，“韩珅，走了。”
　　赵毅不满地撇撇嘴，嘟囔道：“又玩儿这套。”他顿了顿，趁两人还没走，加了一句，“记得写，下星期得念。”

　　两人齐齐地摆手表示自己听见了，然后迈着步子走了。
　　许是关门声太大，尹辞从一堆教参里面抬起头，向下看了一眼，问道：“他们...走了？”
　　赵毅收起牌，应了一句：“是啊，估计这几天来学校都有点儿悬。”
　　真是混吃等死的类型。

　　尹辞蹙起眉头，继续听赵毅抱怨：“他们经常这样，学上着上着人就不见了。短的一天，长的得三四天，反正这个星期是见不到他们了。”
　　“诶校花，你记着写检讨，下星期一得念。”赵毅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笑了笑。
　　尹辞晃了神，“咯嘣”一声把糖咬碎：“嗯。”

　　“颖莹今天被叫回去了，他们怀疑是颖家人强制启用她，”苏绛单手把那条来电信息删除，继续道，“赵毅是赵家人，他估计也快了。但是颖家和赵家一直来往密切，不排除他们私下交易的可能，还有‘下河’的资金出了问题，少了一千万，这一千万如果流到美国的生意链，肯定会出问题。”

　　韩珅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前几天抓到的贩毒团伙，背后如果查出再有更大的动静，这会威胁到‘下河’。”
　　苏绛拉开车门，笑道:“上车吧韩少爷，车上说。”
　　韩珅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弯腰上了后座。

　　“川哥，有苹果么？”苏绛上车后曲起手指，耳朵靠在车门上，一边敲一边听。
　　“没有。”苏川单手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副驾驶座上取出两个入耳式耳机扔给他们，“终于聪明了，不容易。”

　　他这句话没有起到缓和气氛的作用，车里的三个人都知道六家内部一定有问题。
　　“颖莹她要是被强制启用，那么他们的算盘一定打到了美国的生意链，甚至说是再往更宽的范围去想。”韩珅边戴耳机边说。
　　苏川不置可否，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后瞳孔猛地放大，一踩油门加快了速度，嘴里骂道：“操，装不了窃听器他妈直接上道追。”
　　他们车屁股后面还跟了一辆宾利。

　　苏绛下意识地想扭头看，韩珅一把抓住他胳膊，压低声音道:“别扭头。”

　　后面的车也随着加快了速度。苏川冷笑一声，方向盘往右打得狠了，车身斜着从旁边两辆出租车中开过去：“小兔崽子，坐好。”
　　话音一落，他硬生生把车速提到了一百四。

　　铭城中心区人流量车流量加起来在全国都能数一数二了。这座城市老少人口分布极不均匀，这会儿路上全是中午下了班回家或者是接孩子的，一些电动车也因为赶时间而走了快车道。
　　后面的车没料到开车的人这么猛，竟是在马路上把速度开到了一百四，甚至还有再往上涨的趋势。

　　“他娘的，苏家人真是疯了。”宾利车上驾驶座的人狠狠锤了一拳方向盘，喇叭的声音一直没停过，直到一辆出租车被迫靠边停才猛踩油门追上去。

　　“颖家的？”韩珅的声音未起任何波澜，仿佛对这种电视剧上才有的情节极为熟练。
　　苏川就着嘴里的口香糖吹了一个泡泡：“不知道，赵家的也有可能。”
　　“下个路口左转。不管哪家的，埋了再说。”韩珅漫不经心地把车窗降下来，伸出手打了个手势。

　　“操，跟老子叫板？干他娘的！”男人挂了档，降下车窗往外吐了口痰。看那架势还真准备在市区放火。
　　苏绛见宾利明显带着车速都急了起来，一个没忍住，笑得猖狂：“真有你的啊韩珅。”
　　连不怎么夸人的苏川都笑了：“待会儿刹不住火了，你小子负责啊。你们俩这咖位大的，我就接两个人放学还得别着枪。”

　　宾利车里的气氛相较于这边要沉重许多。男人对后座的人说：“这是市区，苏家人不敢闹事，收不住了还是他们的损失，别开枪。”
　　能带出来追人的定不是不明事理的，他们重重地点头，男人这才满意。

　　苏川闯了个红灯，打了方向盘拐进了那条小道。
　　路上行人没几个，都是低头族。周围闯进了两辆车都不带抬一下头的。
　　苏川从身旁暗柜里取出一把枪和一个弹夹，一并扔到后座：“自己弄，谁打都行，开一枪完事儿，那边还等着呢。”

　　苏绛没开过枪，自然把这件事交给韩珅。
　　韩珅迅速地上了膛，先是从后视镜中确认了一下位置，然后把枪掩在袖子后面。像刚才挑衅一般把手伸出去，宾利车上的人眉头一皱，爆了句粗，猛地一踩刹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正如他所说，出了一个那个人后，苏家也疯了。
　　韩珅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弧度，按下了扳机。

　　“砰——”

　　韩珅左手轻轻按着耳机，说道：“死一个，剩下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