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林枂

4、第四章

　　翌日。
　　韩珅自然醒的时候下铺的尹辞已经走了。他听到外面参差不齐的口号声，觉着尹辞应该是去乖乖跑步了。
　　韩珅坐在床上清醒了一会儿。顺着栏杆下去，二话不说拿着手机放了一段铃声把剩下俩睡死了的人叫醒。

　　苏绛眯了眯眼，见韩珅准备去开灯，便伸出一段胳膊来回晃了晃：“先别开，让我缓一会儿。”
　　韩珅又缩回手，锁上了卫生间的门。

　　苏绛直起身 ，突然瞧见了一张被压在一次性纸杯下面的纸。他搓了一把脸，光脚踩在拖鞋上，把那张纸拿起来看。
　　—今天铃声坏了，我在外面挂了个牌子，应该不会有人进来。记得吃饭
　　后面还跟了一个“尹辞”。
　　上面的字迹非常漂亮，跟他们这一派的狂草完全不一样。

　　苏绛一下子清醒了，猛拍刚落地的赵毅:“我寻思着咱们昨天也没做啥好事儿啊。”
　　赵毅凑近看了一眼，忍不住说了一句:“卧槽。”
　　两个人互相看看对方，一起打开宿舍门—果然门上面多了一个牌子。
　　赵毅把牌子取下来，当宝似的在眼皮子底下看了好一会儿。
　　洗漱完的韩珅一出门就是两个傻子对着一个木牌发愣。他过去一人给了一个脑瓜崩，边走边说：“什么东西当宝贝看”
　　苏绛还是瞪着眼睛，快步走向韩珅，随着他一起坐到床边:“昨儿刚搬来的校花觉着咱们仨会被判成逃操，居然在门外挂了一个牌子。”

　　这一系列的操作，就是韩珅都怔了半晌。
　　“这也...太单纯了吧？”赵毅抽了一口气。
　　尹辞好像对一切都不在乎。无论是苏绛在校门口说的那句话还是喊声当众夸他好看，尹辞全部坦然接受了。甚至因为三个人会被罚写检讨而在门外挂了一个牌子，跑操之前特意在一次性纸杯下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记得吃饭。
　　这不是一个“单纯”就能概括的。

　　苏绛换了个一次性纸杯，出门重新给尹辞接了杯水，免得上来渴。
　　韩珅看了眼时间，倒在苏绛床上开始给自己的爹打电话。
　　只剩下赵毅还捧着那两个东西，寻思着把它们供起来。
　　各干各的事儿，谁也不吵吵。

　　尹辞上来的时候额前的碎发被汗浸湿了。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新衣服，注意到韩珅正在打电话，于是压低声音问赵毅：“可以去洗个澡吗？”
　　赵毅呆呆地点头，看尹辞扬起的笑感觉心都要化了：“可以可以。沐浴露在架子的最里面，跟护发素长得有点儿像，别弄混了，”
　　尹辞道了谢，关门的时候尽量把声音降到最小。

　　因为刚跑完步，底下接水的人有些多。苏绛特意挑了个好看的水壶，接满了一壶上去。
　　“看什么呢？”苏绛听着卫生间里的水声，“尹辞回来了？”
　　赵毅咂咂嘴:“这得好好养着，别让别人给拱了。”
　　苏绛被他这话呛了一下，笑得差点没拎住水壶：“怎么改观这么大？以前不还是高贵不能高攀吗，现在就成508专属了？”

　　正好韩珅挂了电话。一时间没周转过来两人的对话，拐了赵毅一个手肘：“问你个事儿。贩.毒判几年？”
　　赵毅把手里的两样东西放到自己的床上，顺道抓了一把瓜子，边嗑边含糊道：“这得看是怎么贩吧。有走.私、制造、运输还有贩卖。以前听我爸说...差不多七年往上，罪大了就无期或者死刑...问这个干嘛？”
　　韩珅摆摆手，接过苏绛递过来的水：“我爸说的。他碰到一个新案子，就一赌博团伙，然后细查查出来这个，估计还得查背后有没有更大的。”

　　都是一群十七八岁的人，说来对这个也不感兴趣，聊了几句就转了话题。
　　尹辞洗澡的时间卡得刚刚好。再出来赵毅和苏绛都吵吵着饿，你推我搡地走了。
　　他用毛巾擦着头发，问：“没被发现吧？”
　　韩珅看向他的眼神变了，轻轻勾起一个笑:“托你的福，没有。”

　　尹辞的头发很久没剪了，垂下来能到下巴。他略有嫌弃地伸手抓了一把，反倒听见韩珅说：“挺好看的，别剪了。”
　　这句话真不真尹辞不知道。
　　但至少听起来比那天在操场上的要多些感情。

　　尹辞这头发一时半会儿干不了，在教室里靠窗还能让太阳照照。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教参，见韩珅跟一尊佛一样还不打算动：“你不走吗？还有三十分钟上课。”
　　从来不吃早饭的韩珅却是站起身：“走，这不等你吗。”
　　说罢揽上尹辞的肩膀，一副好兄弟肩并肩的样子。
　　尹辞微微瞪大眼睛，往旁边避了避，发现这人力气太大他挣不开，也就无奈随着他去了。

　　一出宿舍门，外面闹腾的人立刻噤声，有些甚至维持着刚刚的动作定在原地不敢动。
　　等到两人走到四楼了才恢复原样。

　　“今天珅哥走得这么早？”
　　“你没看见他旁边还有校花吗？”
　　“昨天不还针锋相对吗，就住了一晚上都勾肩搭背了？”
　　有人揶揄道：“珅哥的套路不能猜。继昨天第一次发话，今天又破了个记录。”
　　“快快快，拿笔拿纸我给这些第一次记下来。”

　　两个人进了学校食堂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韩珅自然而然地松开他：“上二楼吧，这儿人多。”
　　尹辞不好拒绝，跟在他后面上了二楼。

　　韩珅就在一旁看着他，等到最后尹辞对着奶黄包和豆沙包皱眉的时候没忍住笑了，伸手指着奶黄包说：“这个好吃。”
　　尹辞说了声谢谢，拿了一笼奶黄包。
　　原来这朵花还有选择恐惧症。

　　“你...不吃么？”尹辞看他面前就放了个手机，问道。
　　“我觉得没有一个人会拒绝跟校花一起吃饭。”韩珅一挑眉，“还有二十分钟上课。”
　　尹辞呛了一下，喝了几口豆浆才压下去。
　　还挺有意思的。韩珅想。

　　两人踩着铃声进班。
　　早早坐在讲台上的张志本想说一句，看到跟在后面的尹辞硬生生地把快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小兔崽子反了天了，带着年级第一玩儿迟到。

　　蓝雪等到两人坐好之后，后背靠在尹辞的桌沿，小声问：“两位哥，下次可得早点儿啊。要不是学霸，张志又得秃噜半天嘴皮子。”
　　韩珅毫不留情地用笔尾戳了一下她后脖子：“坐好。”
　　他看见自己空荡荡的前桌，又补了一句:“颖莹呢？”
　　蓝雪随便应了一句:“估计是家里有事，反正人请假了。”
　　韩珅没再说话，心上觉得奇怪。一个年级第二、比尹辞还用功的小姑娘得有多大的事才请假。

　　“咳咳。”尹辞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
　　韩珅一愣，问道：“你今天早上洗澡着凉了”
　　张志呼出一口气，教尺在黑板上用力敲了敲:“韩珅，你给我说说讲到哪儿了”
　　韩珅意味深长地看了尹辞一眼，扬了声音:“152页。”
　　张志这才放过他，继续往下面讲。

　　“谢了，没白夸你。”韩珅掏出昨天晚上的那张纸，向蓝雪借了几根彩色的笔，重新新一轮的上色。

　　第一节课结束后，蓝雪直接转过身子：“这次又画什么啊？还要白色的笔。”
　　尹辞赶在他回答之前笑了出来。
　　韩珅手上的动作一顿：“笑什么？”
　　尹辞:“没什么。”

　　韩珅眼珠子一转，把那张纸放在尹辞面前。
　　尹辞盯着看了半天，实在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末了问道：“你画的什么”
　　韩珅一蹙眉，确认没给他拿错纸之后答道:“心脏啊，不明显吗？”
　　“......”尹辞哽了一下，凑近发现他在这个心脏上用白色的笔打了高光，“你缺心眼么？”

　　蓝雪没绷住，笑得趴在了桌子上。
　　韩珅没在意:“所以我在磨练。”
　　“前天颖莹还跟我说你画的好看，今天是不是算翻车？”蓝雪笑够了，伸手在那心脏上又补了几笔。

　　“校花，你帮我去八班向赵毅要瓶水呗，我去上厕所。”韩珅在使唤人这一方面倒是一句话完事儿。
　　蓝雪一僵，很快就恢复成嫌弃的眼神：“使唤苏绛他们还不够，现在换成校花了”
　　尹辞笑笑。现下正好没事，应了一声离开了。
　　韩珅这一出是故意的。

　　蓝雪把笔撂在一边，脸色凝重起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颖莹这几天，看起来还算正常吧？”韩珅问道。
　　“颖家内部出了问题。他们不会这么早启用颖莹，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蓝雪压低声音，“尹辞转班太蹊跷了，他...”
　　“不会，”韩珅打断道，“今天早上尹辞还因为逃操给我们宿舍门上挂了个牌子。他这样留着太危险。”

　　蓝雪叹了口气，哀声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整天猜来猜去还要记东西，我生下来就是当个U盘么？不用考试还留着我们在学校有个屁用。”
　　韩珅拾起笔敲了一下她脑门:“声音。”
　　蓝雪一耸肩，不说话了。
　　两人聊天不多不少，正好等尹辞回来聊完。

　　韩珅接过百岁山：“谢了校花。”
　　他手支棱着下巴，眼睛盯着尹辞看得出神。

　　昨天晚上尹辞吃的，到底是不是精神辅助药物？